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嗎？我把窗戶開多點透透氣？”

    “要不要吃點東西？”

    “要不要喝點雞湯？可以放個人參一起熬。熬一個吧，現(xiàn)在不喝待會說不定就想喝了?！?/br>
    嘮嘮叨叨半天，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季嶼的坐姿上——

    “要不然別在這坐著了？萬一一個用力，生在馬桶……”

    “停停停！”季嶼聽不下去了。

    他被氣笑了，“你能不能想點好的？”

    賀宙舔舔唇：“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季嶼抬起手：“行，別說了，那你給我找個別的能蹲的地方。”

    “要不去浴缸里躺著？”

    “泡那么久我得成人干。”

    說了半天，最后季嶼還是沖了個熱水澡，先回床上躺著。

    床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就算弄臟也沒事，而且疼著疼著他竟然睡意上涌，打了兩個哈欠后漸漸閉上眼，睡著了。

    睡著了！

    賀宙：“……”

    他看看季嶼的睡顏，又看看他的肚子，忍了忍還是伸手撩起季嶼的睡衣，用指腹在他的肚皮上輕點兩下。

    “出不出來？”

    他湊近季嶼的肚子，小聲問，“嗯？到底出不出來？”

    肚皮上凸了凸。

    賀宙一愣，趕緊又問：“要出來是嗎？”

    肚子上又回應(yīng)似的凸了凸。

    賀宙克制著激動的情緒，輕聲輕腳地出門，然后找了個角落，壓著聲捂著嘴，又把約好的醫(yī)護(hù)人員的位置確認(rèn)了一遍。

    凌晨兩點半，第一個醫(yī)生趕到了賀宙家里。

    凌晨三點，一個護(hù)士趕了過來。

    ……

    四點五十分，約好的醫(yī)護(hù)人員全部到齊。

    但季嶼還在睡。

    醫(yī)生來的時候簡單給季嶼做過了檢查，確認(rèn)沒什么問題后賀宙給他們安排了休息的客房。

    產(chǎn)房、醫(yī)生、護(hù)士，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只等季嶼發(fā)動。

    —

    季嶼一覺睡到了早上八點半，睜開眼時外面的天已經(jīng)亮了起來。

    他是被疼醒的。

    這次的疼和半夜的那種疼不一樣，疼痛等級翻了好幾倍，令他這個還算能忍疼的人都忍不住不停哼哼，臉色發(fā)白，渾身冒出冷汗。

    他才哼了一聲，坐在一旁閉眼假寐的賀宙就立刻睜開了眼。

    見此情形，賀宙問了兩句后沒再猶豫，直接抱起季嶼跑進(jìn)產(chǎn)房，大浴缸里面的水是循環(huán)流動且恒溫的。

    才把人放進(jìn)去，賀宙便眼尖地看到了有一縷縷極細(xì)的血絲涌上水面。

    “我去喊他們！”他道。

    季嶼擰眉點了點頭，曲腿環(huán)膝，找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

    溫暖的水流帶走了些許疼痛，他終于長出了下氣，抹了把汗后低下頭，看著水下鼓起的肚子。

    也不緊張，也一點不慌，他覺得自己還挺淡定，就是……

    就是有些恍惚，覺得不可思議。

    ——他居然懷孕了。

    ——他居然馬上就要生孩子了。

    ——以上這兩條居然都真實發(fā)生了！

    季嶼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肚子，把掌心覆在其上，然后閉上眼靜靜感受，除了流動的水流外，掌心里不時傳來小而有力的動靜，像是肚子里的寶寶在跟他打招呼。

    他居然真的要當(dāng)爸爸了。

    或者說，當(dāng)mama。

    季嶼怔了會，半晌后莫名其妙地噗嗤一聲，樂了起來。

    他單手托腮，臉上恢復(fù)了一點血色，眼里也多了幾分笑意。

    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這個孩子。

    等到醫(yī)生進(jìn)來，季嶼配合得張開手，任由醫(yī)生把自己的衣服脫光，然后把手抓在浴缸邊，仰起頭，聽著醫(yī)生的話，調(diào)整呼吸和用力的頻率。

    可能是水下分娩確實能減少痛意，又可能是這個小寶貝太過貼心，舍不得他的母親受苦，所以季嶼早上八點半進(jìn)的產(chǎn)房，十點的時候生殖道便徹底張開，沒感受多少痛苦，rou團(tuán)子就順利地從他肚子里滑了出來。

    孩子出來的瞬間，季嶼整個人都舒服了。

    好像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被移開，他從頭發(fā)絲到腳趾，全身上下都感覺到了一種如上云端般的舒爽和輕松。

