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蘭滿嘴不屑，黃姨娘想爭辯又在這個女兒面前有些怯。

    她想說，甭管人以后不以后的，但人現(xiàn)在風(fēng)光啊。

    第99章，

    衛(wèi)蘭仍了銀箸一跑，衛(wèi)鶯淡淡的撇了眼眾人，也轉(zhuǎn)身出了廳里。

    “吃吃吃，還吃甚吃，這一個兩個的，虧的還是小輩兒，個個心氣兒比天還高，都要爬到我們頭頂上拉屎了！’’老太太心氣不順，銀箸一仍，“啪’’的下打在了正埋頭苦吃的衛(wèi)大花額頭。

    她皮厚，連點紅都不見。

    只抬頭有幾分不高興的說：“娘你干嘛呢，今兒可是大姑娘大喜的日子，這些喜菜我可得多吃些?！?/br>
    何氏簡直沒眼看，平時是缺了她吃還是缺了她穿，非要弄得一上京就跟八輩兒人沒吃過一樣，那家里邊的rou菜她吃少了啊？老太太捶了捶胸口，只覺得生生疼。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棒槌！’’

    衛(wèi)大花剛要開口，被衛(wèi)小花給拉了一把。這個meimei向來比她聰明，衛(wèi)大花是沒眼色，但這點還是分得清。

    衛(wèi)小花不止拉了她一把，還把人給拉了起來，同何氏說：“娘你別生氣，我跟jiejie去看看，小輩兒有時候任性了些，但咱們當長輩的可不得包容包容?！?/br>
    又跟衛(wèi)成說了句，“二哥你還不快點哄哄娘，這鶯姐兒和衛(wèi)蘭也確實不像話，長輩還在呢，她們倒先下了桌?！?/br>
    衛(wèi)成臉色更難看了。

    他兩個女兒做得是不對，但被meimei給明擺擺的給說出來，這就實在太丟臉了些，“小妹管好自己便是！’’

    還用不著她這個老小來cao心！

    “行?！l(wèi)小花二話不說，拉著衛(wèi)大花往外走，一出了門兒，惦記著先前桌上還有那么多好東西沒吃上，衛(wèi)大花心里就不得勁，抱怨起來：“小妹，她們走就走了，我們還出來做甚?！?/br>
    少兩個人，她吃得還多些呢。

    徐氏倒是仁義，也并沒有只用衛(wèi)成那七倆銀子來做家用，尤其是今兒有喜事，甭管怎么說，這人是從衛(wèi)家出嫁的，還有往來的親朋賓客，這七倆銀子置一桌都是不夠的，要真如此，丟的也是衛(wèi)成和徐氏的臉，徐氏自不會砸了牌匾，貼了些銀子才讓衛(wèi)玉淑今兒歡歡喜喜的出了門子，往前每日倒也是不差，只是跟今兒比還是差了幾分。

    但跟在老家的日子比，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在老家，也只有何氏老兩口吃得精細些，再是大房和三房自個兒偷偷摸摸的，他們一人一家鋪子，日子富裕得很，衛(wèi)大花兩個往常倒也時不時就上大房三房打秋風(fēng)，但衛(wèi)大嫂摳門，她們來能給做個rou菜都不得了了，那三房有樣學(xué)樣的，老三家那個還潑，她們壓根占不了便宜，吃不了甚好的。

    娘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

    衛(wèi)小花早就甩開了她的手，瞪了一眼這個jiejie，跟娘說的，這還真是個棒槌，“你傻啊，會不會看眼色？咱娘前兒那一口氣兒沒出，一直憋著呢，今兒衛(wèi)玉淑那小蹄子人都嫁了還不得找回來？’’

    她娘甚性子又不是不知道，她如今是奈何不了這兩個，但她有法子，想使喚二哥教訓(xùn)呢。

    再說了，他們這么多人上京城來，為的也不是衛(wèi)玉淑這一件事兒，還有大房三房想留在京城呢。

    老家那邊倒確實有兩鋪子，但淮河地方小，老爺子覺得沒甚前途，總不能以后他金孫孫們都一直留在淮河老家吧？有衛(wèi)成這么個有出息的兒子在，老爺子還指著他拉一下大房和三房兩家的孫子們呢。

    衛(wèi)玉淑嫁進高門大戶是第一步，后一步是把金孫們給接了來，有她幫襯照拂，以后這里應(yīng)外合的，老衛(wèi)家才能徹底出息。

    兩個姑奶奶自然也打著這個主意，孫子們要拉，外孫們不也得搭把手的？這種時候，有老太太跟老爺子跟二哥先說通第一步，她們這兩個出嫁的沒必要摻和，反正總不能丁點好處都不給她們的。

