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去?！备登迥鹕?，趙瑾人不見了，怎么都得找回來的。

    無論誰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yīng)可能都是他自己離開了。但是傅清凝明白，他不會離開。

    從他到了京城，于氏再沒有拿過銀票給他，這些日子以來，趙瑾的花用和他自己身邊丫鬟的花用，雖然有于氏拿了大頭，但他自己怎么也得補(bǔ)貼一些。這部分銀子，都是從他手中本就不多的銀子里擠出來的。還是那句話，他在梁洲若是有銀子足夠他花銷，是不會跑到京城來的。

    來了之后于氏這里沒給銀子不說，他自己還病了，手頭銀子越來越少，這個時(shí)候，他怎會離開？

    再說，隨從都不帶，應(yīng)該不是他自己想走，那就是被人帶走的。趙延煜兄弟幾人如今的位置，就怕被人拿捏，尤其是趙延煜，身為刑部侍郎，每個月從他手中過的案子都有好幾件……

    前院正房中，于氏皺起眉仔細(xì)思索片刻，對著地上跪著的趙叁道，“你仔細(xì)再回想一遍，昨夜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以你的警覺，不可能會睡得那么沉，有人打開門離開你都不知道?！?/br>
    趙叁一臉羞愧，聞言垂下頭，“沒什么不同啊。昨夜老爺身邊的福文找我喝酒，我當(dāng)時(shí)就拒絕了。就怕喝酒誤事。”

    聞言，于氏眉心皺得更緊，傅清凝進(jìn)門，問道，“那晚飯呢，你吃了什么？”

    “主要是饅頭，還有兩盤小菜……”他突然想起什么，道，“近來天氣炎熱，老爺每日都吩咐人去抓了降暑的藥材熬了一鍋藥湯。昨夜實(shí)在熱，我喝了一碗睡覺的?！?/br>
    傅清凝和于氏對視一眼，都明白事情應(yīng)該出在那鍋湯中了。

    “這么看來，可能還是爹自己要走的。”傅清凝遲疑道，“就這么放任他在外面，出了事怎么辦？”

    于氏贊同，搖搖頭嘆氣，半晌才道，“無論如何，還是得把人找回來?！?/br>
    趙延煜幾人身為朝廷命官，父親卻下落不明，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會弄出別的事情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找人

    這么想著，傅清凝看向趙叁，“不如我們?nèi)?bào)官？”

    雖是看著趙叁說的，其實(shí)是問于氏的意思。

    于氏沉吟，趙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遲疑道，“但如果是老爺自己走的呢？老爺許久沒回梁洲，若是他想回家了……”

    “不會！”于氏篤定道，“他沒有銀子，而且他身邊那幾個丫鬟都沒有帶上。前面他雖然厭惡身旁的丫鬟，但留下來的這幾個他還是頗為上心的，尤其蕊兒還給他生了孩子，別人可以不帶，如果他要走，蕊兒他是一定要帶上的?！?/br>
    論對趙瑾的了解，這屋中沒有人能比得過于氏。她既然這么說，那大半就是如此了。

    屋子里一片沉默，傅清凝想了想，“娘，我讓人去告知二弟三弟他們一聲？”

    于氏點(diǎn)頭，“讓他們下衙后都過來吧，先把你公公找著?！?/br>
    沐央飛快去了，留書不放心的叮囑幾句，送他到了門口，官署護(hù)衛(wèi)卻過來了，自然是認(rèn)識留書的，遞上一封信，“留書姑娘，方才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給趙夫人，勞煩你帶進(jìn)去。”

    留書一怔，官署的護(hù)衛(wèi)一般只會通傳，并不會幫忙帶東西或者信件，她有些疑惑的接過，隨口問道，“什么樣的人送來的？”

    護(hù)衛(wèi)也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些不同尋常，官員家眷的安危頂頂要緊，不是什么樣的東西都能遞到她們面前的。解釋道，“是有個身著布衣的婦人，滿身補(bǔ)丁，說趙老爺前兩日搬去了城郊，這個信就是趙老爺托她帶過來的。”

    留書心里一跳，慎重謝過，拿著手中的信急匆匆進(jìn)了門。

    傅清凝看著手中筆跡稚嫩凌亂的信，遞給于氏，“娘，現(xiàn)在可以去報(bào)官了。”