    “我還能再生一個！”季嶼眼睛發(fā)亮，他攥著手，覺得自己身上又充滿了力氣。

    剛想問季嶼怎么樣的賀宙：“……”行了，不用問了，他好得很。

    于是他又說，“季嶼，你快看小星河。”

    季嶼這才側(cè)頭看向了身旁，小星河正被醫(yī)生輕柔地托在手上。

    小星河渾身白白的，窩在醫(yī)生手里，看起來就那么軟軟小小的一團(tuán)，他閉著眼，兩只小手交握在身前，哭了兩聲就呶呶小嘴，腦袋蹭蹭醫(yī)生的手，看起來像是要睡覺。

    “哇哦……”季嶼嘆了聲。

    不可置信，還是不可置信。

    他居然生了個人！

    “真的是我生的么……”

    賀宙笑：“當(dāng)然是你生的?！?/br>
    季嶼嘴巴動了動，最后還是只有“哇哦”能表達(dá)他此刻那種不敢相信的激動心情。

    “五斤三兩?！?/br>
    醫(yī)生把手里的儀器從小星河的后頸處拿開，對季嶼笑著道，“恭喜，是個omega男寶寶?！?/br>
    “還真被小宇宙說中了?！?/br>
    季嶼失笑，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只攥緊的小粉拳頭，然后，嫩生生的小手張開，握住了他的食指。

    季嶼怔住，不由自主地屏息。

    看著手指上攥著的小手，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動和沖動涌上腦海，頃刻間蔓延到四肢百骸，那一瞬季嶼紅了眼眶，又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血脈相連的天性令他對這個孩子充滿了無限的包容與喜愛，而小星河這個小果實的降生，又令他那無法言說、甚至有些縹緲的浮萍感、游離感統(tǒng)統(tǒng)消失。

    他終于在這個偌大的陌生世界，扎下了根。

    終于和這個世界，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牽絆。

    季嶼小心翼翼地從醫(yī)生的手里接過了小星河，接著垂下眼，深色的瞳眸定定地看著懷里雪白的團(tuán)子，然后輕輕地呼吸，輕輕地說話，生怕嚇到這個幼小的小天使——

    “我會永遠(yuǎn)愛你。”

    “永遠(yuǎn)保護(hù)你?！?/br>
    “一定盡我所能，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你。”

    他認(rèn)真地、一字一頓地說著。

    “那小宇宙呢？”賀宙忽然冒出一句。

    季嶼眼里已經(jīng)蓄上了淚，聞言抬起頭，聲音帶上了一點哭腔和抱怨：“我草泥馬……你能不能閉嘴別破壞氣氛？我正感動呢……”

    話才說完，淚水就從泛紅的眼眶里滾了出來。

    他氣哼哼地抹掉眼淚：“氣氛都沒了?！?/br>
    賀宙笑得坐在地上，又湊上去攬住季嶼的頭在他眼皮和臉上親了又親：“怎么這么可愛，嗯？”

    “你滾遠(yuǎn)點。”季嶼推著賀宙的臉。

    把賀宙推開，季嶼正要說話，目光一瞥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賀嬌，而她的手里，正抱著穿著小恐龍連體衣的小宇宙。

    小宇宙已經(jīng)哭成了小花貓，他嘴巴覺得老高，眼淚還在撲簌撲簌掉，卻不哭出聲，一看就更加委屈，更加可憐。

    季嶼一顆心軟得不能再軟，趕緊沖小宇宙招手：“來來來，爸爸抱抱。”

    賀嬌不方便進(jìn)，于是賀宙過去把小宇宙抱了過來。

    季嶼雖然精神好，但也沒力氣抱兩個，小宇宙只好由賀宙抱著，而他伸長手?jǐn)堊⌒∮钪娴哪X袋。

    “嘰吁……麻……”小宇宙揣揣小手，可委屈。

    剛剛的話，他全都聽到啦。

    季嶼趕緊仰頭在小宇宙的額頭上親了親，認(rèn)真地看著他道：“不哭哦，我也永遠(yuǎn)愛小宇宙，弟弟有的小宇宙肯定也都有，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大寶貝?！?/br>
    “乖乖，不哭，看看弟弟好不好？”

    季嶼手上用了點力，把小星河往上托了托，然后把小星河攥著小拳頭送到小宇宙的小手邊，讓他握著，最后抬眸，認(rèn)真地看著小宇宙說，“以后弟弟也會愛你哦。”

    第104章

    季嶼身體很累, 但精神很好，并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