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就在林啾以為他要轉(zhuǎn)身踏入草屋時,他忽然回身,掠入風中! “你——” 下一刻,他那只沾著干涸血跡的手,忽然緊緊攥住了她! 他的頭發(fā)散了,在亂風中飛舞。 那條赤色發(fā)帶延展至十來丈,一頭卷住草屋下的石階,另一頭系在他的足踝上。 原來他的發(fā)帶也是件法寶。 “抓緊了!”王衛(wèi)之薄唇緊抿,“收!” 就在林啾腳下沙漩渦徹底耗盡的那一瞬間,她只覺眼前一花,竟是直直穿越了幾十米亂風,雙腳穩(wěn)穩(wěn)地踏在了草屋外的石階上! 手還被王衛(wèi)之攥著。 “你……”她心中有些震撼,情緒一時復雜難言,“多謝了。沒想到你竟然愿意回來幫我?!?/br> “嗤,你不是說可以兩個人通關(guān)么。”王衛(wèi)之松開她,揚起雙手,將一頭墨發(fā)高高束起,然后偏了偏頭,“走吧?!?/br> 林啾吸了口氣,沖他笑了笑,然后一起走進屋中。 見到荒川的那一刻,林啾心中雖然早有準備,臉上卻還是露出了一絲異狀。 而王衛(wèi)之,則是眼角嘴角一通亂抽。 荒川此人,生了一副女相。不是面若好女的那種女相,而是像個略顯尖酸的老嫗。 偏生一看就知道是個男的。 王衛(wèi)之:“……見過荒川前輩??取!?/br> 荒川撇了撇嘴,一副見怪不見的樣子。他把雙手抱在身前,沖著屋中的石桌點了點下巴:“下棋下棋,一決勝負!” 林啾也感到一絲意外。 方才傳音給她的時候,還裝得人模人樣的,一副世外高人的派頭,不想一個照面,便暴露了老頑童本色。 “下棋?”王衛(wèi)之探詢地望了望林啾。 林啾沖他點點頭。 書中,柳清音正是在荒川面前,以一步之差贏了王衛(wèi)之,得到荒川的傳承。 王衛(wèi)之棋輸一著,指的便是真棋。 “沒事,”林啾毫不在意地說道,“我不會下棋,隨便就好。我知道你棋藝過人,鮮有敵手,我也不掙扎了?!?/br> 書中把王衛(wèi)之大大吹捧了一番,說得天上地下無人能敵一般,結(jié)果最后還是以一步之差輸給了柳清音,這便是從側(cè)面烘托女主的牛逼。 林啾不懂圍棋,就連五子棋也只是剛剛?cè)腴T的水準。對上王衛(wèi)之這種高手,根本沒有半點勝算。 不過她完全無所謂,因為她本來就沒想要荒川的傳承。她只是沖著虛實鏡來的。 “呵呵,”王衛(wèi)之狡黠地挑了挑唇角,“少來,我知道你狡詐得很,想騙我輕敵?!?/br> 到了這里,他也放松了不少,整個人透出一點懶散氣質(zhì)。 二人坐定,開始對弈。沒走幾步,王衛(wèi)之的唇角便不自覺地抽搐起來。 “你這……當真是一竅不通?。俊彼行┖眯Φ赝粥迸懦龅哪菞l直線。 林啾聳肩:“這要是五子棋的話,你已經(jīng)輸了?!?/br> 王衛(wèi)之輕笑出聲,繼續(xù)拈子、落子。 不多時,林啾的黑子便被堵死得差不多了。 眼見棋簍中只剩下三兩粒棋子,王衛(wèi)子望了望即將合圍的大龍,勝券在握,傲慢地吹了口氣,道:“小姑娘,棋藝不精哪?!?/br> 林啾漫不經(jīng)心道:“只是不擅長罷了,你信不信,若是五子棋,我定讓你輸?shù)靡涣W觾憾疾皇?。?/br> 說罷,她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懶懶地盯著棋局。 王衛(wèi)之笑了:“我立刻就叫你一粒子兒都不剩。” 林啾淡淡瞥他一眼:“當真?” 王衛(wèi)之瞟了眼棋局,心中默算三五步,篤定地交插十指,置于棋案上:“剩下一粒子,便算我輸!” 林啾眨眨眼,望了望笑吟吟立在一旁的荒川:“他說的話,可作數(shù)?” “自然作數(shù)!”荒川眉彎眼斜。 “好!”林啾頓時來了精神,摩拳擦掌坐正了身體,從棋簍中拈出一粒子,避開撕殺慘烈的戰(zhàn)局,重重落在了棋盤的空白之處! 王衛(wèi)之呆滯地望著那粒煢煢孑立的黑子,嘴角直抽抽。 “這粒子兒,你吃不下啦!”她拈起另一粒棋子,虛虛地對準了另一處無子的空白棋盤,“還有這粒,你也吃不下。我不止剩一粒子,我能剩兩粒!” 王衛(wèi)之:“……”不是,哪有這么搞的?!這是鉆了自己話中的空子啊!這是作弊!這…… “啊喲,”荒川遺憾地看了看王衛(wèi)之手中最后三粒子兒,“你輸了?!?/br> 王衛(wèi)之:“……”劍呢!我的劍呢!我要殺了這只jian詐的女狐貍?。。?