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香笑問她，“你想打聽什么？”

    崔瑩道，“九爺真的沒在老家有親事吧？大奶奶，我家里雖窮，我也是絕不給人做小的！”

    “這你放心，小九叔要是那樣的人，我不能跟他合伙做生意。他這人哪，就是眼界高，挑的厲害。以前在我們老家的縣城、州府，都有財主相中他，想把閨女許給他的。他倒不是很看重女方家境，就想娶個能干的姑娘。要我說，哪里就那么巧遇到樣樣可心意的，他也不肯湊合，一來二去的就耽擱了。他家里爹娘急的很，就盼著他趕緊娶妻?！卑啄鞠阏f，“他現(xiàn)在也算頗有身家，身邊干干凈凈的，連個丫環(huán)都沒有的?！?/br>
    崔瑩心里就有幾分愿意了，她也是個眼界高心氣高的姑娘，立志要賺大錢出人頭地的。這一二年，給她說親的人不少，還有幾家富裕的，有好幾千頭羊好幾百頭牛的人家，她爹娘是很愿意，崔瑩相過好幾次親，都是人家相中她，她相不中人。

    崔瑩不是那種怕窮怕苦的，她就怕嫁個男人沒志氣。

    崔瑩說，“這事也得讓我哥幫我看一看?！?/br>
    “這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說完此事，崔瑩還有另外的事要告訴白木香，崔瑩說，“王嫂子找我打聽，她看到余太太家里也開了個小織布作坊，聽說前三年給奶奶三成紅利。她想托我問問奶奶，就是多幾成利她也愿意，她家能不能也辦個小作坊？”

    白木香想著這位王嫂子倒也是個能干的，問崔瑩，“你怎么看？”

    崔瑩道，“這事要開個頭，咱們作坊的那些女孩子家怕都要有這想頭兒了。我就擔(dān)心人心不穩(wěn)。可說句實(shí)在話，咱們這技術(shù)想長長久久的保密也不容易?！?/br>
    白木香笑，“人心穩(wěn)不穩(wěn)的，試一試就知道了。這技術(shù)我原也沒有想長久保密，只是有個條件，她家開作坊無妨，這技術(shù)不能傳到外縣去。讓她家知道，她傳的人越多，與她家竟?fàn)幧獾脑蕉??！?/br>
    崔瑩得了白木香的準(zhǔn)話，就下去辦了。

    王家就王鳳一個會織布的，原本白木香想著，依王氏的精明，必然要把王鳳叫回家辦自家作坊的。王鳳卻是沒答應(yīng)回家織布，王家跟縣衙買了一架賣給烏伊縣的那種織機(jī)，紗線也是在作坊買的，王鳳每天晚上回家教給她嫂子織布，她依舊在作坊織布。

    王鳳現(xiàn)在是織木香布的織工，頂級的木香布，整匹布連一個接頭都不能有，但有接頭倒只能降等。王鳳每月拿好幾兩銀子的工錢，已經(jīng)置了個小小的宅院，打算以后自己養(yǎng)老住。多少給她說親的，她已無意嫁人。她家里兄嫂侄子侄女們都不錯，王鳳想著，自己攢些銀錢，到老了盡量不麻煩旁人，就這樣清清凈凈的過一輩子也挺好。

    難得王鳳這樣的老實(shí)人，心里卻也這樣明白。白木香新制了一種織斜紋布的織機(jī)，打算先讓王鳳試一試效果。倘織的好，又能多一樣布料種類。

    裴家人在月灣縣呆了一個月，李忠趙誠還跟著小九叔往新伊城走了一趟，兩人媳婦沒旁的事幫著料理七爺成親的諸色事宜，當(dāng)然，她倆最想看的是幫忙帶秀小爺啦。只是，秀小爺平時都有人接手，輪不到這倆人。

    尤其是親家太太和七老爺成親的喜服，唉喲喂，是貼金的衣裳誒！親家太太李紅梅給倆人瞧做出來的喜服，袖口裙擺都是纏枝百花的花樣，倒是常見，不同的就是這花樣不是繡的，而是貼金的，正經(jīng)閃閃亮的金箔貼花，這在帝都也稱撒金裙。細(xì)致到衣襟腰帶都是描金所繪，精致的了不得。

