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也不知信了沒有，面上不露分毫，撫須頷首，聲音溫和：“姑娘在這里服侍老太太，也是孝心?！?/br>
    于是，甄停云端著孝女模樣長吁短嘆了一回，好容易送走了大夫，回頭便又被甄老娘賞了個(gè)白眼。

    甄老娘自己是裝出來的病，推己及人，自然也覺著裴氏是裝出來的。而且，她老人家還十分的雙重標(biāo)準(zhǔn)，自己躺床上裝病，竟還看不上裴氏這裝病的：“你娘也是，平時(shí)沒事，一有事，她就要頭疼腦熱的，當(dāng)誰看不出來她這是故意裝出來的？估計(jì)也就你爹這實(shí)心眼的會信她！”

    實(shí)際上，甄老娘當(dāng)年不喜歡裴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喜歡裴氏這脾氣做派。

    想當(dāng)初，甄老娘好容易多年媳婦熬成婆，想著要新媳婦面前擺一擺她這做婆婆的架子、立個(gè)規(guī)矩什么的，結(jié)果人家裴氏面上委委屈屈的受著，轉(zhuǎn)頭就要與甄父訴苦，然后就是母子吵架……但凡甄老娘手段刻薄些，裴氏也不生受著，要么暈要么病，反正可憐得不得了。偏偏，裴老太爺不僅是甄父的岳父還是甄父的授業(yè)恩師，甄老娘顧著裴老太爺，也不敢真對裴氏動手………哪怕裴氏婚后兩年未孕，甄老娘也沒提給甄父納妾的事情，只一邊罵一邊捏鼻子等著，好容易等到裴氏生子，偏頭胎卻又是個(gè)長女，甄老娘又是重男輕女的，自然就更氣了……

    總之，甄老娘與裴氏婆媳兩個(gè)一向是互相看不對眼，也就是如今時(shí)隔了許多年，甄老娘年紀(jì)也大了，兩邊互有默契，這才維持了一家和樂的表象。饒是如此，出了甄停云這事，婆媳兩個(gè)也是舊仇加新仇的，更看不上對方了。

    不過，甄停云倒不覺著裴氏是裝出來的：根據(jù)甄老娘轉(zhuǎn)述的夫妻吵架場面來看，裴氏被氣病了也不是不可能。當(dāng)然，甄停云嘴上還是要勸甄老娘：“反正您也是裝的，也沒輸了她的?！?/br>
    甄老娘：“……”

    因著甄停云從女學(xué)回來也沒吃晚飯，又問了甄老娘，祖孫兩個(gè)索性先擱下爭議，叫人端了飯菜上來，先把晚飯給吃了。

    結(jié)果，正吃著呢，就見著外頭來報(bào)，說是甄父來了。

    甄老娘撇撇嘴，小聲與甄停云道：“八成是陪著你那偏心娘吃了晚飯，這才過來的?！?/br>
    話雖如此，兒子來了，甄老娘也只有高興的。只是她為著要與裴氏別苗頭，索性裝病裝到底，也不起來，仍舊是病懨懨的躺在那里，一副被人氣得起不來床的模樣。

    甄停云其實(shí)挺想勸甄老娘的：裴氏臉白氣虛的，瞧著還有些病弱模樣，就您老人家這樣的，除非眼瞎，誰看不出您是裝的啊？

    結(jié)果，甄父居然還真眼瞎。

    他從門外進(jìn)來，見著老母躺在榻上，面上又羞又愧，連忙道：“是兒子不孝，還求母親莫要感傷。若是氣著病著，便是兒子的不是了。”

    甄老娘見著兒子這模樣也是心下一軟，只是想著孫女的事，還是強(qiáng)自硬起心腸，扭頭冷聲道：“你也不必與我說這些話！反正兩個(gè)女兒都是你們親生的，你媳婦偏心哪個(gè)，原也不該我這老婆子多嘴。依我看，倒不如趁早叫人收拾了東西，我?guī)＝銉夯剜l(xiāng)下，大家干凈。你們四個(gè)原就一家和樂，少了我們，以后也只有更好的?！?/br>
    甄父聽著這話，實(shí)是受不住，只得道：“娘這樣說，做兒子的真真是萬死莫辭?！闭f著，便跪倒在了榻邊。

