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這里需要改一下嗎？”

    司徒淵舟順著她指的地方一瞧，只見漢服領(lǐng)口有兩只傻不愣登的佩奇，“嗯，要改?！钡皖^看了孟魚一眼，司徒淵舟有感而發(fā)，將兩只佩奇換成兩朵喇叭花。

    孟魚：“……謝謝?！?/br>
    孟魚粗略看了一眼合同，大大小小上百條禁令。

    “一、不可貪污腐敗。二、不可惡意行事，公報私仇……”

    司徒淵舟指著最下面一行：“摁手印。”

    孟魚在頁面空白處輕輕一摁，立刻生成銀色發(fā)光的手印。

    “合同一式兩份?！彼就綔Y舟將其中一份裝進文件夾，另外一份在掌心燃起藍色火苗。

    正當孟魚驚訝的時候，只覺得額前一熱，似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下，又癢又疼。不過片刻，痛癢感消失了。

    “這是陰陽眼，員工的第一個福利，也是我們的黑科技?！币娝行┿氯?，司徒淵舟囑咐道：“多練練膽子，有些東西見多了也就習慣了?！?/br>
    比如……各種各樣的鬼魂。

    孟魚揉著眉心，還是有些異樣感。再看向司徒淵舟時，只見他面色青白，肩膀上有兩盞燈，燈芯是滅的。

    “看到了？有燈火的是人，沒有燈火的就是鬼?！彼就綔Y舟很好心的解釋給她聽，又拿出兩本冊子遞給她。

    一本是《特辦處紀律手冊》，另一本是《初級技能入門》，都是16k白紙黑字打印出來的，和普通紙張沒什么區(qū)別。

    “多加練習，有定期考核，可別給陰司特辦處丟臉?！北还砘戤攬鰢槹胨赖膯T工，司徒淵舟見多了。

    “我盡量不給你們丟臉?！庇绕洳荒芙o外婆丟臉。孟魚想再問關(guān)于外婆的事，又想起他剛才說是機密不能問，于是將話頭咽了下去。

    苗子是不錯，就是不知道膽量有沒有，到時候哭著求著解除合同，也是有可能的。司徒淵舟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回頭照照鏡子，涂抹了一只裸色唇膏，這才帶著一股子陰風從原地穿出去。

    孟魚在原地呆愣幾分鐘，重新將防盜門鎖擰了擰，拿著兩本冊子轉(zhuǎn)身上樓。雖然從小接受的教育是無神論，但是她見過外婆怎么給受驚嚇的小孩子治病，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無法用科學解釋。

    躺在床上已經(jīng)沒了睡意，索性一字一句研究兩本手冊?！短剞k處紀律手冊》就幾頁紙，講的是規(guī)章制度，防止有員工長歪心思走邪路，和剛才合同上的條款差不多?！冻跫壖寄苋腴T》挺有看頭，是本技能修煉手冊。第一章 是心法入門，教如何打坐練氣。第二章講的是符咒，后面還有各式各樣的法器。令孟魚大開眼界的是，里面還有許多數(shù)理化公式和原理說明。比如空氣凈化符咒，表面上是一張簡單的符咒，其實里面容納了陰司的黑科技，黑科技和玄學相結(jié)合，進一步改良和提純了符咒的效用。

    按照上面的教程，孟魚慢慢進入冥想。想象眼前是一片大海，頭頂藍天，引出體內(nèi)濁氣，吸進天地間的靈氣，與自然混為一體。

    孟魚第一次打坐順利進入冥想，看到了環(huán)繞于天地間涌動的靈氣，甚至聞到了海風中獨有的味道腥咸。靈氣涌入身體，孟魚感到渾身輕飄飄的，說不出來的舒適感。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快六點了。按理說一夜未眠，這會兒疲憊才是正常的，可是孟魚反而很有精神。

    照照鏡子，不但沒有黑眼圈，反而面色比之前好看了些。前陣子外婆去世，孟魚傷心難過，原本白皙的皮膚微微有些發(fā)黃，現(xiàn)在膚色好看多了。

    吃過早飯，孟魚找出從省城帶回來的好茶，去姚奶奶家道謝。

    姚奶奶和外婆以前是老鄰居，幾十年的交情。后來村子里統(tǒng)一改建三層小樓，兩家隔的也不遠。姚奶奶的孫子姚晨星比孟魚大兩歲，關(guān)系一直挺好。還記得小時候姚奶奶提過，給兩個孩子結(jié)娃娃親。外婆婉拒，說孟魚已經(jīng)有娃娃親了。