    李紅梅一幅抱怨的口吻，“我原說要做綢的，七叔低調(diào)說還是布的好。就用的家里織的木香布，其實(shí)這料子比綢還貴。我們定親時穿的是灑金牡丹紋的，那時匆忙，不及這件細(xì)致?！?/br>
    然后又給倆人看了做的百子被百子帳，也不是繡的，而是印花布做的棉被帳子。李忠家的趙誠家的也算開了眼界，嘖嘖道，“新伊都有這么好的印花布？”

    “瞧你們說的，都是自家印的棉布?！崩罴t梅說，“我們睡慣了棉布，覺著貼身暖和。整整的一百個童子，還有九十四個童子，六個老人的，取的是百子拜壽之意。這一百個童子的，我做了兩套。你們家里有孩子成親不，我送你們兩套料子，給孩子們使，多吉利。”

    趙誠家的不好意思的掠了掠耳邊鬢發(fā)，說，“我家二小子倒是定了親事，就是年底的日子。只是他哪里當(dāng)?shù)闷疬@樣的好東西。”

    “有什么當(dāng)不起的，給你們一人兩套吧，既是喜事，都是成雙成對的。李嫂子家里即便暫時沒孩子成親，咱們這年紀(jì)，以后兒子閨女孫子孫女還怕沒處使么。”

    兩人笑著道了謝，都奉承起李紅梅和裴七叔的親事來，直說這親結(jié)的好。

    她倆也著實(shí)幫了不少忙，采買酒席過禮還有喜房的收拾布置，倆人都很得力。至于裴敬則被裴如玉抓了壯丁，裴如玉新辦了縣學(xué)，讓裴敬在學(xué)里教縣里百姓讀書。

    裴敬才十六七的人，素來活潑，哪里受得這樣拘束，裴如玉說他，“倘不是北疆地廣人稀，我也不至于尋個連秀才都不是先生?！币馑际?，你別不樂意，我這也是沒辦法的選擇了。

    裴敬氣的都想跟裴如玉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裴七叔笑勸裴敬，“你生來事事不愁，也瞧瞧這里人是如何生活的。”

    這些小學(xué)生都是家境尚可的，因如今縣里繁華，掙錢的事也多，尤其家里開著鋪?zhàn)拥?，發(fā)現(xiàn)記賬算賬就是個愁事。當(dāng)時縣里一戶破敗的讀書人家，先時在縣衙前給人念告示的那個，他媳婦發(fā)現(xiàn)了商機(jī)，讓他開了個教認(rèn)字記賬私塾。

    知乎者也一概不教，就教人們認(rèn)些簡單的字，千字文教一本，記賬算賬教一教。

    那人先還覺著有辱斯文，結(jié)果叫媳婦收拾一頓也認(rèn)命了，還真賺了些錢。如今裴如玉開縣學(xué)，就有許多人家意識到，孩子認(rèn)得些字不是壞事，因縣學(xué)收費(fèi)便宜，便把孩子送了來，讀幾年書認(rèn)幾個字，就能回家繼承家業(yè)了。

    裴敬不大情愿的擔(dān)任了縣學(xué)的小先生，他發(fā)現(xiàn)就連先時他無意吐了一口痰結(jié)果被揪住罰了一個銅板的衛(wèi)生員都對他格外和顏悅色起來。他早上出門，有無數(shù)食鋪攤子的娘子招呼他，要免費(fèi)送他油果子吃。還有些裴敬不認(rèn)識的人，見著他老遠(yuǎn)打招呼，用拗口的漢話很恭敬的叫他“小先生”。

    還有縣學(xué)的小學(xué)生，不論年紀(jì)大小，讀書時都是一幅極認(rèn)真極珍惜的模樣，望向他時一雙雙孩子的眼睛清澈又尊重。漸漸的，裴敬自己就沒了做先生的怨言，就是在七叔八月十九成親那天，他提前調(diào)了休息天。縣學(xué)的休息時間與縣衙是一樣的，十日一沐。為此，縣學(xué)小學(xué)生的家長們都有意見，覺著縣衙大老爺們是當(dāng)差，需要十天休息一天，他們家孩子又不是當(dāng)差干活，休息什么呀，根本不用休息，交了束脩就該天天讀書??！

