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華看向謝如冰，越看越不順眼。那一身藏青色衣裳，沒顯得她老氣，反倒顯得皮膚雪白，瑩潤奪目。憑什么幾句話就得了父皇的賞賜？

    想到自己前幾日突然被父皇訓(xùn)斥，禁足不得外出，母后又派了個教養(yǎng)嬤嬤進(jìn)來，凡事拘著，心中更是不爽。

    她心氣不順，正要訓(xùn)斥幾句，卻聽外頭傳來通報(bào)聲，李皇后也過來了。原來武德帝稍遲也要帶群臣過來聽?wèi)颍槺阋娨妿孜坏赂咄氐呐蜃?，李皇后便趕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夫子氣場全開咯~

    第19章 刺殺

    由于李皇后在，崇華公主不得不安分下來。好在人人都奉承她，再一看郭慕梅和謝如冰，兩人和幾個小跟屁蟲站在一起，當(dāng)真跟帶孩子的奶媽丫鬟似的。繼而又想到一會父皇過來，陸安瀾應(yīng)該也會來，心情雀躍，便叫了宮女到一旁補(bǔ)妝去了。

    玉兒珍兒寶兒三個，頭一次進(jìn)宮，第一回 見到這般華麗高大的戲臺，也是第一回看到京城里有名的青鸞班演出，興奮不已，拉著謝如冰去戲班后臺玩耍。

    謝如冰樂得避開崇華公主，便跟著幾個小毛孩進(jìn)了后臺。

    后臺里戲班眾人都已化好了妝，或背詞、或走步、或閑聊，等著開場，有些個年輕的，也是頭一回見皇帝皇后，緊張得忘詞。

    玉兒幾個這邊看看，那邊摸摸，每看到一個新奇的，就要喊一聲：“謝夫子，快來看！好有意思！”

    謝如冰跟著她，一路走過去，看了幾個面具、木制的大刀、堆在角落的鐵索、會伸縮的長劍、帶著長長綢帶的大繡球……

    大繡球十分精美，面上繡了繁花，紅色的綢帶也是十分醒目。玉兒抱起來，笑道：“謝夫子，這是不是比武招親用的？”

    珍兒笑道：“這么大的繡球，會把人砸暈吧？”

    “要不我們拿去玩吧？”玉兒興致勃勃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生打扮的人走了過來，笑道：“這個繡球一會唱戲要用，小姐暫時可不能拿走。等唱戲完了，我就送給小姐，可好？”

    玉兒有些不舍，抱在懷里，磨磨蹭蹭的。

    謝如冰伸手去拿繡球，玉兒抱著它，不肯放手。謝如冰用力，玉兒仍是不松手。

    謝如冰拿著繡球，微微皺眉，對玉兒道：“可不能淘氣！不然下回就不給你玩游戲了！”

    玉兒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扁著嘴，眼巴巴地看著謝如冰手中的繡球。

    謝如冰吸了口氣，轉(zhuǎn)身遞給小生，笑道：“不好意思。這球一會要表演什么節(jié)目呀？孩子們感興趣?！?/br>
    小生穩(wěn)穩(wěn)地接了繡球，道：“就是天女散花，孩子們都喜歡?！?/br>
    也就是說繡球是空心的，里頭有機(jī)關(guān)，一打開，花瓣自空中灑落，如天女散花。

    謝如冰拉著玉兒的手，道：“好了，聽見了？天女散花，好看得很。我們就回去等著吧?！?/br>
    玉兒珍兒寶兒早就聽得兩眼發(fā)亮，跟著謝如冰走了出去。

    出了戲臺，謝如冰才發(fā)覺自己拉著玉兒的手心出了一手的汗。

    那繡球恐怕有問題，里頭不是花瓣，很可能藏有□□。她聞到了些許硫磺的氣息。

    皇帝皇后都在此處，還有許多重臣命婦，無論如何，得阻止此事。

    她將玉兒珍兒寶兒幾個帶到石夫人處，正琢磨著這事該找誰來說。就在此時，傳來“圣上駕到”的通傳聲，武德帝領(lǐng)著群臣走了進(jìn)來。

    謝如冰看到了站在武德帝身后的陸安瀾。

    從來沒有哪一次，她覺得陸安瀾如此順眼。

    武德帝坐定，露出一絲微笑，對眾人道：“年關(guān)將近了，今日看戲，眾位愛卿也放松放松，隨意坐吧?！?/br>
    謝如冰心中焦急，就怕陸安瀾就這般坐了下去。因?yàn)樗朦c(diǎn)不想眾目睽睽之下去找他說話。

