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好心提醒，我自然銘記于心?！彼尉d笑著答。

    秦氏瞧見她們?nèi)诉@般，心里愈發(fā)地不舒服，說 : “五弟妹如今懷了身子，也不太方便伺候五弟了。不如母親從屋里挑個(gè)可人兒，送到霽月閣里去伺候。”

    程老夫人聞言，沒有拒絕，卻也沒有應(yīng)下。

    秦氏見狀，繼續(xù)勸說 : “我瞧著母親身邊的瓊歡便很好，長(zhǎng)相秀氣，伺候起人來也細(xì)心體貼。若是您遣了她到五弟屋里伺候，也是紅袖添香吶?！?/br>
    程老夫人略一思索，方問道: “阿綿，你意下如何？”

    長(zhǎng)輩要給丈夫房里添人，宋綿若是當(dāng)面拒絕，那便是不識(shí)大體不夠賢德?？捎植荒苷娴膽?yīng)承下來。

    “三嫂的提議很好，這瓊歡兒媳也是見過的，生的倒是齊整水靈，處事也妥當(dāng)?！闭f到此，宋綿話語(yǔ)一頓，顯得為難，“可兒媳剛嫁進(jìn)來之時(shí)，也曾動(dòng)過給五爺納妾的念頭。霽月閣里曾經(jīng)有位叫如月的丫頭，生的貌美嬌俏，我原也是動(dòng)了讓五爺將她收房的心思，誰知五爺不愿意，說是自個(gè)忙于朝政，無心這風(fēng)花雪月之事。為了讓兒媳能打消這番心思，五爺還特命讓人牙子把她給發(fā)賣了。所以這事啊，兒媳是真做不了主?！?/br>
    宋綿這話說的，一下子便把責(zé)任全都推到程予身上去了。正妻不替丈夫納妾，是為不賢惠，犯了七出之條。而丈夫無心納妾，忙于立業(yè)，便是人人稱道的正人君子了。

    自己兒子的心思，程老夫人自然是了解的，她擺擺手說 : “罷了，仲卿是我一手養(yǎng)大的，他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他向來不喜納妾，這事以后莫再提了?！?/br>
    秦氏卻不肯罷休  : “母親，您還沒將瓊歡送過去，又怎知五弟會(huì)不喜歡？男人哪個(gè)不是貪新鮮的，五弟不喜那如月，或許是因?yàn)槟侨缭律牟粔蛎裁?，不得五弟歡心。母親換一個(gè)人去，說不定便能入得他的眼?！?/br>
    秦氏這般作態(tài)，就連柳氏也看不慣了 : “三弟妹，自古以來哪有人像你這般硬要給自個(gè)兒小叔子屋里塞人的？況且這五弟和弟妹成親不過半年，正是恩愛之時(shí)，你又何必做這惡人?！?/br>
    秦氏聞言，臉色驟變 : “大嫂，你這一番話，可是在怪我多管閑事？”

    柳氏直言道 : “正是！”

    秦氏見她承認(rèn)的如此直白，面上一時(shí)掛不住 : “大嫂，我這可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曲解我的一番好意！”

    柳氏冷哼一聲 : “到底是歪心思還是一番好意，三弟妹心里難道不清楚？”

    “你……”

    “夠了！”程老夫人厲聲一斥，“這本是仲卿屋里的事，你們?cè)谶@兒亂摻和什么。仲卿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向來是最討厭別人插手他的事了。今日的事，便這樣算了。老五媳婦還肚子里還懷著孩子，你們就別往她那兒添堵了?！?/br>
    程老夫人發(fā)了話，秦氏就是再想往程予屋里添人也是無能為力，只能就此作罷。

    .