    甄老娘最看重的便是這個(gè)獨(dú)子，見狀不由心軟，再冷不起臉，拉了他起來。只是，她心里還顧著孫女，還是要說他：“我都這把年紀(jì)了，便是即刻死了那也是活夠了的，又能有什么事？只可憐咱們二丫頭，自小跟著我在鄉(xiāng)下受苦，好容易回了京，娘偏心，爹不管，也不知以后該怎么辦。”

    甄父正心疼女兒，聽著這話不由也是動了感情，連忙道：“娘這話說的。停云是我和裴氏的女兒，我們做父母的，心里也只有疼她的，哪里會不管。”

    甄老娘卻是瞪他，氣得咬牙：“臨考前，把自己女兒考試憑證拿去給自己侄女——你說：這也是親娘做得出的？”

    甄父連忙說：“這事是裴氏她不懂事，我已說過她了?！鳖D了頓，甄父頗是心虛的補(bǔ)充道，“她也知道錯了，托我過來說話呢……”

    甄父和稀泥慣了，這會兒自然要替裴氏在甄老娘跟前賠罪認(rèn)錯，好脾氣的陪著甄老娘說了一會兒話，眼見著甄老娘累了，這才起身要走。

    甄停云做女兒的自然是要起身送他。

    不想，走到門口，甄父卻又忽然頓住了步子。

    此時(shí)天已傍晚，夕陽將落卻仍舊戀戀不舍的灑落下金紅色的余暉，漫天彩霞如火如荼，綺麗無以繪，壯美無以擬。

    甄父頓足，立在院門口，回首看著自己的女兒。

    都說“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自家女兒眼下也才剛過了十四生辰。如今，她站在暮色中，夕陽的余暉照在她烏黑的發(fā)頂，抹上一層淡金色的薄光，顏色淡淡的。雖身量已漸漸長成，可衣裙拂動間依舊能夠看出女孩的單薄纖弱。

    仿佛是日暮時(shí)的輕煙，淡淡的一抹，輕薄無比，被風(fēng)一吹便會散開。

    ……

    想著女兒以往吃過的苦，想著入京后受的委屈，甄父心中愧疚更甚，眸中似有些許復(fù)雜神色，就連聲音也低了下去：“如今想來，這些年我為人子、為人父，實(shí)是錯了許多……”

    甄停云聞言，微微垂下眼去，正好能夠看見自己那雙淡青色的繡鞋。

    上面繡著鵝黃色的蝴蝶，只是沾了些許泥濘，蝴蝶也不似早前鮮亮妍麗。

    一如甄父微微沙啞的聲音。

    “當(dāng)年，你母親才過了月子便抱你jiejie上京尋我。那時(shí)候，她形容憔悴，幾乎都要抑郁成疾，我與她少年夫妻，感情甚深，見此自然痛惜不已，深悔留她一人在家。又有岳家出面勸我說‘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她們婆媳不合，甄家后院不平，我便是在外做官必也要受此之累……所以，我就默認(rèn)了留你祖母在鄉(xiāng)，帶你母親外放之事。哪怕，她事后不提接你，我也就聽之任之，并未多勸。當(dāng)時(shí)，我也覺著留你在陪在你祖母身邊也是個(gè)慰藉，多少也寬解老人家的寂寞苦悶……”

    “那時(shí)候，我只考慮到她們婆媳一向不合，若強(qiáng)行一處只怕是要生出仇怨事端，倒不如分開些時(shí)日，經(jīng)年再見，彼此也都成熟了，沒了那些激烈情緒，想是可以看淡往事，好好相處……如今想來，不過都是借口，是我當(dāng)時(shí)太年輕，只顧著自己，只想著得些安寧不想?yún)s犯了大錯——母子不能一處，十余年不曾盡孝，反累老母憂心；父女不能一處，我兒明明有父有母卻仿佛無父無母，此其一。”

    “其二，我外放為官，一心仕途，家里妻兒和美，雖心里也惦記著你和你祖母，說來也是有限。雖常寫信回去，也常叮嚀你母親捎?xùn)|西回去卻從未真正放在心上，否則也不至于叫我兒吃了那么許多苦頭。”

    “停云?！闭绺搁L長的嘆了一口氣，似是想要將自己胸中的郁氣一嘆而盡，“是為父對你不住。”