    對此言論，裴敬好想上吊。就是這次調(diào)休，也有不少家長問清楚八月十九休息了，二十也就是明天就不休了，并沒有減少讀書時間。大家才算放下心來。

    于是，中秋佳節(jié)之后，縣衙的又一盛事，倍受月灣縣百姓尊敬的裴大夫與縣尊大人的丈母娘紅梅姐的大喜之日終于到來——

    第94章 成親啦~~

    雖然成親的正日子是八月十九, 實(shí)際上早在八月初，七叔的院子收拾停當(dāng)，紅梅姐就把她家常用的東西慢慢的往裴七叔的院里收拾了。

    陪嫁啥的，李紅梅原想把七叔給她的聘禮做嫁妝再抬回去就是, 沒想到裴家人挺有面兒, 裴老太太裴老太爺又送了不少東西來，裴七叔都抬到紅梅姐的院里，如此, 紅梅姐的嫁妝再添了一筆。白木香也不能讓她娘就把定禮折回去算做嫁妝，雖然尋常這樣做的人家也不少, 白木香還是要給她娘一大筆嫁妝的。

    她娘多不容易啊, 自幼生在個窮家，要不是天生機(jī)伶，就叫她外公折價賣了。嫁給她爹, 沒享兩年福她祖父一去，她家就開始走下坡路, 雖然她娘想的開，這一輩子也有吃有喝, 可中年喪失, 想尋個下家，找了七八年才找到裴七叔這樣合適的人。

    她娘還年輕，憑良心說，裴七叔是個比她爹可靠一百倍的男人，白木香也盼著她娘下半輩子過的好。裴如玉還拿了縣衙剛還他的五千銀子給媳婦, 叫媳婦給丈母娘添妝使。白木香自己也有錢，白木香比裴如玉有錢的多，但裴如玉能有此表示，白木香還是很高興的。她沒空去新伊城，就把新伊城的幾家大商家的掌柜叫來，足給她娘定了六套金首飾，北疆產(chǎn)玉，玉在本地便宜，還有更貴重的從波斯大食而來的水晶寶石琉璃蜜蠟，江南的絲綢等物，給她娘置了七十二臺嫁妝。

    一向略有貪財跟閨女不大見外的李紅梅都說，“可省省吧，這還過不過日子了?！?/br>
    “日子還是要過的，可這賺錢不就是要花的。”白木香拉著她娘看一回嫁妝，悄悄跟她娘說，“還有先時我說的一成紅利，娘你也收著?！?/br>
    李紅梅難得婉拒了一回，“這已是不少了。你七叔也身家厚實(shí)，夠我們用了?！?/br>
    “以后日子長了，哪里就能少了用錢的地方。再說，還有弟弟meimei們哪，也得為他們打算?！?/br>
    “這倒是?！弊约河H閨女，紅梅姐也就沒再推辭，悄悄跟閨女說，“我算著是還能生一子一女的，要是萬一生不出來，這紅利我就再還你。”不說紅利，就是以后她的家私也都要給閨女的。

    白木香也很認(rèn)同她娘這種想法。

    白木香覺著，裴老太太做事也挺體面，從漆紅的嫁妝箱里拿起個銀碗指給她娘看，“娘你看這上頭都打著印記哪，特意給七叔置辦的?！?/br>
    李紅梅湊過去細(xì)瞧，稀罕的摸了摸，樂，“這有錢人家就是講究?！?/br>
    “我聽裴如玉說，大戶人家都講究傳承，他娘當(dāng)時嫁到裴家，帶去的是一套三十六件的銀器。裴家是從高老太爺那一套開始有些家當(dāng)，也沒多少錢，打了一套八件的銀器，慢慢從高祖、曾祖、老太爺一代一代的添置起來，每件銀器都有印戳，上面刻著什么時候打制，是由哪輩兒子添置。娘你要生個弟弟，這銀器就要傳給他的。”

    “唉喲喂，還有這些講究。你那會兒嫁女婿也不知道，不然也能你打上幾件?！?/br>
    “我不用。裴家以后傳下來還不都是我的，再說，我有錢，隨時都能添，端看我高不高興。”