    姚奶奶問是哪家的小子這么有福氣，外婆說那家人不在本地。這話孟魚從來沒當真，只當是外婆的推托之詞。

    姚奶奶一見到孟魚，拉著她的手直掉眼淚，心疼這孩子這么小就孤身一人了。她是看著孟魚長大的，知道她們祖孫倆多么不容易。囑咐孟魚，有事需要幫忙千萬別客氣。

    孟魚要將茶葉給姚爺爺?shù)臅r候，老兩口說什么也不要，還從廚房里拿出幾個咸鴨蛋，硬塞給孟魚。

    “這是趕集時買的鴨蛋，奶奶腌的淌油，可好吃了，帶回去吃吧?！?/br>
    孟魚拿了鴨蛋道謝，趁姚奶奶不留神把茶葉放在一邊，這才出了門。姚奶奶一家子心眼好，孟魚從心底感激。

    送走孟魚，姚奶奶一轉(zhuǎn)眼看見門邊的茶葉，不停地嘆氣，“多好的孩子??！當初他爸不是人，對不起孟魚娘倆，害的這孩子年紀輕輕沒了媽。如今老孟又走了，真是可憐?！?/br>
    姚爺爺?shù)溃骸皭喝丝傆袗簣蟮?，只是時候未到。她爺爺奶奶一家子嫌棄小魚是女孩，當初做的那么絕，太沒良心。小魚是個好孩子，要是晨星能和小魚過到一起，那就好了?！?/br>
    “不好說。”姚奶奶搖搖頭，“老孟跟我提過，小魚訂過娃娃親，還是一戶很有錢的人家?！?/br>
    “假的吧，老孟搪塞你的話你也當真?！?/br>
    姚奶奶很認真的看著老頭子，“是真的，老孟不是開玩笑?！?/br>
    ……

    出乎眾人的預料，孟氏香火店重新開業(yè)了。

    小店本來就清閑，平時來的客人也不多，孟魚一有時間就研究《初級技能入門》。第一章 打坐練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一個長久的過程。孟魚開始學習第二章符咒，從最簡單的開始。

    符咒的種類很多，里面的公式和原理都要理解背熟。學習一向是孟魚的強項，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考進最有名氣的外語大學，還拿了一堆比賽獎章?？粗衿娴脑砗兔苊苈槁榈臄?shù)理化公式，孟魚仿佛重返高中時代。

    入了夜，小院刮起一陣陰風，孟魚迎來了簽合同以來的第一單生意。

    第3章 第一單生意

    孟魚今天睡得晚了些，剛剛躺下就聽見外面起了風。想起預報說今晚有雷陣雨，孟魚下樓關(guān)窗子。

    忽然，傳來輕輕地敲門聲。孟魚抬頭看表，十點三十五分。

    這么晚了，能是誰？

    想到跟司徒淵舟簽的合同，孟魚打了個哆嗦……

    “誰？”孟魚自己都能聽出聲音發(fā)顫。

    外面沒人應聲，孟魚小心的挪著步子，透過貓兒眼向外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格外瘆得慌。

    孟魚有點害怕，又問了一聲：“誰在外面？”

    無人應聲。

    一陣急風卷著沙石吹來，只聽“咣當”一聲，窗子被吹的大開，窗簾在空中擺了幾下，隨后無力的貼在墻角。

    鬼片的既視感！

    孟魚心里砰砰直跳，重新關(guān)好窗子，再回頭時，猛然看見客廳站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不，是鬼魂。

    他肩頭的兩盞燈，沒有火苗。小男孩臉色青白，nongnong的病態(tài)感，就那么站在樓梯口，神色恍惚的看著她。

    ……

    想跑！可是孟魚不想給外婆丟臉。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耳邊只剩下自己心臟怦怦跳的聲音。

    “別怕，我不是惡鬼?！?/br>
    小男孩聲音淡淡的，大概是怕嚇著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嗯……不怕?！泵萧~大著膽子打量小男孩。其實也沒那么可怕，除了臉色過于青白，跟普通孩子差不多。只是她有陰陽眼，這才看的仔細了些。

    “你……來這里，有事嗎？”

    小男孩看上去沒有精神，好似十分疲累無力，“剛才聞到香燭的味道，就進來了，我餓……”

    屋里的確給外婆燃著香燭。想到以后跟鬼魂打交道是家常便飯，孟魚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能害怕。

    “你稍等等，我去拿根香燭給你?！泵萧~拿出兩根香燭點燃，又擺上幾樣點心。之前聽外婆提起過，鬼魂不能直接吃人類的食物，需要香燭為引。

    “謝謝。”

    小男孩飄到桌前坐下，拿起一塊餅干。他抬起眼睛看向孟魚，唇角慢慢溢出微笑，眼神有了一絲神采。

    男孩一小口一小口吃著餅干，好似人間美味，落在桌上的芝麻粒也撿起來吃掉。雖然男孩穿著普通的校服，可是一舉一動中能看出男孩有非常好的修養(yǎng)。年紀這么小就沒了，真是可惜。

    “你幾歲了？”

    “八歲?！?/br>
    孟魚又給他拿來一盒餅干，小男孩搖搖頭，“謝謝jiejie，我吃飽了?！苯又值溃骸皯撍闶鞘粴q了，如果沒死的話?！?/br>
    原來是三年前就過世了……

