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啦？”衛(wèi)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劉大律師帶一幫人幫他打官司，起碼百萬起步價，有人幫他付款還不好？真是不識抬舉。”

    金尋慢條斯理地舉著冰礦泉水，想著那天在泳池邊上不卑不亢的臉。意味深長地道：“說不定就是因為這百萬起步價呢？”

    ……

    “你什么意思？”急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林烈凱趕到了誠遠律師事務所。把成焰堵在了會客室。

    成焰腳上的石膏剛剛拆了，前一陣走路總是需要孔佳豫背著，就顯得格外柔弱，現(xiàn)在終于解除了束縛，整個人身姿挺拔，腰肢勁瘦，站在門邊，回頭向林烈凱看來時，就像是一棵蔫了些日子的小白楊，重新又英姿勃勃起來。

    劉大律師識趣地退了出去，把門細心地關上。

    林烈凱跨上一步，看著成焰那精神多了的臉色，心里不但沒覺得安慰，反倒怒了：“好了點就神氣了是吧？瞎折騰什么呢？”

    他一連串的話就像連珠炮，啪啪啪地掃射出來，趕來得急，結實的胸膛微微起伏，不知道是累得還是氣得。

    成焰安靜地看著他，清澈眼中有點林烈凱看不懂的東西。

    “我的案件現(xiàn)在關注度很大，有好幾個律師找到我，表示愿意免費幫我打官司?！彼吐暤?，“我選了一個水平不錯的?！?/br>
    林烈凱站在那里，也不坐下，抱著肌rou虬結的手臂，冷笑一聲：“免費的能有什么好律師？輸了是你坐牢，贏了是他們出名！”

    成焰也不和他爭辯，只是點點頭：“人家免費的，自然有所圖，這很公平。”

    “誰要這種公平！”林烈凱火冒三丈，“付費的才是好東西，越貴質(zhì)量越好，這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成焰注視著他：“我不是小孩子，我當然懂?！?/br>
    “那你到底在干什么？林烈凱站在空調(diào)的出風口，黑硬的頭發(fā)被涼風吹得微動，和他的心情一樣亂七八糟的，“頂級律師不要，非要換便宜貨是怎么回事？”

    成焰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有點無奈。

    假如可以，誰不想用最貴最好的東西呢？眼前的這個人，只是不明白阻礙大多數(shù)人用好東西的原因。

    “林少，真的很感謝你，我知道你為了請他們，一定費了很大的心?！彼麍猿值溃翱墒俏乙呀?jīng)決定了，也和劉律師說好了，很感謝那一天他幫我去辦理取保候?qū)彛俏液竺娴拇_要聘請別的律師幫我代理案件?！?/br>
    “劉律師到底哪里不好了？！”林烈凱怒吼。

    成焰沉默了片刻，幽黑的眸光很平靜：“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我不能用?！?/br>
    看著林烈凱茫然的神色，他在心里嘆息。

    在身邊的椅子坐下，他淡淡笑著指了指對面：“坐下聊唄?！?/br>
    林烈凱單手拎起一把沉重的實木椅子，“啪”地放在他對面，一屁股坐上去，神情難看，像是隨時準備暴起打人。

    “你聊，我聽著。”

    成焰盯著他半晌，終于開了口：“那好，我實話實說，也不矯情了?！?/br>
    這個人眼中的一片熱忱，也值得他坦誠和真摯以對。

    “劉律師雖然死活不說他接這個案子的費用，可是我也大概知道不便宜?！笨粗至覄P急著就要張嘴，成焰輕輕搖頭，“聽我說完?！?/br>
    “……”

    成焰目光清澈，看得林烈凱一陣心虛：“我托人打聽了一下劉大律師的出場費，這樣的陣容起碼百萬起步?！?/br>
    林烈凱終于忍不住了：“沒有的事……”

    “我本來準備了幾十萬，想著就算不夠，可是付個首期款應該可以?！彼谷坏?，“可是我錯了，問了公司，才知道廣告費還沒到賬，我付不出來?！?/br>
    林烈凱眼光陰沉沉的，死死咬住了牙齒。

    “不要說什么你弄了個打折價，我不信?！背裳嫘α诵Γ⒉皇亲猿?，也不是羞愧，“就是這么簡單，它超出了我的支付能力，而我也不想借下這么大的債。”