    甄父能夠?qū)⒃捳f到這里，已可見其真心。

    甄停云心下亦是難受至極，好一會兒才低聲道：“父親其實(shí)也沒有錯?！?/br>
    事實(shí)上，甄父當(dāng)年的那些決定對他而言確實(shí)是算不上錯——事有輕重緩急，人也如此，甄父不過選擇了對他更有利的一邊罷了。

    世人都是愛己更勝旁人，也只有神佛才會大愛無私。

    而今，甄父能如此坦然的說起過往，對她言錯，委婉致歉，哪怕甄停云也不得不動容。

    她仰頭看著甄父，端出鄭重神色，先開口寬慰了對方：“還請父親放心，我從未為此怪過你和母親?！?/br>
    甄父卻并未放心，仍是神色沉沉，顯然不怎么相信這話。

    甄停云不動聲色的挑高細(xì)眉，神情漸漸柔和下來，她與甄父回憶著道：“還記得我小時(shí)，父親給祖母寫信，提到j(luò)iejie，信上說‘猶記倚云幼時(shí)，愛嬌愛鬧，總坐不住，只得抱她于膝上，一句句的教她念詩。稚子天真，童言無忌，時(shí)時(shí)逗我開顏，且愛且惱。幸而她如今已是懂事，能夠安坐桌前，認(rèn)真練字，每日如此，寒冬酷暑從不懈怠，殊為難得。惜不為男兒身，否則兒子后繼有人，此生無憾矣’……”

    她一字一句的背誦著那封令她記了很許多年的舊信，或許，甄父自己都已經(jīng)忘了這封信，可她至今記憶猶新。

    背到最后，甄停云眼眶微紅，聲音仍舊是清朗的，認(rèn)真的：“我當(dāng)時(shí)便想，父親既是喜歡jiejie這樣努力用功的孩子，我也要更加的努力用功才是。”

    甄父聽著聽著，眼眶不覺也紅了，只心下不忍，只得微微撇過頭去。

    “小時(shí)候，我總想著，一定要似長姐一般成為父母的驕傲，讓父親母親寫信去與旁人炫耀才是。如今想來，這想法雖是幼稚天真卻也是沒有錯。”她強(qiáng)忍住眼淚，眨了眨眼睛，明眸里似有流光，笑容尤其明麗，“父親，這事是我該謝謝您——無論是長姐還是小弟，您從不曾忽略他們的教育問題，始終要求他們努力上進(jìn)。正因如此，我方才有樣學(xué)樣，沒有荒廢了自己的時(shí)間，跟著努力上進(jìn)，才能有今日。”

    甄父只覺得好似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在自己心上刺了一下，又痛又酸，險(xiǎn)些便要忍不住，當(dāng)著女兒掉下淚來。

    對于一個(gè)父親來說，最難受的便是他缺席了孩子長大的每一刻時(shí)間，而當(dāng)他的孩子長大了卻站在他面前認(rèn)真與他說“我小時(shí)候一直想成為您的驕傲”、“是我該謝謝您”。

    甄父簡直無法面對女兒澄澈清亮的目光，他猝不及防的閉上眼，然后再沒有說什么，抬步走了。

    甄停云站在院門口，目送著甄父離開，看著他的身影在暮色里愈行愈遠(yuǎn)，方才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壓下了心頭的酸澀。

    她適才所說的皆是真心話，也是她一直想說的。只是，之所以會在這時(shí)候與甄父說這些，最重要的原因是：明日就是女學(xué)放榜的日子了。

    雖然裴氏還躺在床上，可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卻是顯而易見的。所以，甄停云也懶得去裴氏那里自討沒趣——要討一個(gè)人的喜歡已是不容易，想要叫討厭自己的人扭轉(zhuǎn)態(tài)度就更不容易了，她如今也沒活得多容易，何必非要這樣為難自己？

