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郁清嶺自然是看不明白鹿曉這些微妙而復(fù)雜的凡人心態(tài),他只是覺得身體有些異樣。 郁清嶺有些煩惱,伸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知道自己的心跳有些失常,如果可以他很想現(xiàn)在抽取一點自己的血液,應(yīng)該能檢查出激素分泌的異常,然而這里沒有工具,回去的話應(yīng)該需要最起碼半個小時的車程。 但是,她想留在這里啊。 郁清嶺望著鹿曉的眼睛,本來清晰的思路變得異常緩慢。 “好?!彼犚娮约旱蛦〉穆曇簟?/br> 如果鹿曉想要留在這里,就算一切都不對勁,也都沒有關(guān)系的。 鹿曉牽著小星的,買了一大串氣球。 各式各樣的形狀,海豚的,飛鳥的,還有器貓。 小星提著祈求,在原地快活地跳躍:“飛起來!飛起來!” 鹿曉扭頭看郁清嶺:“我小時候也想過,如果買一萬個氣球,是不是能夠飛到月亮上去,于是攢了千塊零花錢,結(jié)果后來被爸爸給沒收了。” 郁清嶺側(cè)耳傾聽,目光沉靜:“到高空時,氣壓變化,氣球會爆炸?!?/br> 他的表情很認真,仿佛是真的擔(dān)心鹿曉會把這瘋狂的主意付諸于行動,眼神里帶了嚴厲。鹿曉被他這副認真的表情逗樂了,揉了揉笑出的眼淚:“放心,我現(xiàn)在不會這樣做的。我就是覺得,人類在單純的年紀里,有一些很蠢的夢想,真的很幸福?!?/br> 就像現(xiàn)在活奔亂跳的小星,眼睛里只有飛上天的氣球,已經(jīng)快忘記了珊瑚魚的死訊吧? “不蠢?!庇羟鍘X想了想,低聲道。 “?。俊甭箷砸粫r反應(yīng)不及。 郁清嶺仿佛是經(jīng)過了最縝密的思考,才低聲道:“鹿曉,不蠢,很好很好的?!?/br> 他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眸映襯著天空與云朵。 鹿曉看得忘記了呼吸,良久,她才低頭笑起來:“此時應(yīng)該需要一個擁抱。不過,我決定入鄉(xiāng)隨俗了?!?/br> 她在郁清嶺詫異的目光拉起他的,遵循著記憶里他做的那樣,被他的指指掰出來,剩下的合并成拳,然后舉起自己的右,以同樣的姿勢,用指腹輕輕觸碰他的食指和指。 應(yīng)該沒記錯吧?郁清嶺式“友好表達”。 “我也很高興能遇見你,郁教授。”鹿曉輕聲道。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的應(yīng)聘,她或許終其一生都不會遇見這些孤獨的靈魂。人生沒有那么多或許,她遇見了,就沒有打算只是路過。 小星在遠處開心地喊“小鹿”,鹿曉匆匆跑上前去,剛好錯過郁清嶺表情。 她沒有看見,就在她的身后,郁清嶺呆望著自己的指尖,耳尖忽的紅得快要滴血。 第18章 珊瑚魚 小星沒有被接到sgc,而是直接接到了秋山醫(yī)院。 秋山醫(yī)院的研究辦公室對小星的血液進行了抽樣比對檢查,最終得出結(jié)果,小星體內(nèi)的oxt指數(shù)呈現(xiàn)明顯的上升趨勢,且她身體內(nèi)自主分泌荷爾蒙值也有所上升。醫(yī)生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公布這個消息,小星mama與于醫(yī)生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閃動起激動的淚花。 鹿曉……不知道應(yīng)該做什么反應(yīng),她壓根聽不懂。 她悄悄問特地趕來的黎千樹:“這個代表什么?” 黎千樹道:“這代表小星的自閉譜系障礙有改善的可能性?!?