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同樣的一個夜晚，愉悅的時候是短暫的，牽掛的時候，卻突然之間變得很長。

    鐘離艮依舊在窗邊托腮望著金狐，她知道現(xiàn)在小四只已經(jīng)餓到了疲憊，她不知道的是，那時，樓上的少年已經(jīng)擺好了畫板。

    初晨，已經(jīng)有了蟬鳴，鐘離艮一下從床上彈起來，拖鞋還沒穿好就開門往外沖?？斓饺岬臅r候，卻突然放緩了步子，姜如玉正在把魚湯一勺一勺添進(jìn)金狐的食盆，而狐一和小三只坐在一旁，焦急的望著姜如玉，他動作很緩，有些夸張的緩。

    “咕……咕”狐一尾巴搖了搖，準(zhǔn)備張嘴叫幾聲，姜如玉瞄了它一眼，它只好老實地重新坐下。

    “姜……”如玉兩字還未叫出，金狐卻已經(jīng)開始慢慢的舔起了食盆的魚湯。這時姜如玉才拿出一摞食盆，開始給四只添魚湯，大只開心得尾巴都快搖斷了，蹦起來差點打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魚湯。

    “過來一起幫忙呀，還要它們多餓會兒嗎?”他依舊沒轉(zhuǎn)身，鐘離艮理了理還掛在眼睛面前的頭發(fā)，走上前去，正準(zhǔn)備彎腰去拿食盆，四目相對的姜如玉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副用勺擋著盡量不笑出聲樣子。

    鐘離艮下意識地伸手去理自己的頭發(fā)，很好了呀，有什么好笑的?！澳阈κ裁葱Γ惺裁春芷婀值膯?”她伸手搶過姜如玉的勺子，轉(zhuǎn)過身去給三只填食。

    “看來上次送的香墨，你很喜歡。”姜如玉站起身，拍了拍手，把四只的毯子收了起來。

    “香墨……”鐘離艮想著想著，腦袋低的更低了，手上不停地添著魚湯，三只的盆快溢出來了的時候，突然在她旁邊蹲下的姜如玉拿過湯勺，“我收拾好了，你回吧”他并沒有看她。鐘離艮把耳邊的頭發(fā)撩下來遮住了臉，跟剛剛一樣的速度沖回了屋子里。

    站在鏡子面前，額頭那幾只小狗，眼角旁邊還有幾滴干了的赤墨，整張臉周圍則印上了忽隱忽現(xiàn)的墨線，鐘離艮望著鏡子里面自己這幅尊容，苦笑不得。

    “鐘離艮，你真的是！你真的是沒救了！這下完了，姜如玉全看見了，丟臉?biāo)懒四恪敝钢R子里如小丑妝容的自己，一臉悔不該當(dāng)初的表情。

    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撲了幾次水之后，香墨一點不見消失，幾回洗面奶快按掉半瓶，香墨還是紋絲不動?？匆婄R中頭發(fā)濕了一半的自己，鐘離艮腦子里只回旋著“狼狽”這兩個字。

    “鐘離艮，你好了嗎?”姜如玉的敲門聲，這種時候響起來變得甚是刺耳。她用毛巾把自己裹得只露出兩個眼睛，呼了一口氣才把門擰開了個小縫。

    不小心撩到眼角邊的發(fā)梢，因為沾水的緣故有了幾分熱氣，升到眼前，視線都變得模糊。

    “給你，香墨不容易洗掉”姜如玉遞過來的兩瓶東西她不是很能看清，只想拿了讓姜如玉趕快走。她伸手拿過，極快的甩上了門，一句謝謝半句被“咚”蓋住。

    貳

    扯下自己的毛巾擦干眼角的熱水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拿了一瓶卸妝油和一瓶泡沫牙膏。鐘離艮拿起卸妝油，連著說明標(biāo)簽一起看了三遍之后，才敢確認(rèn)，這是卸妝油。

    “果真沒看錯呀，這姜如玉，真的是如花似玉，嘖嘖嘖……”再次抬頭看著鏡子里的面容，微微揚起的顫動的嘴角正在努力壓抑住發(fā)現(xiàn)了寶藏般的驚喜。

    用最快的速度混勻卸妝油和牙膏沫抹滿臉上之后，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調(diào)。姜如玉，這么久了，終于讓自己結(jié)結(jié)實實逮著把柄了，還是自己送上門來，鐘離艮腦子里幻想著一天姜如玉求著自己不要把自己是個偽娘的事情告訴姜叔叔的樣子，越想越唱的歡快。