    林烈凱明顯焦躁起來，可是還是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生氣：“行，我也不說什么錢很少的鬼話了，劉大律師是很貴。可是你不用擔心這個，什么負債不存在的，我給你墊上?！?/br>
    看著成焰眼中的那抹陌生，他趕緊又道：“好好，我知道你不要我白給，你打個借條，有錢了再還，還不行嗎？”

    成焰凝視著他，聲音很輕：“謝謝你，真的。不過不用了。”

    林烈凱定定地看著他，明明眼前的少年神色柔和，可是不知怎么，他就是知道，他說服不動他的。

    這人就是他媽的一頭犟驢，他早八百年前就摸清他的臭脾氣了！

    林烈凱忽然咬牙切齒起來：“你這人怎么這么軸呢？不就是接受點別人的好意么？你能接受他們的，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

    他掏出手機，三兩下刷出關注的微博，扔到成焰面前。

    微博上，今天剛上的熱搜：#聲色六子再挺伙伴#，整整齊齊的一排小伙伴，挨個轉(zhuǎn)發(fā)了成焰前幾天的一則微博：“我一切都好，大家不用擔心?！?/br>
    和上次一樣，潘羽、薛初白、童彤等幾位人氣偶像選手，再次露面，全都齊刷刷轉(zhuǎn)發(fā)說了一句：“我們相信你，靜等法律給你公道！”

    格式統(tǒng)一，時間一致，一看就是又事先約好的。

    林烈凱冷笑著點著那些微博，惡狠狠地：“他們一個個上趕著示好，你也沒拒絕啊，怎么到了我這兒，你就界限分明了？！”

    成焰看著他，低聲道：“抱歉，我只是……再也不想過一遍欠下債務的生活了。”

    那樣沒有希望的生活，他過了十年，不得不賣掉自己所有的心血作品來還債，致死，也才剛剛還清?！?/br>
    第55章

    成焰默默看了一眼微博。

    這一次，群眾們對聲色六子的力挺反應卻很微妙，完全就不像上次一面倒地贊他們義氣。

    相反，有很多諷刺和辱罵的聲音極為刺耳：

    【呵呵，一個個跳出來秀兄弟情，假如真是犯了罪，也力挺罪犯嗎？】

    【一切要看法院怎么判，要是真挺犯罪，這可就傻逼了唄！】

    【一群法盲，就欠社會教訓，明星就能打人殺人啊？等著他們將來向受害人道歉?！?/br>
    其中，蘇笑在幾小時前發(fā)過一條一樣的，可是現(xiàn)在卻消失了，微信小群里，他急急地找了成焰，特別難受地解釋，公司對他參與這樣的轉(zhuǎn)發(fā)很是不滿，已經(jīng)緊急接管了他的個人微博，并且刪除了那一條。

    很簡單，假如成焰真的輸了官司，他們這樣的表態(tài)就顯得是非不分，會留下很不好的把柄，剛出道的小歌手而已，公司哪里愿意叫他去犯這樣的忌諱。

    “哈！遠近親疏可真明顯，他們是自己人？”林烈凱口氣譏諷，黑沉眼睛里的怒氣猶如實質(zhì)。

    成焰搖了搖頭，看向他的目光帶了點溫柔：“我?guī)瓦^他們的，或多或少?，F(xiàn)在他們愿意對我好，無論是還我的人情，還是單單一腔熱忱，我都充滿感激，但是我也不會受之有愧?！?/br>
    他坦然道：“因為我值得他們的真心?！?/br>
    林烈凱怔住了。

    凝視著成焰那平靜的眸子，咀嚼著成焰這句話，他心里微微震動。

    “我呢？難道你覺得，你不值得我的真心？”他低聲問，目光灼灼，像是要看穿他的心底。

    成焰心里微微一顫，垂下了頭，不敢再看青年那認真起來的眼神。

    “我說了，接受他們的好意，我不會問心有愧。說得再直接點，在我的能力范圍內(nèi)，我有信心將來回報他們。”成焰嘆息一聲，“可是你不行。無功不受祿，我既沒什么能力回報你，更沒有把握一定能償還借你的錢?！?/br>
    他平靜地望著林烈凱，輕輕道：“而我……真的不想再欠任何人的錢了?！?/br>
    再？林烈凱盯著他，心里模糊一動，自以為明白了什么。