/br> 鹿曉迷茫:“可是小星并沒有什么變化啊……” 黎千樹垂眼看著鹿曉和小星相互牽著的,微笑道:“人心是很復(fù)雜的,清嶺的實驗是每周兩天,讓他們在接觸微量oxt,并且在那種環(huán)境里與你相處,你可能不知道,小星上一個接受的人是她的帶班老師,從歲到五歲,小星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br> “……那我……” “沒錯,你只花了個月?!崩枨漭p輕舒一口氣,看著遠方激動的人群,“這代表清嶺的實驗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效果,鹿曉,恭喜你們?!?/br> 黎千樹的聲音很輕。 鹿曉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轉(zhuǎn)頭去看郁清嶺。 有那么一瞬間,鹿曉很想擁抱他。 之后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 從海洋館回來,小星的情緒一直很低靡,就算鹿曉為她的小丑魚海洋館又新添了不少動物,依舊沒有讓小星的情緒好轉(zhuǎn)起來。她總是懵懂地打開頁面,茫然尋找記憶存在過的那條魚,遍尋不見,就更加的失落。 “小鹿,珊瑚魚,去了哪里?”小星趴在沙發(fā)上,抬眼問鹿曉。 鹿曉頭痛得想要撞墻:總不能告訴小星,珊瑚魚化作了一堆數(shù)據(jù)被刪除了吧? 小星眼淚眼朦朧,柔軟的指尖不斷地戳著屏幕。 沒有人想過,情感感知能力得到了增強,帶給小星最初的卻是傷害。自閉癥孩子,對已經(jīng)進入自己生命的東西,有著非常人的執(zhí)著。然而越是執(zhí)著于那些事物,當(dāng)失去時他們并不能夠接受,尤其是小星的情感認知真在不斷地好轉(zhuǎn)。 鹿曉很為難,她已經(jīng)試過了所有方法,比如再領(lǐng)養(yǎng)一些魚,甚至是再重新開一個賬號?可是小鹿對小丑魚海洋館里每一個動物都有印象,重新開一個賬號不能騙過她。鹿曉甚至偷偷給賬號充了兩千塊錢,可是身為非洲之星,她根本抽不那條珊瑚魚…… 她于是被迫無奈,只能打游戲客服電話。 “我只要珊瑚魚,對,你們有沒有什么套餐,能夠保證能抽到那條珊瑚魚?” “那數(shù)據(jù)可以恢復(fù)嗎?我多充一點錢,你們能不能幫我回個檔?” “不行,不能換賬號也不能買賬號,我不是來找茬的……我只是想要珊瑚魚……喂?” 對方客服是一個小哥,不論鹿曉花多少言語去好言相勸或者胡攪蠻纏,對方都堅決不肯通融。剛開始他還溫柔細語,后來聲音越來越大,最終炸毛:“我們雖然是個小工作室但我們也是有節(jié)cao的!游戲就是要有游戲的公平性!你們氪金大佬了不起???你們處處都要特權(quán)是不是?。浚∵@個世界上有些游戲,就算氪金,也不能為所欲為的!” 電話被人砸斷。 鹿曉呆呆聽著電話那端的嘟嘟聲,靈魂也跟著飄搖。 ……真是難得有節(jié)cao的工作室啊。 鹿曉嘆息,可是小星單純的一根筋地盼望著珊瑚魚能夠回到游戲里。怎么辦? 鹿曉正抓狂,房門忽然被人叩響。行政部的主管善芳出現(xiàn)在門口,道:“鹿曉,協(xié)科方來人了,你跟郁教授一起去會議室吧,這里我來看著?!?/br> “協(xié)科?” 善芳眉開眼笑:“是啊,你們的實驗取得了進展,算是走上正軌了,協(xié)科方馬上要跟進當(dāng)然要過來開會?!?/br> 鹿曉終于想起了那封發(fā)到協(xié)科hr郵箱的簡歷信,心臟仿佛被狠狠揪了一把—— 糟了,她還沒來得及跟郁清嶺坦白! 會議室里所有人都已經(jīng)就座,協(xié)科方代表坐在橢圓桌左邊,sgc方代表坐在右邊,滿滿的一桌人,只有郁清嶺的身旁留了一個空位,很顯然是留給她的。 鹿曉輕輕腳入座,心跳如雷。 她很懷疑郁清嶺是不是聽見了心跳,從她入座開始,他就頻頻回頭,不斷投來疑惑的目光,似乎在問:怎么了? 我這是心虛愧疚不安數(shù)罪并罰?。?/br> 鹿曉在心底哀嚎,心被她自己的指甲扎得泛紅。 