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陳策有些尷尬:“玄漸那小子,眼高于頂,脾氣又差,常年不在連尹,適婚之齡已過,夫人便有些著急?!?/br> 沈恪站起身,寶藍色的衣袍隨著他不疾不徐的步子輕輕擺動,露出袍底一角金色綴絲的內(nèi)襯。這是要走了。 陳策識相地讓了讓身子,嘴里小聲嘀咕著:“但愿漸兒能收斂住脾氣,相熟的師妹他總該滿意了吧……” 沈恪的背影一頓,寶藍色的袍角無風自動。他回頭看著陳策,緩緩開口:“突然想起來事情已經(jīng)吩咐手下去處理了,陳大人不介意我去府上叨擾吧?” ??? …… 于是世子殿下就跟著陳府的馬車來到了府上。 陳母眉關(guān)緊鎖,神情訝然。世子殿下突然到訪,她也沒有什么準備。老爺也不提前知會一聲,真是頭疼。 “老爺讓奴婢來傳話,吩咐廚房加幾道殿下愛吃的菜...... ” 陳母一頓,搞得像她知道殿下喜歡吃什么一樣。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br> 陳母這才看向一旁靜立的謝時雨,聲含歉意:“讓姑娘久等了,我先安排下人帶你去廂房休息,等我這里忙完了,再來請姑娘用膳?!?/br> 謝時雨欠身施禮,笑而不語。被陳府下人帶著,走了出去。 身后傳來陳母威嚴的聲音:“廚房那里,先叫他們準備些時蔬,糕點果盤也加一些,最難弄的就是酒,也不知道殿下喜歡烈酒還是清酒,算了,我親自去一趟吧……” 謝時雨不由腹誹,世子的架子真是夠大,陳母這樣的長輩還要為他忙前忙后。原來他這么早來是為了蹭飯的。 到了飯點,她終于見到了前來蹭飯的沈恪,他老神在在坐于主位,右手邊坐著陳母,左手邊那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陳府大老爺。 見她進了堂內(nèi),沈恪才懶懶的將視線投了過來,謝時雨頓了頓,總覺得有股涼颼颼的的意味。 待她落了座,人便到齊了。 她的位置緊挨著玄漸,算是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等開了席,她也不說話,偶爾動兩下筷子,眼觀鼻鼻觀心,安靜的像個影子。 然而總有人要將話題繞到她的身上。 “時雨姑娘別客氣啊,多吃點菜,漸兒你這個做師兄的,也不知道幫著夾兩筷子,看她瘦的,身上也沒幾兩rou,看著怪心疼的?!?/br> 謝時雨抖了抖身子,也不知這說話如唱戲的女子是什么身份,頭一回見面,就讓她rou麻。 陳老爺這才注意到她,溫聲詢問:“這位姑娘就是玄漸的師妹了吧,真是英雄出少年,聽說你還繼承了谷主之位。漸兒也常和我們夸你呢。” 這一定是假話。謝時雨不知道該如何應答,只保持微笑。 陳母附和道:“老爺還不知道時雨姑娘就住在世子府上吧,她還領(lǐng)著殿下給的差事呢。說來還要多謝殿下,如此照顧漸兒的師妹?!?/br> 什么叫沈恪給的差事,聽起來好像是他施舍的一樣,明明是沈恪自己跑到黃泉谷求醫(yī)的。 玄漸顯然也不懂這些酒席上的奉承說辭,耿直地道:“師妹今后就住在府中了,也不用麻煩殿下了?!?/br> 沈恪放下筷子,眼神幽幽地朝她望了一眼,正逢謝時雨抬起頭,兩人的眼神直達對方眼底,片刻之后,沈恪的薄唇微微一掀,緩緩吐出兩個字:“是么。”隨后又執(zhí)起面前酒杯,向身旁的陳老爺敬了一杯酒。 氣氛又活絡(luò)起來。 推杯換盞間,謝時雨吃得差不多了,便借故離席。