    好在陸安瀾仿佛感受到了謝如冰內(nèi)心的祈禱，不但沒有坐下，反而走到角落，與禁軍統(tǒng)領(lǐng)湊在一起說話。

    謝如冰忙穿過眾人，走上前去。

    陸安瀾余光看到了她，眼神就望了過來。方才在御道上，看到謝如冰這一身，只覺得她皮膚白的發(fā)光。此時再看，更覺得她如珠似玉。

    他眼神微微暗了一下。

    謝如冰無暇理會這許多，幾步上前來，踮起腳尖，靠近他的耳邊，幾乎用語氣道：“青鸞班里有刺客?！?/br>
    陸安瀾目光陡然銳利，拉著她的手，幾步走進(jìn)了一個小隔間，輕聲問道：“怎么回事？”

    “我方才陪孩子們?nèi)ズ笈_，看到本來天女散花用的繡球，里頭可能有□□。”

    陸安瀾神色極其凝重。他立刻召了就在外頭等候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郗弘進(jìn)來，低聲囑咐幾句。郗弘領(lǐng)命而去。陸安瀾方對謝如冰道：“一切有我。你給我坐得離戲臺遠(yuǎn)點(diǎn)?！?/br>
    謝如冰點(diǎn)頭，慢慢走回了座位。

    戲臺上已經(jīng)開始唱戲，咿咿呀呀，謝如冰全然沒有聽進(jìn)去。回到座位上，郭慕梅湊近前來，笑道：“meimei方才去哪里了呢？好戲開始了一會了?！?/br>
    謝如冰有些心不在焉地笑笑，道：“嗯，真是好戲?！?/br>
    自陸安瀾進(jìn)來，郭慕梅的目光就緊緊追隨著他。所以，自然是看到謝如冰與陸安瀾說話了，兩人還進(jìn)了小隔間。陸安瀾何時對女子這般親近有耐心過？

    此二人關(guān)系非比尋常。

    郭慕梅覺得非常難受。

    作為樞密使的女兒，她曾經(jīng)享有無限榮耀。經(jīng)過這一年來無數(shù)次的思考，她覺得只有成為樞密使的妻子，才有可能恢復(fù)從前的榮耀。

    就此此時，臺上的小生突然大叫一聲：“天女散花來也！”伴隨著話音，一個精美的繡球拋了出來，眼看朝著眾人而來。

    然而，突然從斜里破空而來幾支弓箭，將那繡球射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戲臺一側(cè)的墻角下，眾人驚魂未定，就聽到繡球轟然爆炸，發(fā)出巨大的聲響，連著地板都震了，同時，從繡球里頭蹦出來好幾團(tuán)火，射向四周。所幸眾人坐得遠(yuǎn)，未曾被火傷到。

    “有刺客！護(hù)駕！”內(nèi)侍尖利的聲音響起。

    一眾女眷花容失色，忍不住后退。

    禁衛(wèi)軍早已將戲臺團(tuán)團(tuán)圍住，很快將一眾人等捉拿歸案。刺客供認(rèn)無諱，說是吳越國國人，不忿武德帝滅國，如今想要報(bào)仇。而那青鸞班的班主哭天搶地地看著冤枉，三兩把把刺客臉上的油彩擦去了，大喊道：“這人我不認(rèn)識！”

    武德帝將信將疑，令郗弘將刺客和青鸞班押下審問，方道：“安瀾啊，幸虧有你在！若不是你，今天可就難收場了。”說著，環(huán)視一周驚魂未定的眾人，道，“尤其女眷們，可是嚇壞了?！?/br>
    陸安瀾連忙跪下，叩首道：“陛下恕罪！卑職未曾及時發(fā)現(xiàn)刺客，以至于壞了圣上和娘娘們的興致，罪當(dāng)該罰！”

    武德帝沉吟半晌，問道：“罷了，等郗弘審出來再說。你后來又怎么知道有刺客？那弓箭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

    武德帝武將出身，知道必然是先有準(zhǔn)備，才能在球拋出的一瞬間將其射偏。既然事先知道，為何不一舉拿下眾人，卻要等到事發(fā)？

    陸安瀾的后背微微有些出汗，道：“就在刺客上臺前，有人在后臺看到繡球，發(fā)覺有蹊蹺，但是也不確定。她急忙告知我，可是刺客已上臺，箭在弦上，卑職只能用弓箭將繡球射走?！?/br>
    武德帝微微瞇了眼，問道：“誰人發(fā)現(xiàn)蹊蹺？”

    “謝如冰之女?！?/br>
    這下武德帝再次愣住了。他緩緩地抬抬手，叫陸安瀾起身，又宣謝如冰上前。

    “你怎么看得出問題？”武德帝兩道目光盯著謝如冰。

    謝如冰跪下，伏首地上，恭敬地道：“我同幾個學(xué)生在戲班后臺玩耍，學(xué)生好奇繡球，拿了起來玩，我接手時，聞到輕微的硫磺味，不確定是否有□□，為安全起見，就回稟了陸大人。”