/br> 林啾笑吟吟地望著他,正要說話時,忽然,心中傳來一道密語。 “愿賭服輸?,F(xiàn)在,你可以對失敗者提出一個要求,我將用最后的愿力,替你將這個要求化為咒印,烙于他的神魂之中,他無法反抗,直到九十九年之后,咒印自然消散,他才能重獲自由。” 林啾呆呆地抬起眼睛,望向荒川。 他滿面笑意,對她緩緩點頭。 忽然之間,林啾毛骨悚然! 她慢慢轉(zhuǎn)動眼珠,望向王衛(wèi)之。他顯然也收到了密語,此刻面色一片死白,唇色盡數(shù)褪去,眼中滿是絕望,整個人幾乎癱在了棋桌上。 這一幕,與書中一模一樣。 王衛(wèi)之輸棋給柳清音時,也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彼時,林啾只以為他太過心高氣傲,忽然敗給一個女子,一時難以接受而已。 沒想到,其中竟還有這般隱秘! 對他提出任何一個要求……化為咒印,烙于他的神魂之中……無法反抗…… 林啾再次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以柳清音那性子,確實干得出這種事來! 必是她提出,要王衛(wèi)之對她死心踏地,生死不離,這才造就了那么一個無怨無悔為她赴湯蹈火的深情男二!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王衛(wèi)之的臉色更加灰敗,嘴唇翕動,發(fā)不出聲音。 林啾定定神,清了下嗓子。 “做你愿意做的事吧!”林啾道,“每個人都是自由的,我絕不會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你的身上!” 一瞬間,王衛(wèi)之的神情精彩之極。 “你……確定?” “確定?!绷粥蓖蚧拇ǎ拔掖_定?!?/br> 王衛(wèi)之重重咬住唇,片刻之后,這個桀驁不羈的男人,忽然掩面痛哭出聲。 “很好!”荒川大大地嘆了口氣,“孩子啊,你果然沒有叫我失望!我終于,等到最適合的人選了!” 他伸出一只皺巴巴的手,輕輕摸了摸林啾的頭。 林啾:“……” “你有資格成為虛實鏡的主人,不,你值得更好的,孩子,待你離開秘境時,我會贈你一個驚喜?!?/br> 林啾:“……”好像賺大發(fā)了! 第32章 有你一半 荒川笑著沖林啾點點頭,然后望向王衛(wèi)之。 視線忽地一凝。 此刻,王衛(wèi)之正捂著臉,高大瘦削的身體微微蜷起,哭得像個孩子。 荒川眼皮輕輕跳了兩下,沖著他的后腦勺伸出一只顫巍巍的手,猶豫片刻,終究沒有撫上去。 “嗐……”他搖搖頭,嘆道,“原來天下娃子哭起來都是這個模樣?!?/br> 他將視線投向草屋外,怔怔望著飄來飄去的巨大云團,目光中滿是懷念。 林啾心下暗忖:從來不曾聽說遠古大能荒川在世間留下任何血脈,此事恐怕是他的心傷,不宜去揭。 于是便默默站在一旁,不言不語。 王衛(wèi)之漸漸止住了嚎哭。他本就是個灑脫人,眼淚鼻涕一擦之后,呲起白牙,露出個爽快的笑容。 “林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說罷,起身向荒川深深一揖:“前輩,晚輩棋差一著輸給了林秋,便不多留了……告辭!” “哎,哎,不急,不急?!被拇嚨剞D(zhuǎn)過身,一雙略顯尖刻的眼睛里盈滿了笑意,示意王衛(wèi)之坐下。 “嗯?前輩?” 荒川慢悠悠沏了三杯茶,長袖一甩,將石桌上的棋盤和棋子掀到地上,骨瘦如柴的手掌在桌上抹了幾下,然后端端正正將茶水放在林啾和王衛(wèi)之面前。 “坐坐,坐坐,陪老頭子多坐坐。” “可……”王衛(wèi)之眉眼間有些焦急,“不瞞前輩,家母……” 荒川揚起雞爪般的手,隨性地揮了兩下:“老頭子都聽到啦,安心安心,那蛇小子的動作神態(tài)呀,一望便知在撒謊。這種小心眼在老頭子面前,哼哼,沒用,沒用!” 林啾與王衛(wèi)之對視一眼,心中驚訝又佩服,暗嘆果然姜是老的辣。 “不過嘛……”荒川抖了抖稀疏的眉毛,“這世事呀,福禍之間,誰又真正說得準呢?好事未必是好,壞事也未必是壞。罷了罷了,不與你們說這個。年輕人,不需要那么滄桑?!?/br> “我當年以劍入道,憑著劍意與天地大道共鳴,借此踏過大乘,晉入登仙境。我的傳承,便是這一路領(lǐng)悟的劍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