    “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呀，哈哈哈……”笑停了換氣，泡沫卻和著空氣一同進(jìn)了鼻子，沒一會就嗆得眼淚直掉。

    好不容易把鼻子里泡沫清理干凈收拾好出門，姜如玉已經(jīng)給四只和金狐都扣上了繩子。

    他看見鐘離艮之后就打開了花園的門，鐘離艮還停留在剛剛的想象之中，看見姜如玉之后就開始慢慢揚起了嘴角，姜如玉開門后轉(zhuǎn)身看見朝著自己傻笑的鐘離艮，突然一下竟覺得身體都停滯在那幾秒。

    直到最后，通過鐘離艮浮夸的肢體動作意識到她那不是傻笑而是壞笑之后。

    姜如玉才把大只小只的繩子掛在了門閥上，自己牽著金狐狐一和二只?！凹热荒阋呀?jīng)收拾好了，它們也都吃過了，帶它們?nèi)ズ＿呁竿笟獍伞！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就你花樣多，我本來也這么打算的好吧”鐘離艮翻了一個白眼，上前解掉兩只的繩子跟在姜如玉后邊。

    他停她也停著，他走她就在后邊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還是一直的相處模式，不多搭一句話。

    鐘離艮在后邊無事，就開始很認(rèn)真的打量著姜如玉，他好像沒有之前剛剛來時那么瘦弱了，換做那時候，估計牽著三只軍犬，就不是他遛狗，而是被狗遛了。

    他好像很喜歡穿白色t恤，然后總會在t恤的某個角落，有著幾根粗線條勾勒成的圖案，幾何方塊、煙花、鋼筆、墨盤、自行車……不同的圖案會出現(xiàn)在他的袖口、領(lǐng)邊、心臟部位邊緣，每一件白色t恤上只有一個圖案，小小的，本難以讓人發(fā)現(xiàn)，但是在白色的t恤上卻一眼就能看到。

    叁

    鐘離艮的確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姜如玉，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可以去問清楚這些問題。

    姜如玉從一年前到家里到現(xiàn)在，都沒讓他去上學(xué)，鐘離艮想過，他應(yīng)該只是暫住，但他口中的養(yǎng)父母似乎已經(jīng)忘記有他這么個人。他們之間的交際，也只剩下了每次姜龍?zhí)旄麄兺ㄔ挄r被叫過去說的幾句簡短的寒暄。

    他為什么不去學(xué)校?他一個人在家都做什么?他的爸爸mama究竟是誰?他為什么起名叫如玉……

    所有的問題，每次都在開口之前，被姜如玉不緊不慢的一句話壓了回去。

    海邊，有人已經(jīng)搭起了遮陽棚，躺在椅子上喝著果汁聊著天。這片海灘不是旅游的地點，因為周圍的景物算不上秀美，也不夠驚艷，只有鄰近的人會在休息日邀幾個好友談?wù)勑拇荡碉L(fēng)，水性好的也會在淺海去游游泳。

    姜如玉在長廊邊停下，解開了狐一、金狐和小只的繩子。狐一仿佛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到了這里，一解開繩子，就是自己下海游泳戲水的時間，很默契的隨著繩子的解落，一躍而起跳進(jìn)海里。

    狐一游了一會，轉(zhuǎn)過身朝著小只叫了幾聲，小只看了看鐘離艮，鐘離艮朝它點了點頭，它才搖著尾巴跳了進(jìn)去。金狐看著狐一和小只，尾巴有一下無一下的搖著，鐘離艮把兩只的繩子也一并解開，好像有很久了，沒有帶它們出來一起游泳。

    上次被狐一拖著褲腳拽著下水的時候，還笑著說要等銀狼回來之后帶著金狐銀狼一起，來看看它們孩子多調(diào)皮。

    姜如玉，是記著自己這句話了嗎?沒來得及想，肚子傳來“咕嚕咕?！钡穆曇艟蛽屜却蚱屏税察o。

    “要么?我也還沒吃”姜如玉從背包拿出一個面包遞給她

    鐘離艮機(jī)械性接過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了他也沒吃這句話，“那我們一起……”正準(zhǔn)備撕開包裝袋分一半，姜如玉已經(jīng)拿出另一個面包吃了起來。只好尷尬的繼續(xù)撕包裝，“我們一起坐那邊吧，就那邊”，說著還邊用手隨便指了個長廊的位置。

    姜如玉轉(zhuǎn)過身向長廊上走的時候，鐘離艮低頭看著手里的面包。

    是自己最喜歡的藍(lán)莓夾心奶露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