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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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來?” 季菀笑笑,“我娘早已分了出來,我沒理由收留你們。你們留在這里,也只是奴仆雜役?!?/br> “沒關(guān)系的?!?/br> 季云抽了抽,聲音更小,“我們是官奴,又無親長相護(hù),出去后也為人輕賤。阿松還小,奴婢身無長物,養(yǎng)不活他。倒不如留在國公府里,就算為奴為婢,總有棲息之所?!?/br> 這幾年錦衣玉食的生活沒將她養(yǎng)成嬌小姐的性子,她也沒忘進(jìn)袁家之前自己過的什么日子。做大富人家的奴仆,總有口飯吃。比起走到哪兒都被人唾棄辱罵,指指點點,不知強(qiáng)了多少倍。 “你可要想清楚,留在我這兒,只能是奴籍。出去了,你們便是自由身?!?/br> “到了現(xiàn)在,奴籍和良籍,還有什么區(qū)別?”季云低著頭,苦澀而自嘲,“娘入獄服役而死,爹更是謀逆罪犯,做過官奴的阿松永遠(yuǎn)都不可能入仕。便是日后出去找活計,別人也不會要。奴婢…出去后也只能賣給人做丫鬟做妾,更或者連名分都沒有的玩物…”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即便季海夫婦收留他們,等她到了年紀(jì)出嫁,也不會有人肯娶,哪怕為妾,怕是都沒多少人家愿意。就算大伯愿意養(yǎng)他們姐弟一輩子,她也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目光。 “留在國公府,至少…”她偷偷看一眼季菀,語氣更弱,“有地方住,有飯吃?!?/br> 而且,季菀不會欺辱他們。 季菀大約能猜到她的心思,“你知不知道,奴籍是沒有自由的,包括將來你的孩子,也都只能為奴。除非遇到大赦,否則世世代代都如此?!?/br> 季云沒想過那么多,呆了呆。 見狀季菀搖搖頭,“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世人言語如刀,你們倆如果和大伯一家生活,會影響阿香阿蘭日后婚配?;剜l(xiāng)下嘛,怕是也無立足之地。留在我這兒,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若有所思。 原本她是不想再管季云和季松的死活的。但回京以后,母親肯定會問。以母親的性子,沒準(zhǔn)兒還會派人將姐弟倆接去京城。在母親眼里,季云只是個被寵壞了的任性野丫頭。而且這幾年性子也改了,早把以前孩子間的那些恩怨忘記了。畢竟她不知道,季云曾無意殺害了她的女兒,季菀也不可能道出自己借尸還魂的詭異事實。 就算不留在蕭府,母親大約也會委托娘家,收容姐弟倆。京城又沒人認(rèn)識他倆,重新?lián)Q個身份簡直易如反掌。 季菀自認(rèn)沒大度到讓曾經(jīng)害過她的人繼續(xù)過千金小姐的生活,一番深思后她已有了決定。 “阿松?!?/br> 她看向季松,“你呢?也愿意留在國公府嗎?” 季松睜著一雙腫得跟核桃似的雙眼,茫然無措的看著她,完全沒有主意。 “我…” 季云捏了捏他的胳膊,季松立即改口,“奴愿意?!?/br> 要說季松跟季菀其實是沒什么仇怨的,小時候的打打鬧鬧,不算什么事兒。所以季菀對季松還是有些憐惜之心的,“既然你們都愿意,那便留下來吧。” 季云眼神驚喜,忙拉著弟弟跪了下來。 “多謝少夫人收留之恩,日后奴婢定當(dāng)做牛做馬報答少夫人?!?/br> “報答就不必了?!?/br> 季菀讓人傳來管家,“除了他們倆,這次還有多少官奴被分入了國公府?” 武陽伯風(fēng)氏一族人口還是挺多的,全都被武陽伯一人連累,男子流放女子沖入教坊。府中上下的奴仆,卻都做了官奴。而北地的世家中,唯安國公府最得圣心,分得的官奴自然也是最多的。 “回少夫人的話。”管家恭敬道:“加上他們倆,共二十六人。丫鬟十六個,粗使嬤嬤四個,家丁四個?!?/br> 季菀點點頭,“這些人都安排去莊子上吧。至于他們倆…我打算讓季松跟著你,他讀過書,識得字,給你打打下手什么的,還是可以的?!?