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對不起,我剛才看錯了,錯怪了你真不好意思?!?/br> 冷陽佯裝長嘆,看得出,沒能逼她失態(tài),他有點兒失望,于是在臨走時補刀:“小姐,你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可惜視力不大好,建議盡快去配副隱形眼鏡,戴上會方便很多?!?/br> 他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離場,殊不知當天的較量還沒完。 他離店半分鐘,洪爽借口上廁所,悄然展開追捕,見他靠近一處冷清的岔口,即刻飛奔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拖進那條寂靜的小巷弄。 冷陽被她甩鐵餅似的拽了個弧形,隨著慣性撞向墻壁,痛叫一聲,優(yōu)秀的表情管理失控了。 “洪小姐,你想攔路打劫嗎?” 洪爽將t恤袖子挽到肩頭,兇狠逼近。她身高173cm,活在被譽為中國男性身高盆地的嶺南,鮮少體會異性身高差,自來不懼與男人面對面叫板。 這167雖說高她大半個頭,卻是白面書生款式,而且照常理講,牙尖嘴利的男人武力值通常偏低。概因男性面臨沖突總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拳腳不硬朗才會去修煉嘴皮子,二者能力值往往呈反比。 以冷陽的毒舌反推,他當屬紙老虎無疑,剛才那一甩就是力證,暴扁他應該不比收拾一只菜雞費力氣。 “你昨天不是假裝不認識我嗎?怎么,現(xiàn)在記憶力恢復啦?” 洪爽將剛脫離墻壁兩步的男人狠狠推回來,重拾當年在學校教訓小混混的架勢。 突遭襲擊時,冷陽的面龐曾籠上一層驚怒的寒霜,再領教她接下來的粗蠻對待,霜雪竟遽然融化成柔和的露珠,非但不生氣,還掛上些饒有趣味的笑意,故作驚怪道:“洪小姐,原來你這么兇啊,幸好前天銀行人多,要是在沒人的地方我可能被你殺死了?!?/br> 他存心用細針戳氣球,被爆吼還如愿以償?shù)刭\笑。 洪爽恨不得在他額頭刻上“賤男”二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知道法律的作用是什么?” “……當然是懲治犯罪?!?/br> “不完全對,法律也用來保護你這種惹是生非的極品,要是打人殺人不犯法,你墳頭栽的松樹苗都能用來做家具了!” 說到恨處,她的音量攀上新峰,冷陽像被金剛鉆切割的玻璃,尖銳的酸冷貫穿耳膜直達牙根,小小哆嗦一下,嗔怪: “我承認前天誤傷了你,事后也覺不妥,所以你寫英文字條罵我的事,我一個字沒跟記者說。剛才還在餐廳悄悄幫你付賬,想請你吃頓飯作為補償。” 這解釋比陰謀詭計更叫人火大,洪爽又推他一把:“我打斷你一雙腿,然后幫你貼個創(chuàng)可貼,你能原諒我?” “估計不能。” “要是貼完創(chuàng)可貼再拿棍子敲破你的頭呢?” “那是謀殺,我會報警的?!?/br> “道理你都懂,為什么剛才又設計陷害我?” 第三次出手,她將試圖擺脫不利地形的男人死死按在墻上。 學烹飪的附加好處是增強體力。 切菜、顛勺、揉面都需要強勁的力道,沒有一分鐘做20個引體向上的臂力休想練出真功夫。 洪爽體形清瘦,身無贅rou,手臂上的肱二頭肌可結實得很,衣服下還藏著四塊精巧腹肌和完美的馬甲線,以前父親外出,家里的重活兒只她能勝任。 冷陽本無心武力對抗,被這女漢子輕松制服,交代了在超市的“犯罪心路”。 “你站在貨架后偷看我,頭像映到我對面的紅酒瓶上,被我看到了?!?/br> 這破綻倒始料不及,洪爽又問他為何知道超市是她家開的。 “我看你系著圍裙,打扮像店里的伙計。