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臨淵卻是在吞噬圣器后，從乾元境一躍回到無相境，現(xiàn)在又……不對——”阮霰垂眼凝思，緩慢低聲說著，倏爾一撩眼皮：“他現(xiàn)在的境界，很難形容，隱隱已經(jīng)超脫世俗體系劃分。”

    原簫寒聳肩，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哼聲，“大概是借助圣器之力，重歸‘神’那個分類了?！?/br>
    阮霰點頭表示贊同，不過下一刻，他拍飛胸前那只不安分的爪子，拂袖起身：“好了，接下來，我們該去找臨淵了?！?/br>
    “打算如何找？”原簫寒指尖動了動，戀戀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追蹤術(shù)?！比铞泵鏌o表情。

    現(xiàn)存的追蹤之術(shù)，或以被追蹤者生辰八字為媒介，或以其貼身常用的物品，謝天明是臨淵曾經(jīng)的身份之一，所以利用謝天明留在春山宮殿的東西，當可尋得臨淵的蹤跡。

    阮霰低斂眸光起身，離開前殿，轉(zhuǎn)去這幾日謝天明住的房間，從內(nèi)取出一物。

    原簫寒緊隨其后。

    夜深露重，蟲鳥靜眠，天上星辰暗淡，風輕柔婉轉(zhuǎn)，素白衣角起落翻飛，拉出幽微光弧，瞬閃即逝。

    追蹤陣法的光芒明明滅滅，映照庭中燈輝，半個時辰后，阮霰喊了聲“阿七”。

    雪白光團應(yīng)聲出現(xiàn)，在地上彈跳幾下過后，化作雪白巨犬。

    它是直接從阮霰體內(nèi)出來的，原簫寒注視著那個位置，緩慢瞇了下眼。

    “我一直在監(jiān)視宮殿外面的動向，才沒空探究你們做什么！”阿七前爪拍地，大聲為自己進行辯解，其行為顯然是欲蓋彌彰。

    “我有問你什么嗎？”原簫寒微微一笑，語氣里透出幾分危險意味。

    阿七瑟縮了一下，忙不迭扭頭，拱到阮霰身后，問：“主人，我們是不是要出發(fā)了？”

    阮霰面無表情瞪視一人一犬，輕甩衣袖，揮開原簫寒緊盯阿七不放的視線，旋即下頜朝某處一揚，道：“往東十里，便是臨淵的棲身處?！?/br>
    “我們走吧?！痹嵑畬θ铞毙α艘幌拢锨盃孔∷氖?，飛快化光而去。

    阿七孤零零一條狗被留在原地，悲憤大叫錘地。

    *

    春山往東十里，乃是一片桃花林。百余年前，謝天明曾在此埋下幾壇酒，笑說阿霰來年你我于此地對飲，不醉不歸。但這個來年始終沒有來，因為很快謝天明便消失在那場傾城之火中了。

    正是春日好時候，桃花開得紛紛繁繁，重花旋落，風送淺香。阮霰同原簫寒走入這片桃花林，思及過往之事，臉色未改，依舊冷若冰霜。

    臨淵坐在花下，見得來者，舉起酒杯遙遙一敬，唇角勾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我等你許久?！?/br>
    “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卑⑵呔o跟阮霰身旁，它深知那段往事，不由咬牙切齒，雙目鼓圓瞪視臨淵，“披著別人的皮，干喪盡天良的事！”

    “喪盡天良……”臨淵悠悠重復，語速很慢，仿佛在品味，“這是今天第二個人這樣形容我?！?/br>
    繼而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錯了，這并非別人的皮，我生來就是這般模樣?！?/br>
    “哼！”

    阮霰低垂眼眸，面對此情此景不發(fā)一言，只在悄然間翻轉(zhuǎn)手腕。

    下一刻，寒光乍出！

    風在剎那間轉(zhuǎn)冷，一記圓斬飽滿如月，直擊花下之人。臨淵翩然避身，酒杯酒壇破碎滿地，背后上百年的桃花樹在彈指間碎斷，塵埃與花瓣同時翻飛，落地積成厚毯。

    阮霰緊追而去，原簫寒從另一邊攔截，形成前后夾擊之勢，臨淵見狀冷笑，反手祭出長劍。

    阮霰手持雙刀，交錯斜遞出一道銳利氣刃，刀光刺眼，所經(jīng)之處紛花盡化齏粉。臨淵橫劍相迎，劍勢沉穩(wěn)如山，在虛空里劃出恢弘光弧，掀起一陣塵浪，浩浩蕩蕩而去，化解阮霰此擊。

    與此同時，原簫寒殺招逼至左側(cè)。臨淵面不改色，側(cè)身翻腕，長劍在當空挽出一個凌厲弧度，猶毒舌吐信，挾著凜冽殺機，當?shù)囊宦暸c時拂天風相撞，不偏不倚正好格住殺招。

    兩雙凜眼相照，原簫寒劍勢再起。

    殺聲，風動桃林的沙沙聲。

    當啷，刀劍相撞激起鳴響，隨著風的嗚咽漸飄漸遠，漸遠漸散。

    桃花灼灼，刀花灼灼，劍光沖天如虹，映照沉夜猶如白晝。光華繚亂，飛花繚亂，天地之間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狂舞。數(shù)千招過，眼見長夜將醒，雙方卻仍是平分秋色。

    “你們可真聰明，非但沒按照原計劃毀了朱雀家的圣器，反而把它的力量吸收了?！迸R淵提劍后撤數(shù)十丈距離，點足立在一棵桃花樹樹冠最頂端，慢條斯理說道，“這樣下去，我們似乎分不出勝負。”

    阮霰一手反握刀柄立于身后，一手挽出一朵刀花，抿著唇不給只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