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迷與入戲
試鏡的第一部分,是女主角的內(nèi)心戲。 就是杜鵑在心中掙扎是否要用一尺白綾了結(jié)自己性命,追隨父母兄長離去的這一段。 因為現(xiàn)場沒有白綾,所以李顯宗找來一條素白的長巾替代。 客廳中間被清空出來,林綾赤著腳站在毛毯上。 作為觀眾的李顯宗和傅博安則坐在沙發(fā)上。 林綾先閉上眼睛,將思緒凈空。 傅博安靜靜的看著她,女人穿了件雪紡材質(zhì)的花襯衫,下半身搭配一件布料硬挺的黑色窄裙,上頭還系了紅色腰封,正經(jīng)的裝扮中帶著點俏皮,并將她勻稱修長的好身材給完全顯現(xiàn)出來。 傅博安知道,在文明的外衣下掩蓋下,是怎樣迷人的胴體。 像雪一樣潔白,動情的時候會暈出一層淺淺的粉色,待到令人心生激動的那一刻,顏色濃艷,瑰麗至極。 今天,她扎著低馬尾。 一張漂亮的鵝蛋臉被襯的小巧精致,杏面桃腮,素齒朱唇。 傅博安強迫自己忘了的畫面,卻在這一刻更為清晰的涌現(xiàn)上來。 她的水眸氤氳著淚花,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歡愉,極致的,彷佛無止盡的歡愉。 紅紅的唇瓣微微腫起,上頭還有一滴血珠將墜不墜,是被自己給咬出來的小小傷口,配合著檀口一張一合,誘人的呻吟聲逸出,比夜鶯的啼鳴還要嬌美動人,像是一個個獨立的音符蹦出,重重的敲在傅博安的心上。 隨著林綾的呼吸,她散在頸邊的幾縷發(fā)絲擺動。 傅博安想著的,是自己在上頭留下的印子,如在白絹上滴落的紅墨一樣,久久不散。 傅博安從來不是個重欲的人,從他保持了三十來年的處男身就知道。 身在這座大染缸中,傅博安要名聲地位有名聲地位,要身材相貌有身材相貌,條件優(yōu)秀,從來就不乏投懷送抱的女人。 可他從來沒有迷失過。 不是沒有遇過心動的人想要更進一步的嘗試,然后到最后一刻總是鎩羽而歸。 在意亂情迷時,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那一對杏眸,圓而潤的輪廓,薄薄的眼皮長長的睫毛,墨色的瞳仁里,只有自己的倒影。 一道熾熱且充滿感情的視線,從此在傅博安心里留下了痕跡。 再難忘懷。 可是當傅博安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jīng)晚了。 有人比他更早一步踏進林綾的心里,占據(jù)了最好的位置,傅博安固然遺憾,可卻也沒有因為感情而做出喪失理智的事情來。 從小到大,他似乎就是個對感情淡漠的人,家里的人總是用“無情”和“沒心沒肺”來形容他,然而傅博安覺得自己這樣也挺好。 至少,他不像父親多情,多情的把傷害妻子視為理所當然;至少,他不像母親深情,深情到把漠視孩子當成手中籌碼。 他孤身一人進演藝圈追夢,遭到身邊所有人的反對,認為他白白放棄大好前程,只因為一時意氣用事。 只有傅博安自己知道,他追夢的理由不過因為夢想不會背叛自己,拋棄自己,只要自己不先放棄,夢想永遠會伴在他左右。 相比起尖銳鋒利的感情,傅博安寧愿抓牢虛無飄苗的夢想。 誰又能想到,家族中這個無情又沒心沒肺的孩子最后憑借自己的實力當真在演藝圈闖出了一片天來?他從來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不愿把感情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與事物上而已。 這就是傅博安。 нAǐㄒǎńGSんひщǔ(海棠書箼)嚸℃òΜ 曾經(jīng)心有所屬的林綾,也被傅博安歸類到了“不值得”一類,這也就是為什么傅博安和林綾都在圈子里,頒獎禮、代言活動……能碰面的機會并不少,卻從來沒有真正打過照面的緣故。 若真心想避開一個人,有千萬種方法。 不過傅博安其實一直有在注意林綾的消息,包括她離了陳敦南又跟了葉海這一件事。 傅博安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對林綾死心了。 他也一度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到。 直到不期然的在片場遇到。 與女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傅博安才發(fā)現(xiàn)原來內(nèi)心深處對于林綾的執(zhí)念從來沒有消散的一天。 他已然入迷。 不知道傅博安正緊緊盯著自己的林綾緩緩睜開眼睛。 李顯宗銳目一瞇。 怔怔的盯著掌中白綾,伴隨著眼中忽明忽滅的光,林綾的手指無意識的一收、一放,潔白的布料便跟著一緊、一松。 她成了杜鵑,還是寶安公主的杜鵑。 那個曾經(jīng)貴為金枝玉葉,父母疼愛,兄長關(guān)懷,活的肆意又快活的寶安公主如今就像是個提線木偶般,雙目空蕩蕩的,只余一身美麗皮囊。 國破家亡,她理應隨著去的。 可是…… 寶安公主再次閉上眼睛。 她長居宮中,莫說出京,便是連宮門也甚少踏出,唯一的一次還是先斬后奏,苦苦央求著太子哥哥才得來的機會,可也就是那唯一的一次,讓寶安公主將只在畫中見過的壯麗山河,只在話本中描述的風俗民情牢牢記在了心里。 她的國家是多么美麗的地方。 到現(xiàn)在寶安公主都還記得,父皇曾抱著年幼的自己上登月樓,眺望腳下京城,自豪地述說當年戰(zhàn)功彪炳,平定天下的雄情壯志,而她的太子哥哥更曾言道“天子天子,便是上天派來守護子民的使者?!?,無奈十年的時間一晃而過,貪官污吏,天災人禍,她的父皇不愿正視自己的無能,終日與新納的妃嬪飲酒作樂,而她的太子哥哥更是自身難保,又談何記起年少時的遠大理想? 可是,這終究是她的國家。 寶安公主的眼皮緩緩撐開。 那一雙黝黑的瞳孔中,先是有淚光,再是有淚花。 從眼角蔓延而下的水痕,很快濡濕了一張玉面。 她緩緩跪下,鄭重地朝著前方嗑了三個頭。 再次起身后,這世界上再無大周的寶安公主,只有大宴朝的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