    李紅梅嘲笑，“瞧這嘴臉?！鼻那母|女說，“我看這回老太爺還特特打發(fā)人給你送東西，還有給阿秀的玉佩，不說是祖上傳下來的么。你叫女婿軟和著些，趁著阿秀出生的喜事，跟老太爺服個軟，祖孫了就好了?！?/br>
    “我不管他們的事，反正我跟祖父關(guān)系好就行啦?！卑啄鞠阏f，“我現(xiàn)在多好啊，以前在帝都，上頭兩層婆婆，我是最小的。不說這個，還有我那勢利眼的小姑子。哎，娘你給我提了醒，我還得給勢利眼的小姑子備份回禮，她給阿秀做了身小衣裳送了來。”

    “其他兩個房頭有沒有一起托東西來?！?/br>
    “都有。三房嬸子到三叔任上去服侍三叔了，走前留下的東西，說是她不在家，若是我有了身孕，就送到我婆婆那里，讓我婆婆一起給我們送來?！?/br>
    “你這三嬸子不錯?！?/br>
    “三嬸多精的人哪，這上頭再沒有一丁點(diǎn)兒差的?！?/br>
    “二房送的什么？”

    “二嬸那人，天生不開眼。以前還跟我拌過嘴，按理二叔也是外放，她又不似三嬸當(dāng)時大著肚子，家時怕三嬸大著肚子，路上出事，才讓她在帝都生完孩子養(yǎng)好身子再去三叔任上。二嬸以前跟著二叔任上，收錢包攬訴訟，險些把二叔的前程都折進(jìn)去。老太太氣壞了，把她叫了回來，不讓她在二叔身邊扯后腿。倒是二房的堂弟堂妹很伶俐，堂弟送了一套筆墨，說是給阿秀大了使。堂妹也做了針線一起捎來的。連信都是二房堂弟寫的。二嬸就得慶幸她膝下有這一子一女，以后老了不至于沒個依靠?！卑啄鞠阏f。她倒并不生氣裴二嬸沒送東西給她兒子，她兒子啥都不缺，就是想到裴二嬸這為人，真是夠嗆。

    “要不說，女人還是得有孩子。你看你生了阿秀，你家這兩個管事媳婦在你跟前多恭敬客氣！”

    “她倆也還成吧?！卑啄鞠惴凑裁磿r候都不會被人欺負(fù)的。當(dāng)然，這次李忠媳婦趙誠媳婦表現(xiàn)不錯也是真的，裴家這些下人，勢利眼起來白木香就想一巴掌抽死，可要認(rèn)真做事，的確也精明干練，訓(xùn)練有素，當(dāng)然，心眼兒也多。

    就拿李紅梅的嫁妝，這倆人略略一掃，心下已是咂舌，想著親家太太平時瞧著真看不出這樣豪闊來！轉(zhuǎn)念一想，大奶奶手里這么些鋪?zhàn)幼鞣?，說不得是大奶奶拿錢給親家太太置辦的。

    兩人一時想著大奶奶是不是用大爺?shù)腻X給親家太太置嫁妝了，一時又想其實(shí)大奶奶自己錢定也不少，一時再想這嫁妝置了倒也不是去了外處，七老爺也不是外人，等于從左口袋進(jìn)了右口袋，一時神思翻轉(zhuǎn)，暗暗琢磨如今府里人口滋生的厲害，今年老太爺趁著過壽，放出去了好幾家子人，現(xiàn)在府里的好差使都有人占著的，再有就是二房三房的差使，二老爺三老爺都在外任官，二太太那里沒人愿意去的，家里的幾位姑娘小爺，跟著姑娘以后做陪房或是跟在小爺身邊，也沒空閑可插。

    再者，幾位小爺如今瞧著，沒一個似大爺狀元之才。她們因是老仆，在府里有幾分體面，家里孩子也都有差使，只是也不個個都體面，瞧大奶奶這里，人不夠使都要往孤獨(dú)園挑人。挑出小圓小雀這兩個尋常水準(zhǔn)往下的，都能調(diào)理的有模有樣。如小財窈窈，雖沒掙個姨娘通房，可兩人都幫著大奶奶管著那樣有大鋪?zhàn)哟笞鞣唬犝f每月拿的錢比她們這些管事媳婦都多。

    不說別人，窈窈當(dāng)年在府里何等個輕狂樣，那不識好歹的嘴臉，她們都是見過的，如今卻是會說話會辦事，學(xué)了一身的本事。就是沒許多銀錢掙，要是自家閨女能調(diào)理的跟窈窈似的，以后還愁什么。