    于氏接過，幾眼掃完，冷笑一聲，一巴掌連同信紙一起拍在桌上，“果然是他們會干出來的事！”也不知道說的誰。

    無論說誰，此時(shí)的于氏怒極，“老娘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居然養(yǎng)出來一群白眼狼。”

    家中只剩下于氏身邊的護(hù)衛(wèi)還在，見狀，傅清凝忙吩咐他去京兆府報(bào)官，就說趙延煜的爹被人挾持，讓他們?nèi)值苣勉y子去贖。

    護(hù)衛(wèi)沒立刻走，偷瞄著看于氏的面色。

    于氏怒極反笑，“去，把這新也帶去，這上面可是說了，如若明日午時(shí)沒有把銀子送去郊外那密林，他們可是要?dú)⑷说??！?/br>
    信上確實(shí)是這么說的，要的銀子是二十萬兩。若是沒記錯，先前趙延吉欠賭坊的銀子是十五萬兩，再結(jié)合趙瑾自己偷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就是于氏吩咐丫鬟趕了邱氏和賭坊的人出去之后，邱氏再讓趙瑾出門，然后治住了他，這邊再讓人過來要銀子，還了賭坊的銀子，自己還能剩下點(diǎn)。

    等護(hù)衛(wèi)離開，于氏氣得連灌了兩碗綠豆湯，傅清凝忙道，“娘，別生氣，早就知道他們是什么樣的人，為這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br>
    于氏眉心皺起，揮揮手人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屋中只剩下婆媳兩人，她才低聲道，“我不是生氣你二嬸，我確實(shí)清楚他們是什么樣的人。十五萬兩銀子，說的倒是輕巧，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我生氣的是，此事很可能你公公也是愿意的。”

    傅清凝驚訝，驚訝過后居然不覺得意外，趙瑾很可能會自己跑去找了邱氏，然后再讓人送了銀子去贖他，畢竟如果真照平常于氏對二房的態(tài)度來看，想要讓她出銀子根本不可能。

    “娘，這只是您的猜測?！备登迥吐暤?，“如果不是二嬸，那公公現(xiàn)在很危險(xiǎn)，銀子我們大概還是得備的?！?/br>
    于氏點(diǎn)頭，恨恨道，“如果真是，那看來他病得還不夠重！此次之后，他別說出院子，還是癱在床上最省心！”

    傅清凝眼皮跳了跳，假裝沒聽到這件事。其實(shí)于氏在她面前說這些不太好，將心比心，她如此對待趙瑾，就不怕傅清凝以后也一樣對待趙延煜么？

    這個問題不能深想，傅清凝也不會蠢到把這個話當(dāng)面說出來。

    婆媳兩人坐在屋中，半晌后，于氏看了看天色，“午膳還沒吃，讓人趕緊送來。吃完了之后你該睡就睡，今晚上大概是睡不好的，你身子重，自己小心一些?！?/br>
    她殷殷囑咐，傅清凝心里一暖，于氏對她是真心真意的，不是那種只看著孫子的婆婆，“娘，你也睡會兒?！?/br>
    于氏擺擺手，“不用管我，氣都?xì)怙柫耍蟾攀撬恢?。?/br>
    傅清凝啞然。

    報(bào)官的護(hù)衛(wèi)回來得最快，他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來了京兆府顧大人。

    顧大人說起來還是熟人，當(dāng)初傅清凝帶著進(jìn)財(cái)給趙延煜脫身那次，他那么快寫證明趙延煜無辜的文書，其實(shí)是幫了忙的。

    顧大人一身官袍，官袍的料子厚重，一點(diǎn)不透氣，他進(jìn)門時(shí)，額頭上還有汗珠，于氏忙讓人送上綠豆湯，連聲道謝。

    顧大人擺擺手，“不必多禮。趙夫人，是你讓人報(bào)官，趙老爺不見了？”