/br> 管家彎腰,“是?!?/br> 季菀又漫不經(jīng)心的瞥一眼季云,“讓她去園子里幫著侍弄花草吧。” “是?!?/br> 管家自然知道這兩人跟少夫人的關(guān)系,奉命領(lǐng)了兩人下去。 季云和季松還是頭一次見這么氣派的宅子。 以前季菀家在登縣的時候住的雖然也是三進(jìn)的宅子,但遠(yuǎn)不如國公府這般富貴,下人也沒國公府的多。袁宅和后來他們住的季宅,與眼前的國公府想必,更是小巫見大巫。世家大族有點身份的下人,穿的都比普通人富貴華麗。 季松有些緊張,“jiejie…” 季云握著他的手,“阿松你記住,以后我們就是國公府的使役,你要乖乖的聽管家伯伯的話,他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許哭鬧,也不許要爹娘。只要你認(rèn)真做事,就不會有人欺負(fù)你,明白了嗎?” 季松乖乖點頭。 “嗯?!?/br> ------題外話------ 下一章開始拉劇情!明天萬更! 第242章 勾引(一更) 已入秋,天氣轉(zhuǎn)涼,前線的戰(zhàn)事變得緊張起來。 北狄似乎不滿兩年前被打得落花流水,這兩年專注發(fā)展軍事力量,兩個月的試探后,就開始了真正的激戰(zhàn)。 北狄人勇猛好戰(zhàn)不是說著玩兒的,上了戰(zhàn)場就是不要命的血拼。那股不死不罷休的勁兒,倒是讓燕軍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安國公也不是吃素的,多年領(lǐng)兵作戰(zhàn)經(jīng)驗十足,也沒讓北狄占了上風(fēng)去。 陸四爺上了戰(zhàn)場就如同換了個人,仿佛想起了年少時的一腔熱血,舉槍殺敵毫不手軟。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能找回點作為男人的尊嚴(yán)和陸家兒郎的驕傲。他在家里窩得久了,一上馬立即雄赳赳氣昂昂,目光灼灼精神抖擻,殺得興起,連受傷了都顧不上。 千軍萬馬,奔騰呼和,廝殺聲不絕于耳,浩浩山河就在腳下,舉目四望皆為螻蟻。 陸非離一劍穿透對方一個副將的咽喉,戰(zhàn)場上的他不再是矜貴的世家公子哥兒,而是殺伐凌厲的將軍。 鮮血噴涌的瞬間,他聽見一聲悶哼,回頭一看,陸四爺左肩被貫穿,轟鳴的廝殺聲都掩不了那聲細(xì)碎的骨碎聲。 “四叔?!?/br> 他手中輕輕一挑,便將橫貫而來的長槍挑開,一把抓住即將墜馬的陸四爺。 “殺” 身后燕軍的喊聲如雷,雙方都?xì)⒓t了眼。 陸非離趁亂讓自己的屬下將傷重的陸四爺帶回去。 陸四爺傷得不輕,但他給自己報了仇,傷了他的是北狄猛將,當(dāng)時他左肩被穿透劇痛襲來,目光通紅,毫不猶豫一槍就賜破了對方咽喉。因此對方軍心大亂,再加上陸非離一連斬殺北狄兩個副將一個前鋒,北狄很快就撤兵了。 “如何?” 軍營中,安國公焦急的詢問。 老四比他小了足足八歲,從小就喜歡跟在他身邊,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雖說非一母同胞,但兄弟倆的感情卻很深。如今瞧著四弟渾身是血面色蒼白,安國公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 陸七郎也是滿目的憂心。 “還好沒有傷到要害。”軍醫(yī)仔細(xì)檢查傷口后得出結(jié)論,他熟練的拔箭,止血,包扎傷口,忙活了大半天后才松了口氣,“失血過多,又傷了骨頭,需要好好靜養(yǎng)?!?/br> 這話一說安國公就明白了,老四是不能上戰(zhàn)場了。但他這性子,呆在軍營里等著人伺候,肯定也不痛快。干脆就讓侄兒送他去延城的國公府。 陸非離則直接‘假公濟(jì)私’,讓小舅子蕭瑞隨行。 上次他回國公府的時候,季菀問起蕭瑞。陸非離想著,他倆雖不是親姐弟,但關(guān)系還不錯,反正蕭瑞現(xiàn)在也不上戰(zhàn)場,又無什么重要的事,干脆就讓他跟在四叔身邊,多多提升武藝,學(xué)學(xué)兵法謀略。 四叔為人嚴(yán)苛,蕭瑞在他手底下多磨礪磨礪,沒壞處。 …… 陸非離讓陸明回國公府給季菀報了信,讓她提前收拾好幾間房。等陸四爺傷情穩(wěn)定后,就動身回了延城。 