    只是，裴氏先前許給她的莊子，裴家買憑證的鋪?zhàn)印瓦B女學(xué)住宿這事也需要長輩同意。

    所以，甄停云只得先繞開裴氏，試著從甄父處入手——甄父在感情上可能更加偏向于愛妻和長女，但是此回是她受了委屈，甄父正心存愧疚，少不得要起彌補(bǔ)之心。

    有了這些鋪墊，她的莊子、鋪?zhàn)樱€有女學(xué)住宿之事也就有了商量的余地。

    ******

    待到了第二日，裴家上上下下倒是都安靜得很——甄老娘和裴氏這兩位女主人都“病”了，這會兒要是有誰敢作妖，說不得立時(shí)就要被拉出來以儆效尤。

    所以，所有人都縮著頭過日子，只怕不能更恭謹(jǐn)些。

    因著甄老娘也“病”了，裴氏雖病著卻也不好裝不知道，只得派了甄倚云過來問個(gè)安。

    因著家里人都病了，甄倚云今日也換了一身顏色素凈的衣裙，烏鴉鴉的髻上插幾支銀簪子，便如雨后梨花一般的溫柔沉靜。

    只是，甄老娘原就不喜她，又因她是裴氏派來的，更添幾分不喜，只隨口就將她打發(fā)了出去。

    甄倚云也不是什么好性兒，臨走前還要與甄停云姐妹情深了一回，細(xì)聲與她說：“今日傍晚就是女學(xué)張榜的時(shí)候了。母親心里掛念明珠meimei的成績，原也是想派人去外頭看看榜，只是想起二meimei的事，便也罷了?！?/br>
    “要我說母親也是多心了，二meimei一向心胸寬宏，說不得早就將這些小事給丟開了。到底是表姐妹的，也是一起頑過的，哪里有什么隔夜仇……說不得，二meimei也正記掛念明珠meimei的成績呢?！闭缫性泼嫔蠋?，明眸皓齒，親親密密的握著甄停云的手，笑問道，“二meimei，你說是不是這個(gè)理兒？”

    若是甄停云真因著憑證的事情沒能參加考試，此時(shí)再聽到甄倚云這話，非得要撲上去把對方臉上那虛偽惡心的笑容給撕了。

    但是，甄停云昨日已經(jīng)去了京都女學(xué)，參加了入學(xué)考，對于這事還挺有把握的。所以，聽到甄倚云這話，她也是笑了笑，惡心回去：“大jiejie說得對，是該派個(gè)人去看榜。若有了消息，大jiejie可得記著派人來與我說一聲呢?！?/br>
    玉華女學(xué)和京都女學(xué)雖是分開考試，但是張榜卻是一起的，主要也是為了對比出兩所女學(xué)女學(xué)生的成績。只有其中最優(yōu)秀的，才算是才壓群芳的魁首。

    若是甄停云所料不差：此回魁首必是得了六甲的周青筠，而她自己的成績應(yīng)該也是能夠考入女學(xué)的。

    所以，裴氏和甄倚云派了人去看榜單，不就是多了個(gè)給她報(bào)喜的人？

    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想到這里，甄停云臉上笑容更深。

    甄倚云看著甄停云的笑容，反倒有些不敢置信，看著她的目光更是又驚又疑：她怎么會是這反應(yīng)？她竟是這反應(yīng)！

    甄停云卻恍若未覺，仍舊是神色如常的送了甄倚云出門。

    直到從甄老娘的院子里出來，甄倚云都有些發(fā)怔，她始終都想不通：甄停云她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態(tài)度？總不至于是氣瘋了吧？

    要知道，自甄停云來了京城后便一直在府里悶頭讀書，誰都知道她是一心一意要考女學(xué)。偏臨考前出了這樣的事，無論她原先考不考的上，這會兒心里肯定是有怨氣的。甄倚云這時(shí)候提起這個(gè)，提起裴明珠，除卻惡心對方外，也是覺著以甄停云這狗脾氣，聽了這些話肯定是要發(fā)作的。到時(shí)候，她再借此去正院與裴氏告上一狀，添油加醋的說上幾句，裴氏心里就只有更厭惡甄停云的……

    誰知，甄停云居然就改了性了。

    事情并未如自己想象的那樣發(fā)展，甄倚云多少也有些心煩，一直等到走進(jìn)正院，這才想通了：自己怎么也鉆了牛角尖？這種事，甄停云根本不可能不在乎，適才那模樣八成就是故意裝出來糊弄自己的。

    想到這里，甄倚云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轉(zhuǎn)兒，立時(shí)便有了個(gè)主意。

