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謬贊了?！敝軡煽瑒t識趣地起身，從容地端起茶杯代酒，主動與孫爸爸碰碰杯，滿足看客需求。

    孫爸爸低頭喝了一口，垂著的眼中掠過一絲欣賞。

    官商打交道本就忌諱諸多，又是“X項規(guī)定”如緊箍咒的時期，就算有交好心思，哪能如此明目張膽。兩方心里跟明鏡似的，之后整個簡餐過程，只零星進行了幾次交談，距離保持得剛剛好。

    下午，雙方繼續(xù)圍繞項目“拉鋸”。時間飛快地過去，仿佛眨眼功夫，窗外竟已變得昏暗。周澤楷抬腕看表，差三分鐘六點。因為還有其他事務(wù)，孫爸爸這邊先撤，會議暫告一段落。

    臨走前，周澤楷發(fā)現(xiàn)對方?jīng)_自己偷偷眨了眨眼，帶著一種特別的意味。

    他若有所感，低頭摸手機。果然，微信新增一好友申請。

    通過后，孫爸爸開門見山：澤楷行程有空嗎？

    周澤楷仿佛早有準(zhǔn)備：明晚。

    孫爸爸：呵呵，難得來重慶一趟，吃個便飯如何？

    周澤楷：樂意之至。

    2.

    這里就能看得出周澤楷表面謹慎實則大膽的做事風(fēng)格了——午間，他剛意識到對方是孫翔父親后，明明沒有拿到任何邀請，就敢唬孫翔“家訪”一事，并且完全不擔(dān)心對方會作確認，蓋因他既迅速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上門拜訪，亦吃透了孫翔的性格。

    他曉得孫翔最愛面子，擔(dān)憂“黑歷史”被父母爆出的概率極高，卻以為事情成了定局，無法阻止自己拜訪，必定頭疼不已。與此同時，孫翔做事向來注意力集中，忙得要死的時候會下意識逃避這種既棘手又“次優(yōu)先級”的事，沒準(zhǔn)得等深夜躺在床上，精神懨懨地刷微信，才會后知后覺忘了叮囑家里。

    果不其然，整個下午，孫翔就跟沒看見那條消息似的，毫無反應(yīng)。

    晚上周澤楷和同行的人逛洪崖洞，欣賞溢彩流光的長江夜景。周澤楷拍了數(shù)張照分享給孫翔，外加晚飯時的火鍋全景圖一道，把中午的消息給刷得沒影。

    孫翔這才有了動靜，第一條是：“嘖，難怪你非加我微信，原來是擔(dān)心郵箱系統(tǒng)有附件大小限制?！?/br>
    周澤楷顧左右而言他：來過嗎？

    孫翔：當(dāng)然，不但來過，老子還在江里游過泳！

    周澤楷：厲害。

    孫翔：敷衍！連個大拇指的表情都沒，你怕是根本不信吧？

    周澤楷：大拇指.jpg

    孫翔：哈哈，好吧，就當(dāng)你信了。我真的可以游很遠！啊，是不是沒跟你講過，小時候，我曾經(jīng)有個夢想。

    周澤楷：什么夢想？

    孫翔：咳，其實都怪我表哥。記得是小學(xué)一年級暑假，我跟他學(xué)游泳。本人比較天才，泳池里劃拉了半周就會了。然后他給我腰上綁了“跟屁蟲”，慫恿我去長江里和風(fēng)浪搏擊。

    周澤楷：不危險嗎？

    孫翔：確實危險。不過有我爸，我叔，我哥，好幾個大人看著……跑題了，總之當(dāng)時我頭回下水，就游了一百多米，得意得不行，我哥就趁機騙我，說按照我這一日千里的進步速度，等十八歲，肯定已經(jīng)能順著長江游到上海灘。

    周澤楷：你信了？

    孫翔：……

    周澤楷：企鵝推眼鏡.jpg

    孫翔：……你是不是在笑我！懶得跟你講了，干活去。

    活當(dāng)然是要干的，但他們的聊天并未終止，有一搭沒一搭地延續(xù)著。對孫翔而言，這種感覺奇妙極了，他明明忙得要死，打每一個字都要見縫插針，但卻怎么都忍不住去回周澤楷的消息，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一肚子話可以和周澤楷聊，完全不用擔(dān)心冷場。并且，也許因為有了第一次爆料的鋪墊，再透露更多童年糗事，似乎沒那么艱難了。

    “還是我哥，”孫翔過了陣說，“差不多就你現(xiàn)在位置，我倆一道沿著江往朝天門走，走到千廝門大橋下……”

    “千廝門？”

    “哦哦，晚上了不知道你看不看得清，抬頭，最大最近的，紅色的那一座?！?/br>
    “看不出顏色，不過我知道是哪座了?！?/br>
    “嗯嗯，正好走到橋下，我發(fā)現(xiàn)一路人鞋帶散了，想提醒他，結(jié)果剛開口，頭頂開過一輛輕軌……害老子喊破嗓子，喊到那人都走遠了，也沒聽見。你說氣不氣！”

    兩分鐘，周澤楷沒回應(yīng)。

    孫翔：？？？周澤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