    于氏平日里并不喜歡與各家官夫人來往，此時(shí)退后一步，傅清凝上前，“確實(shí)如此。近來天氣炎熱，京城中實(shí)在難熬，我公公病了許久不見痊愈，我婆婆就讓人送了他去郊外的院子避暑。才去了兩三日，今日一大早，院子里就發(fā)現(xiàn)我公公不見了，沒有驚動任何人，隨從和丫鬟都沒帶，門房睡熟了也不知他何時(shí)離開的，實(shí)在是不同尋常……門房趕緊進(jìn)京來報(bào)，只是這邊離郊外太遠(yuǎn)，午時(shí)才趕到。我聽說了之后立時(shí)就打發(fā)人去找，人還沒出門呢，就收到了這信件。我這才讓人去報(bào)官，這是有人挾持了他想要威脅。銀子多寡我們都愿意，只希望他平安歸來?！?/br>
    顧大人仔細(xì)聽了，問，“你們家可有什么仇人？或者最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人暗中盯著你們？據(jù)我所知，你們家郊外的院子那邊，周圍都是京中富貴人家置辦的避暑的別院，并沒有這種會拿人性命要挾要銀子的人。當(dāng)然了，也可能是近來新搬去的人。本官會再排查一遍?！?/br>
    傅清凝認(rèn)真道謝。心里盤算著要不要提及邱氏母子，提了找人肯定快些。

    于氏已經(jīng)上前兩步，道，“有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跟大人說說。”

    顧大人正看著那張他拿回來的信，這紙先前他已經(jīng)看過幾遍，聞言抬起頭，“趙老夫人請說。”頓了頓，又補(bǔ)充道，“你們說的越仔細(xì)，我們就能縮小范圍，也就能盡快找到人。”

    于氏將邱氏和他們母子帶來的賭坊追債的人仔細(xì)說了一遍，末了道，“以前我們家是生意人，做生意嘛，講究個以和為貴，等閑是不會得罪人的。到了京城之后，我怕不會說話，平時(shí)也都是清凝在外和人來往，別看她年紀(jì)輕，但最是謹(jǐn)慎，并不會得罪人。就是我這弟媳婦……”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自從二弟沒了，我家老爺平日里對他們頗為照顧，孤兒寡母的本就可憐，我雖然嘴上不答應(yīng)，對二房不待見，但銀子我從未克扣過。先前我二弟妹做出的事情大人也知道，就這她出來后也在這府中住了半年才回鄉(xiāng)。”那次的事情，是顧大人經(jīng)手的，誰不說于氏和傅清凝大度厚道。

    “別的銀子我可以付，但是這孩子欠下的賭債……我是真心不想還的。就是還，也不能這么輕易，畢竟孩子還小，若是讓他覺得闖了什么禍長輩都能兜住的話，對他對我們都不好！”

    顧大人沉默聽著，于氏攤手，“誰知道就這么耽擱了下，就出了這事！如果此次我家老爺真是那些賭坊的人抓的，我真的要后悔。”

    顧大人沉吟半晌，道，“如今看來，如果你們真的沒有別的仇怨的話，你們的思路應(yīng)該是對的，你們知道那幾人在哪里落腳嗎？趙老爺很可能和他們在一起?！?/br>
    傅清凝搖頭，于氏遲疑著道，“我那弟妹把那賭坊的人都帶到了郊外的院子里，我一怒之下連他們母子也趕了出去，之后似乎是去了百花村，但是到底住在哪家，我就不知道了。”

    顧大人點(diǎn)頭，起身道，“本官會讓人現(xiàn)在去百花村找人，你們要一起么？”

    于氏見傅清凝想說話，忙道，“我和你們?nèi)??！?/br>
    恰在這時(shí)，趙延煜急匆匆進(jìn)門來，看到顧大人后，先施一禮，“勞煩顧大人了?！?/br>
    顧大人還禮，“趙大人回來了，不如你和我們走一趟？”

    趙延煜應(yīng)了，再次道謝，不過于氏執(zhí)意跟著一起去，母子兩人都拒絕傅清凝跟著一起。

    傅清凝無奈，也不強(qiáng)求。這邊去郊外確實(shí)有點(diǎn)遠(yuǎn)，最起碼這個時(shí)辰出去的話，大概今日都回不來了。

    送走了他們，不久之后紀(jì)瑛兒和古月琳都趕來了，忙問傅清凝詳情。

    她又仔細(xì)說了一遍，當(dāng)然了，關(guān)于于氏的猜測她沒說，反正如果真是這樣，等抓到了人之后她們也早晚會知道，但如果不是如此，說出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古月琳和紀(jì)瑛兒面面相覷，紀(jì)瑛兒試探著道，“會不會是二嬸和那些賭坊的人一起騙了公公出去？公公很可能不知道內(nèi)情？”