    衛(wèi)小花把這道理掰碎了說給衛(wèi)大花聽，聽得衛(wèi)大花連連點頭：“還是meimei你聰明，咱們在外頭逛逛，待會兒再回去，就說沒見到人?！?/br>
    “是這個理兒?！?/br>
    姐妹兩個正走著，就聽一道尖銳的聲兒傳了來：“也就是三房和那兩個姑奶奶眼皮子淺，還以為她衛(wèi)玉淑嫁得有多好呢。。?！?/br>
    衛(wèi)大花脾氣沖，聽見衛(wèi)蘭這話就要沖出去教訓(xùn)她，被衛(wèi)小花拉住，衛(wèi)小花板著臉沖她搖頭，讓她繼續(xù)聽。

    “……巴巴的捧大房的臭腳，她衛(wèi)玉淑都自顧不暇了還提拔他們……’’

    衛(wèi)大花氣得咬牙。

    這個小蹄子，她說誰是捧臭腳的呢？！要不是小妹非要拉著她，她非得好生教訓(xùn)教訓(xùn)她不可，這嘴怎這么臭呢？！

    好一陣兒，又聽她說：“你當真以為那衛(wèi)玉淑風(fēng)光？我告訴你，在衛(wèi)鶯面前，那衛(wèi)玉淑算個屁！你看來那衛(wèi)家道喜的人誰跟她接觸了？那魯家是掌在大房手里的，二房就是混吃等死的貨色，這滿京城，跟二房接觸的夫人小姐就沒幾個，你以為衛(wèi)玉淑過去后人家夫人們得捧著她了？做夢呢，指不定還不知道暗地里怎么笑話她呢，她連那些夫人的門兒朝哪里開都不知道，誰會賣她面子給她臉？那魯二房無權(quán)無勢的，她拿什么提拔娘家？’’

    “你看那大伯母趾高氣揚的，以為魯二想撈官就撈官呢？便是他進了衙門，那也不過是個芝麻大小官，別說提拔誰了，他還指著別人提拔呢，人比他出身好的還在排隊等呢，再說了，沒有經(jīng)過科舉的勛貴弟子，這輩子官職也只到四五品頂天了。’’

    黃姨娘整日除了擦脂抹粉就是數(shù)她的布匹衣料的，哪里知道這些，還問：“你、你怎么知道？’’

    回應(yīng)她的，是衛(wèi)蘭連連冷笑兩聲，看她一眼。

    她要再不自己弄清楚這些淺顯的道理，下回還不知道被黃姨娘給帶到哪處坑底里呢。

    拖黃姨娘的福，她認回了衛(wèi)家，如今見天兒的在外頭各處走動，那些書生們常去的酒樓也常去，還記著衛(wèi)鶯的話，知道大理寺的衙役們還在查她的消息，不敢直接露面兒，每逢出門必定是帶著面紗遮面。

    書生們時常高談闊論，從國事到各方面都喜歡指點討論一番，聽多了她哪里還不知道。

    尤其是上回誤以為要入宮的蠢事！

    黃姨娘縮了縮脖子，知道她還在怪自己，但她一個老子娘跟訓(xùn)孫子似的又有些不服氣，道：“你說大小姐嫁得那么好，但她那夫君不也是勛貴弟子嗎？’’

    “我懶的理你，人家是普通的勛貴弟子嗎，人家是陛下封的宣平伯！不能以朝廷的官職品級相論，這是世代可以延續(xù)的賞賜有功之臣的位置，是大周隨著陛下一起打天下的有功之臣的子孫，且不說人是行五出身，跟在鐘大將軍麾下，走的是武將的路子，只說如今已經(jīng)被封了三等將軍，待他回來指不定還要論功行賞，那魯二是會文還是會武？’’

    黃姨娘不敢吭聲兒了。

    魯二會的不是文武，而是享樂。

    他是勛貴弟子，生在勛貴之家，便是一輩子一事無成照樣能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但也僅止于此了。

    她這會兒也后悔啊，早知道那姜伯爺是這么有出息的一個，她還費心巴力的把人弄出來做甚，如今弄得進退不得，還落不得個好字兒。

    聽到這一番話的衛(wèi)大花衛(wèi)小花兩個都呆了。

    這會兒衛(wèi)大花哪里還顧得上要教訓(xùn)衛(wèi)蘭了，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小妹：“小妹，這衛(wèi)蘭說的是真的不成？’’

    她們哪里知道這大戶人家還有這么多彎彎道道的，只以為嫁進了魯家，這魯家整個就是他們親家了，到時候讓魯家?guī)鸵r幫襯不也是應(yīng)該的嗎？

    衛(wèi)小花沉著臉：“我想想。’’