    出了落梅院，宋綿在后院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許大夫說有了身孕便要多出去走走轉(zhuǎn)轉(zhuǎn)，曬曬日頭，這樣對(duì)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宋綿便讓墨畫跟著伺候，一同去了花園。

    程家的花園建的可比普通的大戶人家要來的寬敞多了，且不說那幾畝大的蓮花池，就連園中種植的花草植木也都是宮中賞賜的稀奇物種，平常及難見著的。

    如今剛過芒種，不僅有紅掌、扶?；?、君子蘭、飄香藤等爭(zhēng)奇斗艷，水生的睡蓮、碗蓮也是開的濯濯清漣。

    墨畫陪著宋綿繞著偌大的花園漫步了一圈，又沿著抄手游廊走到了亭臺(tái)水榭，扶著宋綿在紅漆梨木長(zhǎng)凳上坐下，墨畫笑著說， “姑娘，今日的日頭可真是好啊?！?/br>
    宋綿倚著紅漆烏木柵欄，眺望這秀麗景色。上輩子宋綿也常常到這兒來賞景，不過當(dāng)時(shí)卻是心緒消沉。如今，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夫人，您瞧，那不是碧桃么？”墨畫指著不遠(yuǎn)處站在梨樹下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碧桃道。

    宋綿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梨樹下穿著身鴉青色羅裙，身段嬌小的女子，可不就是碧桃？

    墨畫心生好奇 : “她這樣偷偷摸摸的，莫不是要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宋綿也生了幾分懷疑，吩咐了墨畫 : “你去偷偷跟著她，瞧瞧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是，夫人?！蹦嫅?yīng)諾，面色凝重地離去。

    宋綿摸了一下藏在袖中的九彎素紋平銀鐲子，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念頭。

    傍晚，墨畫回了霽月閣。

    宋綿方喝下程老夫人命人送來的安胎藥，將描金牡丹花卉紋蓮子碗遞給了柳兒，抽出袖中的一塊青色繡芙蕖錦帕，擦了擦嘴角，“我讓你跟著碧桃，可瞧見了什么沒有？”

    墨畫神色嚴(yán)謹(jǐn)，從袖中掏出一塊裹著的帕子 : “夫人，這東西，是奴婢親眼瞧見碧桃埋在東邊荒廢的破院子墻角下的?！?/br>
    宋綿接過帕子，翻開來看，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她捂著鼻子，皺眉問: “這是什么？難聞得很?！?/br>
    墨畫回 : “奴婢也不知，只不過奴婢瞧著碧桃那緊張兮兮的模樣，想來定是個(gè)厲害的東西。”

    宋綿看了眼帕子里包著的藥渣，念頭飛轉(zhuǎn)。陳雪瑩流產(chǎn)那日，親眼目睹溫雨吟行兇的唯有碧桃一人?，F(xiàn)在仔細(xì)想來，恐怕這其中另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夫人，許大夫來了?！毙鮾哼M(jìn)來傳話。

    宋綿把帕子里的東西包了起來，說: “快請(qǐng)進(jìn)來?！?/br>
    自宋綿懷了孕，許大夫也來的逐漸頻繁。隔三差五地都得到府上替她診脈。

    許大夫替宋綿診了脈像 : “夫人脈象平穩(wěn)，母子皆是平安。夫人如今是雙身子，作息盡量規(guī)律才好。只有將身子養(yǎng)好了，生產(chǎn)那日也能少受些苦頭。”

    “許大夫，我這兒有個(gè)東西，想給你看看。”宋綿道。

    ☆、063

    宋綿將那裹著的帕子拿給了他 : “還請(qǐng)?jiān)S大夫幫我瞧瞧, 這帕子里包著的藥有何功效？”

    許大夫接了過來, 認(rèn)真聞了聞，蹙眉道 : “夫人，這帕子里的是當(dāng)門子。”

    宋綿疑惑 : “這當(dāng)門子是何物？”

    “夫人有所不知, 這當(dāng)門子性溫、無毒、味苦。入心、脾、肝經(jīng), 具有開竅、辟穢、通絡(luò)、散淤之功能。可卻有另女子滑胎的功效, 也是人們常說的麝香, 夫人也該遠(yuǎn)離此物才好。”許大夫肅容道。

