懷遠(yuǎn)十分喜歡聽，連宋瑤專門給他搜羅的適合孩子聽的睡前故事也不聽了，只想聽三國。

    楚承昭也愛給他講，同時和宋瑤商量著等他兩周歲的生辰過了，就給他尋一個開蒙的先生。

    這時代高門顯貴的孩子大多都在三歲左右開蒙，兩歲的年紀(jì)算是很早了。

    不過懷遠(yuǎn)也算是極其早慧的孩子，雖然沒有安安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但是宋瑤對他還是十分有信心的。所以在詢問過懷遠(yuǎn)本人的意思后，他開蒙的事情就定了下來。

    一家子一邊說話一邊用完了晚膳。

    晚上宋瑤和楚承昭早早地歇在了一起，宋瑤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叮囑道：“殿下莫要嫌我啰嗦，安安那孩子太有眼力見兒，在家的時候有我看著還挺老實，出門在外看著只有你，怕是會提出旁的要求，你可不能任由她瞎鬧?！?/br>
    楚承昭摸著她的后背，好笑道：“她才多大點，能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再說咱家現(xiàn)在的光景也不是從前了，就算是張揚一點也無妨了?！?/br>
    宋瑤抿唇笑了笑，道：“我到現(xiàn)在還沒什么真實感，總覺得好像一眨眼，日子就過得越來越好了。說起來，還是得謝謝大皇子?！?/br>
    楚承昭也只是笑，他心道其實最該感謝的還是四皇子。

    大皇子服用的清心順氣丸被人掉包了幾十年，據(jù)他的貼身太監(jiān)阿和交代，那都是二皇子的手段。

    大皇子信了，楚承昭卻是不信的。二皇子確實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當(dāng)年還在宮里的時候，十幾歲的年紀(jì)就會對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出手。那時候他們最大的敵人還是他的父親隆讓太子。

    所以楚承昭又接著讓人查，他不像大皇子那么抓瞎，只能靠著猜想審問，他如今的權(quán)利可以調(diào)閱當(dāng)年太醫(yī)院和宮里所有宮人的檔案。

    查著查著，楚承昭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那個太監(jiān)阿和明面上私下里和二皇子接觸極多，但其實居然是四皇子的人。

    合著四皇子才是始作俑者，且他還早就猜到了會有被發(fā)現(xiàn)的一天，早就準(zhǔn)備往二皇子身上推了。

    楚承昭沒有把他查到的結(jié)果告訴大皇子。因為若是他說了，如今被大皇子對付的就該是四皇子了。到時候四皇子倒了，七皇子不足為懼，大皇子和二皇子是親兄弟，難保不會聯(lián)合起來倒戈相向。

    還是如今的境況好，大皇子和二皇子反目成仇，只能站到他這邊，使他如虎添翼。四皇子、七皇子一時沒弄懂局勢怎么忽然就這般了，被震懾地不敢亂蹦跶。

    宗室里和朝堂中的其他人也越發(fā)有眼力見兒，知道該怎么站隊了。連永平帝現(xiàn)在見到他了，臉上都不再出現(xiàn)凝重的神色，言語之間全是再過兩年就把江山托付到他手上……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第128章

    楚承昭沒有把自己查到的真相和大皇子說, 卻不介意和宋瑤分享。

    果然, 宋瑤聽完, 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四皇子不是比大皇子小好幾歲？當(dāng)年他不過也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就能想的這么長遠(yuǎn)了？”

    楚承昭搖了搖頭, 笑道：“雖然現(xiàn)在的四皇叔是個胸有成算的笑面虎，但是當(dāng)年的他未必就有那分成算。當(dāng)年的事還是四皇子的母妃敬妃所為。敬妃是潛邸時的老人了，據(jù)說是早就懷過幾次孩子了, 都原因不明地沒了。聯(lián)系起廢后當(dāng)年的行徑，估計跟她也脫不開關(guān)系。所以也難怪敬妃對大皇子會使這種手段。”

    宋瑤說她懂了，“他們是親母子,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敬妃所為, 和四皇子所為并沒有區(qū)別?！?/br>
    “是啊，而且后頭大皇伯出宮建府了，敬妃年紀(jì)也大了，光靠她一個, 還真是做不到幾十年如一日地能把有問題的丹藥一直往他府里送, 中間自然還是我那四皇叔的手段?！?/br>
    宋瑤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說真可怕啊。