陸四爺現(xiàn)在還不能自己下地行動,只能坐馬車。未免馬車顛簸牽動傷口,所以行程減慢。直到天黑,才抵達(dá)國公府。 “菀jiejie?!?/br> “三嫂?!?/br> 蕭瑞和陸七郎從馬上下來,對她拱了拱手。 季菀點點頭,“辛苦了?!?/br> 馬車直接從側(cè)門入府,去了陸四爺以前的房間,蕭瑞和陸七郎將陸四爺扶著躺到床上。 古代男女大防可不分輩分,季菀也不能親自給陸四爺檢查傷勢,只好拉過蕭瑞詢問。 “沒有大礙,傷口也已經(jīng)愈合。但肩胛骨被穿透,軍醫(yī)說可能會影響左臂行動,至于其他,只要休養(yǎng)幾個月,也就好了?!?/br> 季菀點點頭,這才又問:“你姐夫安排你過來的?” 蕭瑞嗯了聲,似乎對陸非離這個姐夫此舉很有些不滿。 季菀倒是約莫能猜到陸非離的心思。 蕭瑞才十四歲,年少輕狂,一腔熱血,難免有些急功近利。陸非離是從他這個年紀(jì)過來的,未免他以后上戰(zhàn)吃苦頭,才想磨磨他的性子。 先讓他從最底層做起,用心觀摩。讓他親眼瞧瞧,戰(zhàn)場可不是史書上那寥寥數(shù)語就能概括得了的。那是真正的血與淚的拼殺,鮮血和尸體的收割場。 如果怕,就趁早回去做金絲籠里的公子哥兒。 季菀便將這些話對蕭瑞說了。 蕭瑞倒是沒覺得陸非離會誠心刁難他,也察覺到陸非離有心培養(yǎng),只是他畢竟還年少,心性不夠成熟穩(wěn)重,所以難免心里覺得不大痛快。 “這幾個月我親眼目睹了戰(zhàn)爭,死亡,血腥。老實說,最初的時候有些震撼和不知所措?!?/br> 季菀沒來蕭府之前,蕭瑞是長子,素來是長輩們教導(dǎo)小輩的活樣本,是府里幾個弟弟的榜樣。 但他畢竟沒什么閱歷,有很多東西,還是季菀教他的,所以他對季菀這個繼姐素來親厚敬重。在軍營里沒什么熟人,他又不喜歡陸非離總拿看孩子的眼光看他,有什么心事也都憋在心里。這會兒見了季菀,倒是有了傾訴的心情。 “父親年輕的時候也上過戰(zhàn)場,也受過傷,我看見過他身上結(jié)痂的傷口,但怎么都想象不出戰(zhàn)爭的場面。親眼見到了,才知道自己以前太過狹隘。京城那般繁華錦繡,卻是那么多尸骨和鮮血換來的?!?/br> 蕭瑞神情悵然而凝重,語氣里有些慚愧和挫敗。 “我總覺得自己所學(xué)已足夠,可軍營里的將領(lǐng),哪怕只是個小隊長,武功都比我好。難怪姐夫總說我太過輕狂自負(fù),不許我上戰(zhàn)場。” 不得不說,在軍營里呆的這兩個月,蕭瑞還是很有進(jìn)步,知道反思了。 “所以啊,你更應(yīng)該好好學(xué)武,研習(xí)兵法策略?!奔据覝芈曢_導(dǎo),“你別看你姐夫現(xiàn)在率軍打仗威風(fēng)赫赫,他在你這個年紀(jì),也吃過不少苦頭。你以為他一入軍就上戰(zhàn)殺敵?在那之前他可是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巡邏兵。剿山賊,滅水匪,從失敗者提取經(jīng)驗,歷經(jīng)無數(shù)戰(zhàn)役,才走到的今天?!?/br> 她拍拍蕭瑞的肩膀,道:“阿瑞,你現(xiàn)在太年輕,又是在所有人的簇?fù)砜滟澲虚L大的,難免心中驕傲自滿。再加上一腔熱血,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受不住打擊,這些我都理解。年輕人嘛,其實就是要多經(jīng)些事兒才會長大。你姐夫一番苦心,都是為了你好?!?/br> “菀jiejie?!?/br> 蕭瑞揚眉,“明明你就比我大兩歲,可有時候說話的口氣,像給我授課的老學(xué)究。有點…” 還沒想到該怎么形容,腦袋就挨了季菀一個鋼镚。 “兩歲怎么了?大你兩歲也是你姐。”季菀輕哼一聲,端著長者的姿態(tài)教育他,“你jiejie跟你不一樣,你是從小養(yǎng)在富貴鄉(xiāng)的公子哥,我可是從窮鄉(xiāng)僻壤里走出來的,走過的路比你走過的橋還多,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人間百態(tài),我差不多已閱盡。你呢,初生毛犢不怕虎,還早得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