    但這種事情哪里需要深想的，便是她自個兒，要是婆家嫂子們娘家有事求上門，她也不會幫啊，誰家的事兒誰負責，又不是她娘家不是？

    照衛(wèi)蘭這么說，那魯家有權(quán)有勢的在大房，玉淑嫁的二房是不頂用的，以后他們就是求上門也沒用，除了玉淑能請得動大房，想到這兒，衛(wèi)小花又想起大嫂說的那位魯家的大夫人是個仁善的人，見誰都掛著笑，那才是頂頂?shù)馁F夫人模樣，不跟他們家那鶯姐一樣，看他們半點表情都沒有，衛(wèi)家人以后要是求上門，那大夫人姚氏指不定還能搭把手。

    “先看看再說吧，這不爹娘還沒跟二哥把定下來的事兒說好呢。’’

    衛(wèi)小花跟衛(wèi)大花說先不著急，他們先看看，萬一真像衛(wèi)蘭說的那般再另外打主意就是，只是一想著萬一要討好以往在她們跟前兒低了一頭的徐氏母女兩個，衛(wèi)小花怎么想心里都不舒坦。

    衛(wèi)大花就沒想這么多，衛(wèi)小花怎么說她就怎么做，只：“也不知道爹娘跟二哥談得如何了?！?/br>
    衛(wèi)小花不覺得有甚意外的：“二哥再如何說那也是爹娘的兒子，這些年都是大哥和三弟在照料著，爹娘要讓他孝敬他還能不肯的？’’

    事情也確實如此，在何氏兩個連番的壓著下，衛(wèi)成只得同意了讓他們來京城，徐氏憋著一口氣兒，回了房里眼里刷的就掉下來了，衛(wèi)鶯正在逗兒子，小葫蘆剛醒，小臉還是一臉迷迷糊糊的模樣，見徐氏哭，他頓時瞪圓了眼看過去。

    指了指：“哭，哭?！?/br>
    他讓衛(wèi)鶯看。

    衛(wèi)鶯淡淡的瞥了一眼，摸著他的小腦袋瓜：“我們葫蘆真聰明，都知道哭了?！?/br>
    葫蘆除了自己哭，壓根就沒人在他面前哭過，他自己哭自己又看不見，這會兒只覺得稀奇得很，一個勁兒的往徐氏臉上瞧，倒讓徐氏上下不得的，當著外孫的面又不好意思繼續(xù)哭，只躲到一旁愁眉苦臉去了。

    葫蘆眼神跟著她走，好在知雨端了親自熬的羹來喂他，衛(wèi)鶯給她讓了讓位兒，轉(zhuǎn)到后頭就看她娘徐氏那一副苦瓜相去了。

    “咋了，又受氣了？’’

    徐氏捏著秀帕，眼里有些幽怨。她都這樣了，還問？

    又捂著胸口搖頭：“鶯姐兒，你祖父他們要留下來了。’’

    衛(wèi)鶯早就猜到了，只問：“他們住哪兒，吃什么，喝什么？’’

    徐氏臉色更難看了，想到大嫂跟三弟妹說的，說他們家寬，他們在京城又沒別的熟人，只得先住在衛(wèi)家，等以后尋摸了宅子再搬出去，這話說得好聽，但徐氏又不是個傻的，說要搬，等他們長久的住下來，以后只怕是攆都攆不走的，更不提還要接了留在老家的侄兒們來，這一家子在一塊兒了，她大嫂又是摳門的，在她這兒住著不花一分銀子就有的吃喝還有人伺候，能走？

    想到這兒，徐氏就是一陣兒悲從心來。

    她以為看在妯娌公婆的份上，她忍一忍，好吃好喝的把大姑娘送出門，把人送走也就萬事大吉了，誰料人家壓根不打算走！

    “娘，你不是跟我說過要是我祖父祖母在，你會把人恭著敬著么，如今我祖父祖母真不走了，這不是如你的意了嗎？你哭什么，這是好事兒啊，還有大房跟三房，你一塊兒伺候了不就得了。’’

    徐氏臉一白，扭捏著：“怎、怎么能這樣。?！?/br>
    伺候徐氏的嬤嬤不贊同的勸道：“大小姐怎么能這樣跟夫人說話，夫人已經(jīng)夠傷心了?！?/br>
    “那不是她活該嗎！’’衛(wèi)鶯嗤了句，在嬤嬤和幾個伺候的大丫頭身上看過，更覺得鼻子不是鼻子的了，也沒忍著，她早就想罵了：“還有你們！一個兩個的，不說跟夫人出主意，反而天天勸她忍忍忍，活生生一個貴夫人忍得跟個受氣包似的！’’