    楚承昭笑著摸了摸她的發(fā)頂, 輕聲道：“我在呢, 別怕?！?/br>
    宋瑤往她懷里一縮，聞著他身上熟悉好聞的味道，懸著的心也一點點放了下來。

    楚承昭拍了拍她的后背, 又接著道：“我們阿瑤真不用怕。宮里也亂不了多久了，等將來我坐上那位置，后宮就你一個，孩子也是只有咱們的孩子。難不成安安和懷遠(yuǎn)還會斗起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想給我多生幾個孩子，然后他們不顧手足情誼，也斗的和烏眼雞似的?！?/br>
    宋瑤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誰要給你多生孩子？”

    楚承昭一把捏住她軟綿綿的小手，“不跟我生？難道你還能跟別人生不成？”

    眼看著這人嘴上又沒個把門的，宋瑤就掐他的手心。

    楚承昭哈哈大笑，把她按到懷里好好揉弄了一番。

    笑鬧過一陣子之后，宋瑤也想起了別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不過糊里糊涂地那什么了一次，然后她就一次中招，懷上了安安和懷遠(yuǎn)。然后她生產(chǎn)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有些抵觸床笫之間的事，一來是第一次的體驗很不美好，二來也是怕再那么輕音地就懷上了，又要經(jīng)歷一次一只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的苦難。

    但是說來奇怪，后頭他們之間那種事從少到多，有時候楚承昭胡鬧起來，一晚上都要弄上幾次?？删褪沁@么過了一年半了，她都沒有再懷上。

    也幸虧兩個孩子出生在了前頭，兒女雙全的，又都是那么聰慧機(jī)靈，討人喜歡。不然她可能還要卷進(jìn)關(guān)于子嗣的風(fēng)波里。真到了那種時候，就算他們感情再好，楚承昭將來成為一國之君后，她還真的沒有立場去反對他和別人生孩子。

    但宋瑤覺得自己不是個大肚的人，真有那么一天，估計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就結(jié)束了。

    所以說現(xiàn)在真的是最好的情況了。

    宋瑤一通胡想，楚承昭見她沒出聲還以為她是睡著了，低頭一瞧，看她眼睛睜地老大，正在目光放空地發(fā)呆，就壞心眼地去搔她腰間的癢癢rou，“這個愛發(fā)呆的性子是改不了了是不是？”

    宋瑤邊笑邊躲，好不容易才捏住了他搗亂的手，“我沒有發(fā)呆，我這是想事情呢。我是在想，若是咱們真的還有別的孩子，十個手指伸出來總有長短，或許往后真的會有偏疼的。到時候殿下還會想著讓懷遠(yuǎn)繼承你的衣缽嗎？”

    楚承昭從來不掩飾他對懷遠(yuǎn)的期待，宋瑤一方面怕懷遠(yuǎn)這么小的年紀(jì)扛不住這份壓力，一方面她也希望懷遠(yuǎn)長大后能爭氣、有出息……

    楚承昭沉吟半晌，道：“對一個儲君的考量，從來不只是帝王的喜愛。我雖然不知道日后是什么光景，但我想著要是日后真是我坐上那位置，我不會想成為那種人?！本拖癞?dāng)年的永平帝那般喜愛他的父親，但是他的父親被立為太子，靠的從來不是永平帝對他的喜愛，而是他本身的才能。

    就像他本人也是如此。

    楚承昭不敢托大說自己能比得上自己的父親，但是就現(xiàn)在皇室的情況，他還是能稱的上一句‘鶴立雞群’的。大皇子幾個心眼壞到了極點，又遭了永平帝的厭惡，永平帝肯定是不會讓他們登上儲君之位的——不然不說別的，光說他們的心狠手辣。他們要是真的坐上了龍椅，第一件事估計就是把皇室中不服他們的清洗一遍，斬草除根。

    其他小一些的皇子也不用說，要么是母親的出身低微，要么就是本身才智平庸、不堪大用，不然也不會依附到年長的皇子身邊。同樣是龍孫鳳子的，他們不想著自己上進(jìn)，這就已經(jīng)沒了氣節(jié)。

    皇孫一輩就更不用說了，人數(shù)比皇子那輩少了很多不說，還都是福氣窩里長大的，連自己的父輩都比不上，矮個里面也挑不出一個將軍。

    所以永平帝想立他為太孫，也完全說得上合情合理。

    同時楚承昭也不懷疑，若是他真的在安毅侯府被養(yǎng)歪了，永平帝雖然也會把他認(rèn)回去不假，但那儲君的位置同他肯定也是無緣的——永平帝還不至于糊涂到那種地步，把辛苦守了一輩子的江山隨意地傳承給后人。