    “為什么沒有去投胎呢？”

    男孩搖搖頭，“不想去。做人沒意思，太累了。”

    一個孩子居然嫌活得累，不過孟魚并沒有把這話當玩笑，孩子的承受力本來不就能和大人比。

    小男孩很擅長察言觀色，見孟魚理解他的話，不由得放松了些，聊起自己的事。

    “我叫吳子宣，上三年級。爸爸mama各自有公司，一兩個月回來看我一次，家里平時只有保姆和司機。每次爸爸mama見到我，只關(guān)心一個問題，那就是考試有沒有得第一。為了讓爸爸mama開心，我很努力，每次都是第一名?！?/br>
    “爸爸mama說，我不光要在全年級得第一，還要在興趣班里得第一，這樣才對得起他們和他們花的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早到晚，幾乎天天在學校和興趣班來來回回。我得過很多獎，拿過數(shù)不清的第一名。老師夸我，很多叔叔阿姨夸我，可是爸爸mama從來沒有夸過我。我很累，真的很累……”

    “后來我生病住院，他們跟以前一樣，每天都有各種開會和應酬，很少去醫(yī)院看我，只在電話里囑咐，別落下學習?？吹絼e人家的孩子有爸爸mama陪在身邊，我很羨慕很羨慕。就連我死了以后，他們一次都沒來看過我。我是天底下最可憐最孤獨的孩子……”

    難怪他又累又餓，一臉病態(tài)。天下竟然有這么不負責任的父母，哪怕工作再忙，也不能把孩子扔給保姆就不管?？墒?，孟魚不能在他傷口上撒鹽。

    “可能他們覺得對不起你，所以才不敢去看你?！?/br>
    吳子宣：“從小到大，我從沒有去過游樂場，從來沒有看過自己喜歡的動畫片，甚至從來沒有吃過零食。所有的一切，他們都為我列了詳細的日程表，保姆負責監(jiān)督，做不到就要挨罰，我活的像個機器。八歲生日那一天，打了很疼很疼的針都沒哭，醫(yī)生夸我很勇敢。我打電話給mama，說醫(yī)生夸我勇敢，還想要一個他們的擁抱當生日禮物……”

    眼看小男孩眼中的神采漸漸散去，孟魚猜到了結(jié)果。

    “沒有得到這個擁抱，是嗎？”

    吳子宣慢慢點頭，“mama和爸爸有應酬，說不能來看我。每天睜開眼睛，只有難吃的藥和病痛，還有他們的冷漠。我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我恨他們！恨他們不愛我，為什么生下我！”

    吳子宣越說越激動，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地上匯成血淚，身上冒出絲絲黑色的戾氣。

    孟魚可憐吳子宣的遭遇，眼看他因為傷心難過導致戾氣越發(fā)濃重，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能夠安慰，直接伸手將他攬在懷里。他的身體是冰冷的，有些僵硬，可是孟魚顧不上害怕，就那么將他擁在懷里。

    “你想要的生日禮物，jiejie給你?！?/br>
    吳子宣愣了愣，原來被擁在懷中的滋味這么溫暖，像很久很久沒有沐浴過的陽光。

    情緒漸漸平靜下來，身上的戾氣也消退，吳子宣喃喃道：“jiejie你真好?！?/br>
    片刻，他輕輕推開孟魚，臉上的笑意帶了一絲燦爛，沖著她擺擺手，飄向門口。

    “jiejie去睡吧，不要熬夜，對身體不好?！闭f完，身影消失不見。

    真是個進退有度的孩子，知道鬼魂陰氣重，哪怕貪戀這個懷抱也先顧及到她。孟魚看著吳子宣身影消失的地方，站立良久，心里不是個滋味。她從小被父親一家拋棄，母親早逝，是外婆給了她所有的愛。雖然沒有雙親，可是孟魚一直都擁有家的溫暖。

    再看小小的吳子宣，沒有父母的愛，只有嚴厲的要求。即使家里的錢堆成山，即使房子很豪華，對他而言都是冰冷的。吳子宣心中有怨氣，時間越長怨氣越大，若是成為厲鬼，可能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孟魚覺得，她應該為這個孩子做點什么……

    一夜無夢。

    早上醒來的時候，孟魚發(fā)現(xiàn)額上鼓了兩個小包，摸一摸生疼。這是大姨媽即將到訪的信號，每次提前兩三天，總要長一兩顆痘痘，提醒她做好接駕準備。

    吃過早飯，孟魚煮了一壺紅糖姜茶，繼續(xù)學習《初級修煉手冊》里的符咒。女孩子愛美是天性，最初級的符咒里有一張“桃面符”，可以讓皮膚更加細膩，祛黃除痘，提亮光澤。

    光原理就講了三頁紙，里面包含分子式，中西結(jié)合的藥理，最后通過陰司的黑科技融進一張看似普通的黃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