    嬤嬤等人張嘴要辯解。

    “怎么，還想反駁？你們放眼看看這京城里，哪家低嫁的貴夫人不是趾高氣揚的，不說給別人氣受就算了，那夫家誰給她們氣受的？我爹不過一個五品官，如今去吏部那還是看在我外祖的份上，要銀錢沒銀錢，要家世沒家世的，連這位置都是看我外祖的份上，在我娘跟前兒他原本就低一頭，原本就該捧著哄著才對?！?/br>
    “你看看咱們家，這宅子是夫人的陪嫁，用的銀錢是夫人的嫁妝，哪一樣有他們衛(wèi)家置辦的東西，別說我爹了，你這么個高門兒媳婦連我祖父祖母都該敬著才是，得罪了你那就是得罪了我外家，徐家要是發(fā)了火，別說他們老家的鋪子，就是我爹的官位那也是要受到影響的，他們不怕？連累我爹的官職，他們一家只怕喝西北風(fēng)去，他們敢得罪你嗎？為甚還敢踩在你頭上撒野，不就是你忍出來，你慣出來的嗎？’’

    “被幾個鄉(xiāng)下婆子給拿捏住，虧得你還是徐家女，滿京城低嫁的也就咱們這么窩囊?！?/br>
    衛(wèi)鶯也不發(fā)火，就是淡淡的說出來，但那話比發(fā)火還讓人難堪。

    還沒完，衛(wèi)鶯指著幾個婆子丫頭的：“你們也是多年前從徐家出來的，我外家可教導(dǎo)過讓你們委曲求全不成？要我說，就你們這些丫頭婆子的都該送回徐家去好生教導(dǎo)教導(dǎo)，免得在夫人跟前兒進些讒言?！?/br>
    嬤嬤們臉色大變，紛紛看向徐氏：“夫人，夫人，我們一向忠心耿耿，絕對沒有不二之心啊，還請夫人體察?！?/br>
    徐氏臉上有幾分不忍，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衛(wèi)鶯，為難的說道：“你們跟了我?guī)资?，為人如何我是知道的?！葖邒邘讉€面露喜色時，她臉又是一頓，“只，鶯姐兒說的也沒錯?！?/br>
    衛(wèi)鶯是她女兒，她開了口，她也不能拂她面兒。

    再則，衛(wèi)鶯剛剛那一聲兒窩囊也確實讓徐氏難堪得險些鉆到地下，她著實沒想到，女兒是竟然是這么想她的，甚至顧不得訓(xùn)斥她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話，什么他們衛(wèi)家，什么沒錢沒權(quán)的，這是一個當女兒該說的話嗎？

    幾個嬤嬤臉上頓時一僵，臉苦成了一團兒。

    得，這主子們過招，他們當下人的倒吃了掛落。

    小葫蘆那邊吃了他的飯，這會兒鬧著要找娘了。

    他對衛(wèi)家不熟，坐一會還坐得住，坐久了就不干了。知雨只得把人給抱了來，一見了衛(wèi)鶯，他伸著手就要來，衛(wèi)鶯趕忙把人抱住，在懷里逗了一會人，這小子才肯下地，但是也不肯衛(wèi)鶯遠了，就在她周圍轉(zhuǎn)來摸去的。

    衛(wèi)家可不跟姜家一樣四周邊邊角角都包了東西的，衛(wèi)鶯也不放心，哪怕有知雨看著，但他小孩好動，人總是有打晃眼的時候，一想，也坐不住了，站起了身：“行了，我話就說到這兒了，你自個兒看著辦。’’這么大人了她懶得管，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看看兒子。

    兒子小，打小養(yǎng)這根兒才不會歪！

    說著她在幾個嬤嬤身上看過，在她們躲避的視線里抱了葫蘆就帶著人呼呼啦啦的朝外走。

    她背脊停直，看似雷厲風(fēng)行又游刃有余一般，實在步履輕緩，一步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氣派，跟徐氏見過的那些正兒八經(jīng)的高門貴女沒有差別，相反女兒更帶著從容和睥睨，徐氏就是再違心，也不得不說這個女兒每一回都說在了點子上，甚至早就看透了人心似的，跟她相比，她這個母親好似，確實無用得很。

    她眼中有些落寞：“我竟連鶯姐兒也比不過，還得靠她三番四次來提點我，實在無顏。’’

    嬤嬤們正要開口勸，一想著大小姐方才指著她們說要把人給送回徐家就不敢動了，只得打圓場：“大小姐也是為夫人好。’’

    “嬤嬤，’’徐氏認真盯著人，問道：“我這個徐家的女兒當真是連幾個鄉(xiāng)下婆子也比不過嗎？’’那嬤嬤搖頭，正要開口，徐氏卻一改往日的親和，沉了聲：“說實話！’’

    “這、這……’’支支吾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