    同樣歷史上也是如此，皇帝不注重子孫的品質(zhì)，只按著自己的喜惡來傳位的，江山也很快都讓子孫敗掉了。

    楚承昭雖然還不知道自己未來坐上那位置后會成為怎樣的皇帝，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想成為那種昏君。

    宋瑤連連點頭，“殿下不會成為那種人的?！比缓笠娝嫔蝗荒兀维幱窒肓撕迷挵参克?，“咱們往后即使有了別的孩子，一母同胞的孩子，只要咱們當(dāng)父母的教的好，他們兄友弟恭，互相依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就算是他們斗起來了，又沒有廢后和敬妃那樣的給他們裹亂，咱們從中調(diào)停，孩子們也就知道分寸了。”

    楚承昭點了點頭，但是宋瑤這話還真的給他提了個醒。

    當(dāng)年的敬妃可能真的沒想過自己所出的四皇子能走到今天能和大皇子、二皇子相抗衡的這一步，當(dāng)年的事，或許真的只是因為她和廢后的舊怨。她下毒之后，四皇子也就自然被牽扯了進(jìn)來。

    如今二皇子被按下去了，四皇子和七皇子還在，他們兩個素來以四皇子為主，看著比大皇子和二皇子兩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看著還好。但他們中間未必就沒有矛盾，只是外人不知道罷了。

    但是他們兩個也不是傻的，眼看著大皇子站到了他這邊，他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二皇子給壓了下去。四皇子和七皇子這個時候肯定會緊緊抱團(tuán)，不然他們兩個一散開，下場也不會比現(xiàn)在的二皇子好。

    但他們兩個抱得緊是一回事，他們的母妃可都在宮里呢。

    七皇子的生母是敏妃，和敬妃那樣的老人不同，她是后頭選秀進(jìn)宮的，雖然早年交集不多，但這些年來同住后宮，肯定也打了不少交道。且七皇子被養(yǎng)成了那種魯莽的性格，這敏妃估計也跟她的稱號不符，不像是個機(jī)敏的。而且敬妃都敢對大皇子下手了，且這些年來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她的膽子和野心也很有可能被養(yǎng)大了，未必不會再做些旁的。

    所以這夜過后，楚承昭就開始將矛頭調(diào)轉(zhuǎn)到了宮里。

    于是這年安安和懷遠(yuǎn)兩周歲之前，宮里又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性子莽直的敏妃大鬧敬妃的寢宮，兩人扭打成了一團(tuán)，惹得永平帝大怒，派人將她們提到了御前審問。

    敏妃哭哭啼啼，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說敬妃在她身邊安插了人手，這么些年來一直給她下藥，想要加害于她。

    這的確是真的，只是敬妃還是有幾分手段的，安插的那宮女也是個無警醒機(jī)靈的，不是敏妃這樣的人能發(fā)現(xiàn)的。還是楚承昭自己查出來后，故意露了個尾巴讓敏妃自己揪了出來。

    當(dāng)然了，敬妃也不是想要敏妃的命，只是讓她不能再誕下子嗣而已。畢竟四皇子和七皇子這些年來一直哥倆好、抱著團(tuán)呢，但是若是敏妃再為七皇子生下個親兄弟，這種平衡也就被打破了。敬妃也算的上是為四皇子考慮深遠(yuǎn)了。

    人證物證都被遞到了御前，敬妃連辯解的機(jī)會都沒有。

    永平帝也是震怒，在經(jīng)歷了廢后當(dāng)年殘害皇嗣的事情后，他早就對所有后妃都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千萬不要重蹈覆轍，卻沒想到跟了他多年的、看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敬妃居然也早就效仿了起來。

    震怒之下，永平帝廢除了敬妃的妃位，將她貶為了庶人，關(guān)進(jìn)了冷宮。

    冷宮里還有個廢后在呢，楚承昭再使人把敬妃和四皇子換了大皇子丹藥的事情一透，敬妃就是在冷宮里也不得安生。

    宮外就更是精彩了，七皇子被傳喚進(jìn)宮去見了一次他母妃，出宮后就提著自己的佩刀去和四皇子拼命了。也得虧四皇子還被御前侍衛(wèi)看管著，侍衛(wèi)們以身相抗，四皇子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關(guān)于替換丹藥真正的幕后主使的消息透出去后，沒多久大皇子也就得了消息。