協(xié)科方正在致辭,大意是公司展望未來,對你們充滿了信心,放心,爸爸有錢,你們經(jīng)管放去做,爸爸的錢放在倉都快長霉班了。致辭啰嗦得要死,鹿曉不敢聽漏一個字,她害怕下一秒,他們就會忽然宣布她是駐扎協(xié)科的運營人員,從此就不做郁清嶺的助理了…… “鹿曉?!庇羟鍘X低聲出聲。 鹿曉緊張得喝了一口水,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很害怕,害怕他聽見失望的消息,更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睛。小星因為珊瑚魚的離開,已經(jīng)情緒低靡了好久好久,郁清嶺如果知道她要走,會怎么樣? 會議上,冠冕堂皇的話已經(jīng)告一段落。主持會議的商錦梨笑靨如花:“相信雙方都對本次合作充滿了信心,為了我們雙方能夠有更加暢通的合作,我們需要有兩個專業(yè)的運營人員,分別駐兩地辦公,隨時溝通與sgc的項目進程?!?/br> 來了! 鹿曉的死死攥緊了會議桌下的。 商錦梨的目光落在鹿曉的臉上,眸光微變,忽然道:“關(guān)于運營人員的人選,相信各科室的助理們已經(jīng)收到了通知并且發(fā)送簡歷,協(xié)科方還要根據(jù)簡歷進行適當(dāng)篩選,月內(nèi)會通知到位。” “……” 一場會議下來,鹿曉的脊背都已經(jīng)濕透了。 郁清嶺被協(xié)科的幾個人層拖住走不開,只能用關(guān)切的眼神目送鹿曉離開會議室。 鹿曉只覺得自己是一個剛剛上過斷頭臺的死囚犯,剛剛要行刑,忽然被通知說劊子的刀今天忘帶了,要不明天再來砍頭? “鹿曉?!边^道上,商錦梨叫住鹿曉,“你跟我來。” 鹿曉心虛地跟上商錦梨的腳步,跟著她走近了會議室旁邊的一個小茶水間。 “我說,你該不會偷偷下藥睡了秦寂吧?”商錦梨一進茶水間,忽然伸掐了一把鹿曉的臉。 “……當(dāng)然沒有!”鹿曉捂著臉躲閃。她都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過秦寂了,更別說下藥了。 “那你怎么一副做了賊的表情?因為你偷偷泡了郁清嶺?” “…………” 這個人,剛才在隔壁會議室是怎么裝出一副職場精英白骨精的樣子的??明明就是一個惡俗的花癡八卦女啊啊?。?/br> 鹿曉懶得和商錦梨拌嘴,她仔細想了想,問她:“錦梨,駐協(xié)科的運營,每周可以回來幾次?”也許這個運營只是每天在兩地之間跑跑腿呢?或許這邊一天那邊一天? “你在想什么呢?”商錦梨翻白眼,“所謂的駐協(xié)科運營和駐sgc運營,不過是為了讓雙方在推進項目的時候能有自己人在對方陣營里。你除了合同還在sgc,其余都跟協(xié)科員工一致?!?/br> “啊?那我還能回……” “當(dāng)然不能。”商錦梨道,“你的身份是駐協(xié)科運營,就算你偶爾回來一次,也是去心樓與事業(yè)部交接。” 所以,一旦入職后,就再也不能回到11樓么…… “你沒有忘記你的初衷吧?” 鹿曉沉默,她想了想,還是搖頭。 她的初衷,是想要以成人的姿態(tài)進入秦寂的視野,想要讓那個人看見她,想要成為站在他身邊的人。為了這個目標,她不惜費勁周折進sgc,可是,成了sgc駐協(xié)科運營,就真的能令秦寂改觀嗎? 她向來欲求不多,獲得秦寂的認可,一直是她乏善可陳的人生目標之一。 只是在走出象牙塔之后,她現(xiàn)在有些不確定自己幼稚的行為,究竟是對還是錯。 “我說,你該不會是臨場慫了吧?”商錦梨把鹿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忽然笑了,“鹿曉,你為了這一天,放著自己的專業(yè)不顧籌謀了那么久,別告訴我你現(xiàn)在不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