    成焰的家庭他是調(diào)查過的，那樣的窘迫下，李大強又把持著家里全部的錢，想必母子幾人過慣了極度窮困的生活。

    借過錢嗎？有過很艱難的日子？在那么小的時候，在那么單薄的肩膀上？……

    他并不知道，成焰想的，是前生?！?/br>
    官司不是百分百會贏，只要入獄幾個月，這新的一生也很難再在這個舞臺立足，也會失去賺大錢的可能。

    到時候，要怎么還這筆巨款呢？

    前一世，那些艱苦的日子還歷歷在目。

    身敗名裂后，各種簽約的商家也都遭受了名譽打擊，按照合約，或多或少，他都要因為自己的過錯而付出賠償款。就算每一樁不是天價，加起來，也是一筆常人根本無法支付的巨款。

    十多年來，幸虧有沈木輕的工作室愿意買他的每一首作品，沒有他的署名，卻能換來更高的價格，再加上各種艱苦零工的收入，一點點積攢下來，都拿去還了欠下前公司和商家的這筆巨債，一直到死，才剛剛還清。

    再來一次的話，也不會有什么不同。

    可是，無論是像前生那樣欠經(jīng)紀公司的錢，還是現(xiàn)在欠面前這個人，他都絕不想再把自己的心血一次次賣出去，再過一遍那樣的人生了。

    ……

    法庭的旁聽席上，座無虛席。太多媒體要求旁聽，導致法庭不得不通過預約篩選了幾家大的，那些八卦小報、無良媒體統(tǒng)統(tǒng)被拒之門外。

    法庭上，檢方的起訴書讀完，被告席上的少年剛剛安靜站立著，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獲準坐下，神態(tài)專注，低頭抬頭間，素顏驚人得漂亮。

    由于案件并不復雜，被告也沒有惡劣前科，成焰是被獲準取保候?qū)彽?，到了出庭日才直接到場，等待審判?/br>
    庭上按部就班，庭下的媒體卻一個比一個繁忙。

    只有少數(shù)幾家法制媒體被獲準拍攝，可饒是如此，不少獲準進入的娛樂媒體依舊用極隱蔽的方式，偷偷拍著現(xiàn)場的手機照片，再發(fā)給了場外的同事。

    現(xiàn)場太多料了！

    本來這案子就關注大，他們都是抱著搶爆炸資料的心態(tài)來的，誰知道，剛一到現(xiàn)場，就在旁聽席里發(fā)現(xiàn)了超級猛料。

    坐在旁聽席正中的那個英俊青年，一身莊重筆挺的黑色西服，領帶打得一絲不茍，燒成灰他們也認識啊。

    那不是娛樂圈打臉狂魔、和這個成焰有過好幾次微博罵戰(zhàn)、林氏集團的少東家林烈凱嗎？！

    這到底是閑得發(fā)慌，還是幼稚到了極點，上次在《聲色偶像》現(xiàn)場出現(xiàn)，還可以說是去觀看整場比賽，現(xiàn)在呢？

    偷偷拍前排的林大少已經(jīng)叫人激動了，拍今天的被告，可就更加叫人不虛此行。

    不得不說，所有帶著惡意的娛樂八卦媒體還真有點失望。

    《流量偶像受審現(xiàn)場失控、神色憔悴，眼窩深陷》之類的標題都想好了，現(xiàn)在到現(xiàn)場一看，再挑角度，再想黑人，當事人不配合啊！

    雖然是百分百的素顏，可是依舊肌膚光澤、眼神清亮逼人，臉上雖然沒有笑意，可是眸子里卻有著不輸電視畫面上的星光，完全沒有任何頹廢害怕的模樣。

    總不能反著來，把人家眼中的神采和光亮p掉吧！

    一張張全方位無死角的現(xiàn)場素圖流出去，微博上、娛樂著名論壇上，到處都是直播帖了！

    起訴書讀完，到了法庭調(diào)查階段，檢方盡職盡責地出示了調(diào)查取得的證據(jù)，原告李大強的傷殘等級鑒定為十級，右手大拇指肌腱斷裂，接駁后有功能性影響。

    另外，被告人承認親手兩次用水果刀扎入原告的供詞，以及當晚小區(qū)鄰居聽到隔壁有打斗和慘叫等證詞。

    接下來，輪到了辯方律師提交證據(jù)了。

    坐在旁聽席上的王靈心里有點發(fā)慌。

    明明聽朋友說，幫成焰打官司的是誠遠律師所的著名大狀，現(xiàn)在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年輕律師，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