    看，誰都會這么想。

    三人對視一眼，趙瑾是長輩，她們身為兒媳婦，只能敬著。

    趙瑾對二房照顧，但邱氏就是個自私的，怕挨板子胡亂攀扯趙延煜，至于趙延吉，雖然她們幾人不了解，但是能夠去賭坊欠十幾萬兩銀子的，不是個混賬，就是個蠢貨。

    第一百七十三章 銀票

    半晌，古月琳弱弱道，“我贊同二嫂這話，公公可能被他們接到了別的地方，說是小住之類的借口。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xiǎn)……說到底都是一家人，而且我聽說過公公對二房一直以來都頗為照顧，他們但凡是有點(diǎn)良心，都不會下死手的?！?/br>
    紀(jì)瑛兒點(diǎn)頭，想了想又道，“不如我們做兩手準(zhǔn)備，銀子還是備上，如果他們?nèi)フ也恢?，明日就好拿著銀票去贖了?！?/br>
    提起銀票，古月琳端起茶杯喝茶，傅清凝倒是沒注意她的小動作，問道，“二弟三弟呢？”

    古月琳忙道，“他們讓人送了消息回來，不回家了，直接出城去追大哥了?！?/br>
    那邊紀(jì)瑛兒從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來一疊銀票，“來前我就聽說了，特意帶來的。這些是我身上全部的銀票，都在這里了。總共八萬兩，當(dāng)初我成親，我娘給的壓箱底是六萬六千六百，成親這兩年來我鋪?zhàn)永锏挠荚谶@里了?！?/br>
    八萬兩可真心不少了，京城中許多人家攏共也沒這么多。不過紀(jì)氏百年世家，紀(jì)瑛兒又是這輩唯一的姑娘，家中寶貝著，能夠拿出來這些也正常。

    傅清凝伸手接過，一萬兩一張的足有六張，余下的大小不等，確實(shí)是八萬兩無誤。

    其實(shí)吧，這二十萬兩如果真讓傅清凝自己湊，她也能拿得出來，傅誠給她的嫁妝都不止這點(diǎn)，更何況還有這幾年她胭脂鋪中的盈利。別說她了，于氏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趙家的鋪?zhàn)?，?yīng)該也不止這點(diǎn)銀子，梁洲富商的名頭可不是假的。

    古月琳見了她手中厚厚的銀票，滿臉羨慕，又有些心虛，“我沒有銀子，能夠拿出來的就幾百兩，還多半都是夫君給我的，如果需要的話，我讓人回去取……”

    紀(jì)瑛兒善解人意，“不用你，娘那邊應(yīng)該有些銀子，再加上大嫂出一些，應(yīng)該夠了?！?/br>
    古月琳垂著頭，看不清她的神情。

    屋中氣氛尷尬，見狀，傅清凝柔聲道，“三弟妹有興趣做生意嗎？”

    古月琳搖搖頭，“我從小沒學(xué)過，做不了生意。”

    聞言，紀(jì)瑛兒有些驚訝的看她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道，“做生意的事情還是放一放，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怎么辦？

    沒辦法，只能等著唄。

    等著趙延煜他們找人回來，若是找不著，大概就得拿銀子去贖了。

    無論幕后黑手是誰，只要趙瑾平安無事就行了。

    其實(shí)說起來，趙瑾不見了，眾人也猜到了他的去處，其實(shí)并沒有多擔(dān)憂他。哪怕不是邱氏他們，但人家已經(jīng)明白寫了是要銀子，銀子還沒收到，趙瑾應(yīng)該安全無虞。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紀(jì)瑛兒和古月琳經(jīng)常回來過夜，屬于她們的院子都是打掃干凈了的，并不需要額外張羅。外頭也漸漸地深了，困意襲來，傅清凝瞇著眼睛靠在榻上睡，不是她不回去，而是算算時(shí)間，無論能不能找著，趙延煜他們都該快回來了才是。

    妯娌三人都在打盹，突然聽到外頭有一陣腳步聲進(jìn)來，瞬間都清醒了過來，于氏率先進(jìn)門，看到屋中的三人，不贊同的看向傅清凝，“你身子重，怎地不回去睡？”

    傅清凝起身，“娘，找到人了嗎？”

    在眾人進(jìn)屋的瞬間，傅清凝就掃視了一眼，沒找到趙瑾。

    于氏搖頭，“他們早已經(jīng)搬走了。我們翻遍了白花村也沒找到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