銀行柜員不會到超市做兼職,你多半是在給自家?guī)凸ち恕!?/br> 洪爽譏嘲:“你不是瞎子嗎?眼睛還挺尖啊?!?/br> “嘿嘿,我這雙眼睛不止中看,更中用,和貓頭鷹比也不遜色。” 冷陽想說句玩笑緩和氣氛,卻被定義為油滑自戀,耳膜瞬間多出一條裂縫。 “老實點!接著說,為什么裝小偷?” 男人不配合,還恣意拱火:“這得問你自己啰?!?/br> “關我什么事?!” “你就是懷疑我到你店里去沒安好心才悄悄跟蹤我嘛,偷東西是在滿足你內(nèi)心的期待。你摸著良心說,剛才在超市門口攔住我是不是很高興?我真是小偷你就能當眾羞辱我,報前天的一箭之仇了?!?/br> 他一語中的,逼得洪爽惱羞成怒。 “你明知前天的事是你理虧,還繼續(xù)整我!你父母沒教過你做人要厚道?!” 冷陽逮住最后兩個字調(diào)侃:“我看你爸爸是個厚道人,可生出的女兒不太像他?!?/br> “我怎么不厚道了?” “昨天在小吃店,你趁我離座往我的面了加了好大一勺鹽。知不知道那么做有多過分?假如我是個味覺遲鈍的人,就那么吃下去很可能引發(fā)腎衰竭,真那樣你就慘了,會吃官司坐牢的?!?/br> 洪爽彼時無愧,此時無悔,對付沒臉沒皮的167,這點懲罰還算輕。 “你把我害得那么慘,差點連工作都丟了,腎衰竭也活該!” “你被停職了?” “沒有!” “挨通報批評了?” “也沒有?!?/br> 冷陽聽罷嘲弄倍增:“你們袁經(jīng)理真能護短啊,犯了這么嚴重的錯誤都能保下來,看來我沒選錯報復對象,你分明也是他的關系戶嘛?!?/br> 他首次發(fā)問時洪爽還當是良心發(fā)現(xiàn)的關懷,不成想竟是惡意試探,后邊這句“心聲”更刻毒到發(fā)指。 她的心情好似油炸酥餅冒出無數(shù)個泡,肺葉脹大了一倍,沒功夫澄清誤會,黑臉威脅:“有種你再說一遍?!?/br> 冷陽像將手伸進老虎籠子的游客,作死時還擺出瀟灑神態(tài)。 “你想替袁強抱不平啊,早知你們關系這么好,我真該把那段視頻交給記者,看那樣他還照不照得住你?!?/br> 他對洪爽的負疚感已全然消失,輕藐地扭頭離去。沒走兩步,一塊從天而降的黑布將他兜頭蒙住,緊接著在脖子后打了個結。 與此同時,屁股被迅雷般的蠻力踢踹,迫使他高舉雙手,以藏民磕長頭的姿勢撲倒,響亮的摔擊聲使人聯(lián)想起落在青石板上的大魚。 襲擊者定是那女漢子,原來她不止性格強硬,還是個好斗的潑婦。 洪爽習慣以理服人,但對象只限于君子,被這不可理喻的賤男點燃火線,還是孫悟空遇妖精,打了再說。 踢倒冷陽,一頓連環(huán)無影腳踹上去,頻率快目標準,使其難以反抗,也沒法解開包頭的圍裙。 她隨著他的叫罵踢足三十八下方收腳,趁他團縮防御,迅疾扯下圍裙重新系好,拍拍衣衫松快地吹了聲口哨,抄手佇立,姿態(tài)帥氣無比。 冷陽回過神來,只覺渾身上下痛到麻木,扶著墻掙扎爬起。 二人表情對調(diào),換他惱恨詈斥得意輕笑的女人。 “你這個打人的潑婦,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雙手擦傷,身上想必也青紫斑斕,足夠告她故意傷人。 洪爽裝傻:“有沒有搞錯啊,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打你了?” “你剛剛用圍裙蒙住我的頭,把我推到地上當球踢,還敢裝傻!” “拜托,你都說你挨打時頭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見憑什么說我是兇手?我身材這么單薄,比你小兩個尺碼都不止,去了派出所,警察也不會相信我能把你推在地上打。” 這個位置天網(wǎng)監(jiān)控不到,又沒有目擊者,僅憑一面之詞很難定案。 