    還有司書司墨幾人，現(xiàn)在各個管著衙門一攤子事，手底下好幾個跑腿使喚的。那份精明能干，穩(wěn)妥周全，可不是以前在府里跑腿的小廝模樣了。

    所以，兩個管事媳婦怎敢不在白木香跟著客氣，就是李忠趙誠，也是踏踏實(shí)實(shí)做事，兩家人都想一處去了，到時在大爺大奶奶跟前求個情，要是大爺大奶奶還缺人使，他們家里倒是有幾個老實(shí)孩子。

    非但在裴七叔的親事上得力，前前后后的，李忠趙誠張羅官客吃酒飲宴，李忠媳婦趙誠媳婦就在堂客這里當(dāng)差，他們到底是相府出來的，的確比月灣縣的鄉(xiāng)下把式們強(qiáng)的多。

    裴七叔和紅梅姐的親事料理的熱熱鬧鬧、體體面面，尤其今次迎親，裴七叔走的極穩(wěn)，沒有險些摔跤，待揭了那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裴七叔和紅梅姐臉上的喜色就甭提了，紅梅姐羞紅了臉，裴七叔眼中亦似有淚光。

    第二天一早，白木香原本想去瞧瞧她娘的，結(jié)果，她娘跟七叔的院子直到中午都沒開門，白木香跟裴如玉感慨，“這，這，這可真是……”

    裴如玉私下嘴賤，見丫環(huán)不在屋里，賊笑道，“都是空曠日久的老房子，這燒起來還了得啊。”

    白木香輕捶裴如玉一下子，也笑了。裴如玉令廚下燉兩盅nongnong的補(bǔ)湯，晚上送過去。

    裴七叔紅梅姐第二天才出的院門，早上吃過早飯去瞧了回小裴秀，倆人就甜甜蜜蜜手拉手的往藥堂去了。那幅旁若無人的模樣喲，裴如玉白木香都為他們高興。

    不論是親戚還是朋友，再深厚的親情與友情，也無法代替夫妻的位置吧。成親帶給裴七叔紅梅姐的改變是巨大的，紅梅姐一下子年輕七八歲，愈發(fā)神采飛揚(yáng)。裴七叔更不必說，以往愛穿的灰黑色系全部摒棄，現(xiàn)在都是穿紅梅姐給他做的衣裳。

    每當(dāng)七叔坐堂診病累了，抬頭時都能看到紅梅姐坐在一畔或理賬簿或做針線的身影。紅梅姐也是，回首時總有那樣一個人在，每天都覺著心里曾經(jīng)空了一塊的地方現(xiàn)在被填的滿滿的。

    像紅梅姐說的，我就想有這么個人，我照顧他疼愛他，他也照顧我疼愛我，我們每天一起吃飯一起說話，有大事小情商量著來。哪怕偶爾拌嘴吵架，賭氣翻臉，可過日子不就是這樣么。

    有這樣一個人，有這樣的兩顆心，你挨著我，我挨著你，讓我覺著，縱是再寒冷的深夜，人生都不再孤單。

    第95章 來匪

    七叔和紅梅姐成親后, 小九叔與崔瑩也舉行了個簡單的小定禮, 留下信物, 約好明年成親。

    崔家都挺愿意這樁親事, 崔凌一直同白文在新伊城主持生意，聽白文說過不少小九叔和白木香當(dāng)年創(chuàng)業(yè)的事, 本身就認(rèn)為小九叔能干，是個有本事的男人。這幾次小九叔來北疆，兩人也打過交道，彼此心中有數(shù)。只是，白家在關(guān)內(nèi), 崔家在關(guān)外，原本小九叔還擔(dān)心崔家舍不得崔瑩遠(yuǎn)嫁。

    結(jié)果, 根本不存在這種擔(dān)心。說來, 崔家一百多年前也是關(guān)內(nèi)顯赫人家, 那時家里還有人做官, 就是做官壞了事被發(fā)配到關(guān)外，一下子就在北疆扎了根。日子越過越差, 現(xiàn)在就剩一家四口。崔凌當(dāng)然愿意meimei嫁到關(guān)內(nèi)，就是崔凌自己，以后也有去關(guān)內(nèi)的打算。