    武德帝盯著她伏得低低的身子，問道：“你還能分辨硫磺？”

    “小女子自小喜好機(jī)關(guān)雜學(xué)，天文地理、八卦方陣、藥理醫(yī)典都有所涉獵，這才認(rèn)得?！敝x如冰道。

    武德帝臉上的凝重之意去了幾分，叫她起身，目光如炬地盯著謝如冰，道：“你倒是與你母親頗像，都這般聰慧。這回，你救駕有功，說吧，要什么賞賜？”

    赦免我父親，許他回京過年！

    這么一句話沖到嘴邊，幾乎要脫口而出，可是神差鬼使，出于直覺，她說了另一句話：“若是圣上和皇后娘娘圣德，設(shè)立官立女學(xué)，求陛下允我在里頭教學(xué)?！?/br>
    武德帝一怔，靠著椅背的后背忍不住微微直了起來，看向依然俯首低頭的人，謝明時的這個女兒給了他太多意外。

    廳中眾人也都是意外，不由得重新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謝如冰。這個看起來天真憨厚、埋首典禮的少女，仿佛并不那么簡單。

    只有陸安瀾心中舒了一口氣，原本提著的心終是放了下來。武德帝多疑，若是謝如冰求赦免謝明時，武德帝恐怕會多想。

    “就這么喜歡教書？”武德帝緩緩地轉(zhuǎn)動著拇指上的扳指，問道。

    謝如冰抬起頭來，看向武德帝，脆生生地道：“是的！小女子從小就立定主意，要做夫子?！?/br>
    武德帝看著她瑩白稚嫩的臉，亮晶晶的雙眼，終究是笑了，道：“這有何難，準(zhǔn)了?！?/br>
    說罷，猶自不甘心，問道：“朕以為你會求朕赦免你父親。”

    “父親臨行前，曾囑咐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們服從便是。陛下圣明，自有定奪?！敝x如冰道。

    武德帝猶在沉吟不語。

    太子楚元茂上前一步，畢恭畢敬道：“昨日巡河御史使送了折奏上來，里頭說到謝明時在孟津河道上服役勤懇盡職。本是要報(bào)送父皇的，只是今日冬宴，還來不及。”

    武德帝聽了，方點(diǎn)頭道：“罷了，這倒是謝明時一向的作風(fēng)。”頓了一下，又道，“歐陽海，回頭賞金子百兩。你沒了母親，孤兒弱女的，有些錢財(cái)傍身才好?！?/br>
    謝如冰再次謝恩，武德帝被擾了興致，起駕回宮了。眾女眷受到驚嚇，也各自散了。

    謝如冰跟著石夫人，帶著玉兒幾個，也出了宮。

    剛上馬車，謝如冰就向石夫人行禮謝罪：“陛下問我要何賞賜，我一時情急之下，只能說了女學(xué)夫子來應(yīng)景。請夫人原諒。”她此刻還在石家閨學(xué)，卻想著官立女學(xué)，就怕石夫人心中不快。

    石夫人扶她起來，拍拍她的手，慈愛地笑道：“你可真是聰慧??！和你母親一樣。放心吧，若有官立女學(xué)，玉兒他們幾個自然要入學(xué)的?！?/br>
    最開始，石夫人是因?yàn)橐粫r的憐憫，才將她護(hù)入羽翼之下。待看到玉兒幾個規(guī)矩漸長學(xué)識漸多，她對謝如冰多了幾分贊賞。今日一看，這個看似璞玉般純真的少女有著驚人的敏銳。她想起從前姜氏來往的書信，微微出了神。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們，冬至節(jié)快樂！

    冬至大過年，吃得我肚子撐~

    第20章 迷宮

    謝如冰回到小院時，只覺得身心俱疲，倒在床上，裹著被子就睡了過去。

    待她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屋里光線昏暗，她眨了幾下眼睛，才發(fā)現(xiàn)有人坐在榻邊，正看著她。

    謝如冰猛地坐了起來，就要喊人。

    卻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冷冷道：“睡糊涂了？連我都不認(rèn)識么？”

    原來是陸安瀾。

    謝如冰扯了扯被子，縮了進(jìn)去，道：“你來做什么？”

    陸安瀾其實(shí)也不知道自己來此處要做什么。下午，宮中如此兇險(xiǎn)。他在其中浸染多年，早已習(xí)慣了，也不會為之動容。然而，因?yàn)樗?，他前所未有的緊張，她幾乎是在刀尖上走過，一個不慎就要被武德帝懷疑定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