她以眼還眼耍無賴,體力腦力配合出色,冷陽怒極反笑,火氣里好像還翻滾著別的東西。 人惡鬼見愁,女人果然還是兇一點才不會吃虧。要是母親和jiejie有這潑婦一半的自衛(wèi)能力,他定能少受懸憂困擾。 “你別得意,剛才你是靠偷襲得手,真打架你一個女人斗得過我?我揍你一頓,也不承認,看你能把我怎么樣!” 他不過賭氣說嘴,卻讓洪爽怒火升溫,準備再請他喝一壺。 “你敢動手我就叫非禮,這兒住了這么多人,放聲一喊他們?nèi)悸牭靡?,讓你今晚去看守所跟警察大哥聊人生!?/br> “哇,要不要這么狠啊,你爸媽沒教過你為人要善良?” “人善被人欺,你這種混蛋仗著別人的善良為所欲為!我活到這么大,最信‘公平’二字,別人怎么對我,我就怎么對別人。以德報德,以直報直!” 她叉腰傲立,吐字鏗鏘,仿佛一只神氣活現(xiàn)的斗雞,不好惹的氣場能輻射十米遠。 冷陽真心露笑,雙子座不喜常規(guī),碰到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新奇和樂趣在他內(nèi)心唱起主打,撿起掉落的購物袋,清一清喉嚨,請求和解: “我這人也最信兩個字‘因果’,行善遇好人,作孽遇冤家,你這么厲害,肯定是我前世的債主,算我怕了你。你今天打我一頓,我們之間就扯平了,往后大路朝天各走半天,別再互相傷害,行嗎?” 洪爽不稀罕他的求和,追加諷刺:“別把自己說成受害者了,你信因果就該知道咬人的狗才挨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突然跑來陷害我,還好意思把我說成前世的冤家。這就跟跑到別人客廳里拉屎,還怪人家不提供廁紙一樣,厚顏無恥!” 她又一次扮起高音喇叭,旁邊房屋里的住戶忍無可忍,一位老伯在二樓推窗訓斥:“小姐,我拜托你們回家去吵行不行?我孫子明天要考試,被你們吵得睡不著覺??!” 洪爽本能地道出:“對不起”,老社區(qū)里熟人多,老伯借著路燈的光亮認出她。 “你不是阿洪婆的二孫女嗎?怎么跑到這里來啦?” 和極品對峙,隨時隨地不可掉以輕心,洪爽想借口的一忽兒又中了冷陽暗算。 “老伯,她想跟我談戀愛,剛才硬把我劫持到這兒來,逼我答應跟她交往,還說不同意就不放我走!” 他的套路多過俄羅斯套娃,惹來洪爽多米諾骨牌倒塌般不可遏制的殺氣,怒罵著撲去毆打。 冷陽忍笑躲閃,不?;鹕蠞灿汀?/br> “你看,現(xiàn)在有目擊證人了,你再打我真會報警?!?/br> “你報啊,我追到派出所也要殺了你!” 二人追打亂竄,弄倒住戶家門外堆放的廢舊物品,噪音攪渾了巷子里澄清的靜謐,又有幾扇門窗開啟,傳出街坊們的質(zhì)問。 二樓的老伯氣惱呵斥:“你們這些年輕人要拍拖去公園去酒吧去什么地方都好,干嘛跑到人家家門口胡鬧,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冷陽識相地朝街上跑,那對長腿不是擺設,跑起來有如駿馬。 洪爽奮起直追,她也是長腿jiejie,擁有發(fā)達的田徑細胞,這會兒還有滿腔激憤做燃料,追到天邊也要雪恨。 冷陽跑出幾百米,回頭見她像追趕獵物的母豹飛奔逼近,急忙恢復沖刺速度,鉆進另一條街道。 臨近十點,涼爽的清風宛如mama手里的梳子溫柔梳弄夜色,路上的行人安步當車,公路上奔馳的光帶呈現(xiàn)安詳。一對追逐的男女破壞了畫面氛圍,女方還連聲兇吼。 “站住!死167,你給我站住!” 人們驚奇觀望,只見男方慌不擇路地跳上一輛剛下客的計程車。 “師父,去東湖公園,麻煩開快點!” 冷陽喘著氣回頭探查敵情,渾身流淌著在健身房也沒出現(xiàn)過的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