    但是得了有什么用呢，他都站邊站了快半年了，自己親兄弟的羽翼都讓他自己剪除了，這時候想倒戈也是不成的。且楚承昭這手段他看的也是心驚，哪里還敢和他抗衡。

    這年入冬之前，四個皇子的禁足被永平帝解了，但他們的境況卻越發(fā)艱難了。

    永平帝早就不看奏章了，這下就更是輕松了，連朝都不怎么上了，全讓楚承昭一人主理政務(wù)，一時間楚承昭風(fēng)頭無兩，朝堂之上、皇家之中，再無人能掠其鋒芒。

    第129章

    楚承昭風(fēng)光了, 宋瑤當(dāng)然也跟著沾光。

    好處就是府里的吃食越來越精美了, 從前是她想著吃, 一些不在份例里的食材就只能讓人使銀錢出去買?，F(xiàn)在是根本沒有什么她吃不到了, 但凡天上飛的, 地上跑的, 水里游的，甚至鄉(xiāng)間得趣的野菜、野味，就沒有不往盛園送的。

    還有就是前兩年宋瑤還在為盛園的進(jìn)項發(fā)過愁, 想著要置辦一點田地和產(chǎn)業(yè)。后頭田地置辦了一些，莊子也買了一個，小鋪子開了兩間, 每年也能為府里提供大幾千兩的進(jìn)項。如今這點銀錢還真的算不上什么了，庫房里的金銀珠寶都快堆不下了。

    宋瑤每回盤點庫房的賬目冊子都心驚rou跳的, 私下里再三和楚承昭確定這些東西的來路。

    楚承昭聽完每次都樂得不行，篤定地同她笑道：“這點東西才算什么，往后還會更多。”

    宋瑤心道她當(dāng)然知道日后楚承昭當(dāng)上皇帝之后會掌握整個大耀，這么一點東西確實不算什么。可他現(xiàn)在還是儲君, 老話不是說儲君比皇帝還難嘛？！朝中上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

    見他還不放心, 楚承昭才細(xì)細(xì)地同她解釋：“這其中一些東西是皇祖父私庫里的, 他說現(xiàn)在我用銀錢的地方比他多, 反正日后也是要給我的, 索性現(xiàn)在就全都給我了。其他的一些是下面人的孝敬，這個是必須得收的，不收他們還要不放心。而且我收的也有分寸, 不會鬧出什么事。還要一些就是我那位好二叔的家財了，他的鋪子和莊子不少都讓我封了，皇祖父的意思是讓我自己收著。我也懶得同他的人打交道，索性都給賣了?！?/br>
    得了她的準(zhǔn)話，宋瑤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同時楚承昭上位的不好的影響也展現(xiàn)了出來——上門來撞木鐘、拜訪的人實在太多。

    宋瑤本以為過年時拜帖用籮筐來裝就夠離譜的了，沒想到居然還能更夸張——現(xiàn)在門房每天往府里遞拜帖，得用扁擔(dān)挑了。

    宋瑤年頭上還能說是受了風(fēng)寒，但是總不能一直這么‘病’著。

    也幸虧如今大皇子成了太孫黨的一員，嘉平縣主和宋瑤的關(guān)系越發(fā)沒有了隔閡。她知道宋瑤在見客上苦惱以后，每天都到盛園來幫她分帖子。

    帖子分成三種，有一些是位高權(quán)重必須要見的，一些是立場不明確、可見可不見的，當(dāng)然最多的還是不用理會的。

    第一種的重要人物，也是輕不得重不得的，嘉平縣主擔(dān)心宋瑤拿捏不好尺度，干脆就陪著她一道見客。

    后頭她覺得兩頭跑礙事，干脆就住到了盛園。

    好在園子夠大，又是修葺了沒兩年的，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不過宋瑤心里還是過意不去，私下里總是同她道謝。

    說起來她雖然當(dāng)了兩年皇家小媳婦，也被李皇后在身邊帶了一段時間，但到底底蘊不足，很多東西都不是很清楚。幸好嘉平縣主在旁邊幫襯，起先還有一些官眷或者是皇室的命婦看宋瑤面嫩，想在她這里撞木鐘。后頭這些人都讓嘉平縣主當(dāng)場不留情面地頂了回去。她們也不敢發(fā)作，只好笑起來，權(quán)當(dāng)她們提出非分的要求只是一句玩笑。

    嘉平縣主讓她不要客氣，又道：“前頭我對你提出那種讓你為難的要求，你都幫著我做到了?，F(xiàn)下這些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實在擔(dān)不得你一句謝。”

    宋瑤只能賠笑。其實哪里是她做到了，不過是楚承昭想拉攏大皇子，拿她賣人情而已。她也不能拆穿他，只能把這個功勞認(rèn)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