    宋綿難以置信 : “什么？”

    墨畫驚詫說 : “夫人, 奴婢真想不到, 碧桃竟然會(huì)偷偷摸摸地用這麝香。這三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齊和她脫不了干系?！?/br>
    震驚之余，宋綿也是萬萬沒想到。這碧桃平日里看起來乖巧馴良, 一臉無害的樣子, 卻不想她的心如此歹毒。這樣一想，那日之事溫雨吟或許并未撒謊，這一切有很大可能是碧桃為了讓溫雨吟把罪名坐實(shí)編出的謊話。細(xì)細(xì)想來，宋綿上輩子為何會(huì)難產(chǎn)而死，恐怕也和碧桃脫不開干系，忽然之間，宋綿感到細(xì)思極恐。

    一直到了晚上, 宋綿還愣愣想著這事。

    程予下朝回來，便瞧見她神思恍惚，像是有心事 :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宋綿聽見動(dòng)靜, 這才恍神 : “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

    程予把她抱在膝上，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尖 : “就在你獨(dú)自愣神的時(shí)候?！?/br>
    宋綿默了半晌，才將這事細(xì)細(xì)道來。

    程予聽后，面如寒霜 : “你認(rèn)為，碧桃上輩子恐怕也曾這般害過你？”

    宋綿點(diǎn)點(diǎn)頭 : “上輩子我突然難產(chǎn)，現(xiàn)在想來實(shí)在是蹊蹺的很。既然這輩子碧桃能給雪瑩藥里加一味麝香，保不齊上輩子她也同樣干過此事。”

    程予眸色漸沉 : “程家竟有這般惡仆，她實(shí)在死不足惜?！?/br>
    “可是，我還有一點(diǎn)想不通。溫雨吟明明沒有推陳雪瑩，那陳雪瑩為何不肯站出來替她澄清？”這一點(diǎn)，宋綿一直想不明白。

    程予揉揉她的發(fā)頂說 : “阿綿，你不明白，這世間恐怕沒有一個(gè)女子愿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宋綿聽的一愣。雖然她也不愿意自己丈夫納妾，可她陳雪瑩卻不像是這樣的人。畢竟她平時(shí)那般善解人意、溫柔體貼，難不成全都是裝出來的？

    程予見她又發(fā)了愣，笑著說 : “我聽人說，母親今日問你要不要給我屋里添人了？”

    宋綿不想他竟然知道，沒好氣道 : “今日三嬸那般咄咄逼人，恨不得將那瓊歡硬塞到你房里，我都不知如何推拒?！?/br>
    程予笑說 : “不知如何拒絕也該拒絕，難不成夫人想給自己多添一個(gè)好姊妹？”

    宋綿嗔他一眼 : “你想得挺美?！?/br>
    程予親親她的小臉 :“就算夫人想，為夫也不會(huì)答應(yīng)?！?/br>
    都說懷孕了的女人最好哄，宋綿聽了他的甜言蜜語(yǔ)，心里便像吃了顆甜蜜餞兒，甜蜜溫暖。

    程予趁其不備，親了她一下，卻又舍不得松開，長(zhǎng)舌深入，輾轉(zhuǎn)纏綿。

    他的身子逐漸熱了，呼吸也重了，宋綿拉回神思，理智地推開他，“許大夫說如今我懷有身孕，不可再行房事?！?/br>
    程予自然知曉，柔聲說 : “你放心，我不會(huì)傷到你的?！背逃栎p輕將她抱了起來，向床榻走去。

    琉璃燈罩里的燭火忽明忽暗，將息之時(shí)又變明亮。

    宋綿面色酡紅，像沒了骨頭一樣，軟軟地倚著他。

    程予饜足以后，將她摟在懷里。

    宋綿不免紅了臉。程予的確未傷著她分毫，可這卻比平時(shí)更令她難以啟齒。平日里瞧著那般清風(fēng)霽月的人，沒想到在床笫之間，竟是這般的……

    程予輕輕吻了她的額頭 : “早些睡罷?！?/br>
    .