    她笑著入屋去與裴氏問安，坐在榻邊給裴氏掖了掖被角，溫聲勸道：“娘，您也別生氣了。我瞧二meimei如今已是好多了，聽說您因著她的事情病了，還直說要來您賠罪呢?！?/br>
    裴氏這回確實(shí)是病了。

    這會兒，她正擁著錦被靠坐在榻上，身后墊著個(gè)湖藍(lán)色繡并蒂蓮的軟枕。因她一貫精于保養(yǎng)，皮膚細(xì)嫩，昨兒甄父那一巴掌雖沒用力倒底還是落了痕跡，哪怕事后用了藥，這時(shí)候臉頰仍舊有些紅腫，越發(fā)顯得她面容憔悴，神色也是懨懨的。

    也正因此，她現(xiàn)下對甄停云這個(gè)小女兒是真有些個(gè)喜歡不起來了。

    這些年來，她和甄父一直都是恩愛情篤，夫妻兩人都是從沒有紅過臉的，如今卻為著這小女兒幾番的吵鬧爭執(zhí)。甚至，甄父昨日竟還動了手——這可是此前都沒有的事情……人多欺軟怕硬，裴氏又與甄父一貫恩愛，雖也氣甄父，可事后夫妻說話又不免又軟了心腸，只把這些氣和怨都擱在了甄停云身上，雖知遷怒不好，到底還是不喜這個(gè)小女兒。

    故而，此時(shí)聽得長女如此言語，裴氏只是冷笑：“賠罪？我看她是氣我不死，想著再氣一頓狠的！

    甄倚云忙道：“瞧您說的。二meimei她是真想通了，我臨走時(shí)，她還特特叮囑我，說是若明珠表妹榜上有名，讓我一定派個(gè)人過去與她報(bào)喜呢?！?/br>
    裴氏聞言倒是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道：“你一貫實(shí)心兒，哪里知道她嘴里這些個(gè)話究竟是真心假意?！?/br>
    “娘?！闭缫性评L聲調(diào)，撒嬌道，“表妹若能上榜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也就說明二meimei這憑證沒有白費(fèi)了……按理，這事確實(shí)是該與二meimei說一聲的，咱們到底是一家人呢，總不好真就生分了?！?/br>
    裴氏聽著這話，不由拍了拍長女的手背，嘆了一聲：“也罷，我兒有心了，就依你的話吧?！?/br>
    她原是覺著甄倚云先時(shí)處處針對甄停云，這心胸未免有些狹隘，如今再看甄倚云為姊妹說話，倒是不覺心下一軟，想著長女這轉(zhuǎn)過彎來倒也是個(gè)顧念姐妹情誼的。雖裴氏如今對甄停云已是有些惡了，可長女這般，她看在眼里還是欣慰的：到底是她一手養(yǎng)大的姑娘，性子溫柔，慣會體諒人，真真是勝了那孽女百倍。

    因著有甄倚云這么一番說辭，裴氏對于女學(xué)放榜這事也是留了心，特意吩咐了下面的人早早去盯著，有了好消息就趕緊來報(bào)。

    結(jié)果，到了傍晚的時(shí)候，甄倚云親自端了藥上來，正欲服侍裴氏用藥，便見著個(gè)婆子急忙忙的跑進(jìn)來，喘著氣道：“太太，太太！上榜了！”

    甄倚云聞言，一時(shí)也是喜動顏色。

    她手里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藥湯，轉(zhuǎn)過頭去與與裴氏笑道：“娘，我就知道明珠表妹是個(gè)聰慧的，雖是考前有些個(gè)磨難，可這好事一貫多磨，表妹若是過了那個(gè)坎兒，后面的事自然也就順順利利了?！?/br>
    到底是嫡親的侄女兒，且侄女此時(shí)上榜考入女學(xué)，多少也能佐證自己當(dāng)初的決斷并非錯的。

    裴氏心里亦是大慰，秀眉舒展，含笑點(diǎn)頭。這時(shí)候，她倒有心情與女兒打趣：“你這油嘴！也不必在我跟前討打。且省下這功夫，待見了你舅母再說，到時(shí)候少不得要叫她好好賞一賞你?！?/br>
    甄倚云微挑柳眉，顧盼間神采飛揚(yáng)，她笑著問：“難道娘就不賞我了？！”

    裴氏被她逗得一笑，便欲叫人拿了銀子打賞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