    至于崔父崔母，這對夫妻完全就是那種吃苦耐勞的老好人, 對于閨女和小九叔的親事，見過小九叔后就沒了意見，這樣體面俊俏又有錢的女婿, 在哪兒找去？原本因家里閨女挑剔的厲害，幾乎是把全縣的媒婆都要得罪完了。都說他家閨女眼界高，尋常人瞧不上。二老就擔(dān)心閨女挑撿太過反尋不到好婆家，沒想到，柳暗花明嫁給東家了！

    這樣的好親事，哪里尋去？

    崔家特愿意，至于小九叔家里么，他爹白氏家族族長兼白家村里長以前對兒媳婦的期冀是，明理賢惠能干的鄉(xiāng)村姑娘，后來兒子發(fā)了財，白族長對兒媳婦的要求就更高了，提升為，明理賢惠最好能娶個秀才家的姑娘；然后，待白木香飛黃騰達(dá)嫁給了狀元郎，白族長開始夢想兒子能娶個官宦人家的小姐。結(jié)果，小九叔一直打光棍到白木香都當(dāng)了娘，他身邊兒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白族長急的眉毛胡子一起掉，現(xiàn)在不用剃頭，出去人家都當(dāng)他是不是從廟里出來的和尚。白族長現(xiàn)在對兒媳婦的要求已經(jīng)降低到一個字：女。

    所以，小九叔家里也不成問題的。

    就是李紅梅對于她定親二嫁的事，白家村那些鄉(xiāng)親竟然無禮相賀很是不滿。小九叔是送了賀禮，可是以前在村里，她隨往的可不少，如今這些人聽到她二嫁的喜事，竟然都裝死人沒表示！

    李紅梅跟小九叔叨叨了幾句，說村里人沒情分。小九叔道，“他們都羨慕嫂子你哪，聽說你嫁了舉人，一個個的張大嘴巴話都不會說了。倒是都打算送你賀禮，只是大都不是三尺紅布頭就是一籃子雞鴨蛋的，我這來北疆前也沒回老家，要不等下回我給你捎來?！?/br>
    “算了。大老遠(yuǎn)的東西不好帶，只是禮不能不收，小九你替我收，雞鴨蛋給你爹娘吃，布給你家用，不能便宜了他們?！?/br>
    “我折現(xiàn)以嫂子你的名義捐給咱們村里的族學(xué)吧。”

    “別以我的名義捐，以木香的名義捐。我以后就不是你們老白家的人啦，讓木香去賺這個名兒。”一想到以后她就不再是白家村的寡婦，而是舉人家的太太，紅梅姐就頗有揚(yáng)眉吐氣之感。

    小九叔笑著一口應(yīng)下。李紅梅又問，“我這一出門子，木香她二叔沒鬧妖蛾子吧？”

    “那倒沒有，五哥現(xiàn)在到族學(xué)里教書了，五嫂帶著幾個侄媳婦也往作坊里織布去了?！卑啄鞠愕亩逶谧逯信判械谖澹识【攀宸Q一聲五哥。

    “先時木香叫我們二嬸過來一起織布，她那二叔不識好歹，硬說有辱斯文，我說你飯都要吃不上了還斯文個頭啊。當(dāng)初我們老太爺臨去前分家，我們兩房是平分的。我家分來的產(chǎn)業(yè)，這些年一家子吃喝了，倒沒委屈了肚腸。他家分的東西也不少，都是叫她二叔吟風(fēng)弄月折騰干凈了，還不如吃喝了哪?！崩罴t梅念叨一回那酸掉牙的前小叔子，“現(xiàn)如今不擺臭架子就好，到底有木香這里，他們在村里也吃不了虧?！?/br>
    還真是這個理。村里的作坊也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作坊里管一日三餐，按工掙錢，外地的姑娘還能包住宿，出了名的好差使，還有縣城的姑娘過去織布賺錢，比在家織布心靜，掙的也多。

    當(dāng)初白木香真是好心，讓她二嬸過去織布，她二叔攔著不叫去。不然，有白木香這里，幾個堂弟煅煉一二，旁的不說，小管事也能做一個了。

    可就是這樣，現(xiàn)在她二嬸要帶著媳婦們?nèi)タ棽?，也得給這個面子。技術(shù)不行就先學(xué)著，待學(xué)好也就行了。只是，有這樣的一個爹，當(dāng)真耽擱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