    碧桃這事，宋綿沒打算放過她。

    她帶著那麝香，去了趟陳雪瑩的院子。

    陳雪瑩大病初愈，雖然已經(jīng)能夠下榻，卻依舊臉色蒼白，郁郁寡歡。見宋綿來看她，也沒露多少笑。

    宋綿見她憔悴成這樣，問了句 : “你最近身子可還好？”

    碧桃端了春茶進(jìn)來，道 : “五夫人不知道，我們少夫人自從沒了孩子，每日都怏怏不樂的。”

    宋綿不動(dòng)聲色地瞧了碧桃一眼，靜默著嘗了口春茶。

    陳雪瑩視線落在宋綿尚未鼓起的肚子上，有些羨慕道 : “我聽聞嬸嬸也懷上了孩子，真是有福之人?？蓱z我那尚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當(dāng)真是薄命?！?/br>
    若是之前宋綿聽了她這話，定會(huì)好心寬慰她?？伤蛲砺犃顺逃璧囊幌?，又覺得陳雪瑩此人深不可測(cè)，絕非表面看著這般簡(jiǎn)單。她道 : “你才是個(gè)有福的，孩子還會(huì)再有的。”

    “那我就承嬸嬸吉言了。”陳雪瑩淺淡一笑，端莊賢淑。

    宋綿忽然就有些看不明白了。她不知到底是陳雪瑩藏的太深，還是她本就性子純良。

    宋綿坐著喝了會(huì)兒茶，直到碧桃下去了，才道 : “前幾日我讓墨畫陪著我在花園附近四處逛逛，你猜我瞧見了什么？”

    陳雪瑩被她勾起好奇 : “嬸嬸瞧見了什么？”

    “我碰見了碧桃。我見她鬼鬼祟祟的，便讓墨畫跟上去瞧了瞧。結(jié)果墨畫發(fā)現(xiàn)她在埋這個(gè)?！彼尉d說著讓墨畫將那帕子呈上來給她。

    陳雪瑩好奇打開，怔愣片刻 : “這是何物？”

    “meimei若是想知道，不妨讓人隨意在京城里找個(gè)大夫問問?！毖员M于此，宋綿也不打算多說。這事到底與她無關(guān)，她也不好插手。若是陳雪瑩是個(gè)良善之人，這碧桃或許還能逃過一劫。若她當(dāng)真是表里不一，宋綿也好借陳雪瑩的手，替她報(bào)了前世慘死之仇。

    從陳雪瑩的院子出來，墨畫不解地問 : “夫人為何不和三少夫人說明這藥乃是麝香？”

    宋綿淡然道 : “我說的她也未必會(huì)信，不如讓她自個(gè)兒去查，也好過讓她疑心?！弊钪匾?，是她想坐山觀虎斗。

    墨畫不免唏噓 : “真沒想到，碧桃竟是這樣的人?！?棠?芯?小?說?獨(dú)?家?整?理?

    宋綿想起了上輩子的事。當(dāng)時(shí)她剛嫁入程家，碧桃是程棠的貼身大丫鬟，行事周到，性子也討喜，宋綿待她也客氣，卻沒想到這樣一個(gè)人，竟藏著這份歹毒心思。想來碧桃一定是因?yàn)樾挠胁桓?，畢竟伺候了程棠這么些年，竟是連個(gè)通房丫鬟也未能當(dāng)上。便將這報(bào)復(fù)轉(zhuǎn)移到了陳雪瑩肚子里的孩子上。陳雪瑩原先或許只是想背地對(duì)付溫雨吟，卻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自己也被人算計(jì)了。

    .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宋綿便派墨畫到陳雪瑩的院子打探消息，便聽說碧桃出門采辦東西，一直到了傍晚都未曾回來，派人去找了好幾日都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