散了會兒步,她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留在世子府里,今日已晚,不便去取,明日一早借陳府的馬車,不知道可不可行。 月色天光,一片清涼。晉地的夏夜同黃泉谷比起來,又不太一樣,少了些蟲鳴蛙叫,多了些斷斷續(xù)續(xù)的人聲,她一個人走在小徑上,聆聽著這些低語,心中一片寧靜。 “該不是迷路了吧?” 身后陡然傳來人聲,帶著熟悉的戲謔,謝時雨頭也不回地說:“你走路怎么一點聲音也沒有的?!?/br> 謝時雨走到樹邊停下,婆娑疏影斜斜落了一地,她站在月光皎潔中回首,白裙纖塵不染,墨發(fā)流淌著清輝,面容卻隱在樹影下,看的不太真切。 沈恪瞧了瞧,辨不出她面上的神色,又上前了幾步,說:“你真打算留在陳府?” 謝時雨動了動,一點白光掃過她的眼角,黑瞳中透著肯定:“當然?!?/br> 沈恪嗤笑了聲,“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沈恪看她眼神透出幾分不解,便知道她還被蒙在鼓里,心中輕了一輕,總算不是她自愿的。 “陳大人陳夫人想把你許配給他們的兒子。” 她和玄漸師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留在府里只是為了和師兄商議治療方案?!?/br> 沈恪涼涼道:“他們可不這么想?!庇致唤?jīng)心地掃了她一眼:“若你繼續(xù)留下來,保不準二位長輩會生出什么錯覺……” “我走,明早就走?!毕氲疥惸傅拇蛩?,她只覺得毛骨悚然,她和玄漸明明只有同門之情,怎么到了這里,就變得如此復雜了。 沈恪嘴角一翹,嗓音里噙著不自知的夷悅:“無需明日,現(xiàn)在就可以走。” 嗯? 謝時雨尚未回神,一片衣衫就兜頭罩了下來,冷冷清香覆在她的眼上,腰間一緊,頭頂上傳來沈恪輕飄飄的聲音:“別出聲?!?/br> 喂,這可是不告而別。 風聲劃過,她在他的懷里余裕滿滿地想,輕功真是個好東西。還有,這動作是不是太自然了些,無論是抱的人,還是被抱的人。 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萬的第三天,覺得自己棒棒噠。 默默吐槽一下,男女主的戲份是不是太多了。 楚源:作為這一單元的主角,我居然就露了一次臉。 楚泉:作為這一單元的主角,我......不說了。 第48章 睜眼時陽光透過窗縫射進來,懶洋洋的,不太熱烈,不知名的鳥兒在窗外輕啼,微風送來院子里滿架薔薇香,疏疏朗朗,清醇芬芳。謝時雨轉(zhuǎn)眼看到殿中傾散開來的緋紅色羅紗,才完全清醒。 這里是清輝殿,昨夜她被沈恪帶回了世子府。 走出清輝殿,輕抬手臂,舒展了下腰身。視線所及處,看到一個姑娘,模樣俏麗,身上綠裙清新動人,正步履輕盈地向她走來。 那姑娘見了她,臉上自帶三分笑意,秋水雙瞳柔柔的望過來,讓人心生好感。 “奴婢琴衣見過謝姑娘?!睌狂攀┒Y,她緩緩抬起頭來。 謝時雨看著她身上質(zhì)地考究的綠裙,怔了怔,“你叫晴衣?” 琴衣雖不解,卻依舊點了點頭?!扒倨鍟嫷那?。” 謝時雨垂袖走近,微微一笑:“我有個師妹也叫晴衣,不過她是雨過天晴的晴?!?/br> 十一師妹元晴衣,黃泉谷年紀最小的弟子,現(xiàn)在應該在陳越邊境的柴桑城歷練。她們好像快有一年沒見面了,晴衣下山歷練的時間比他們幾個師兄師姐還要長。想到陳越正在交戰(zhàn),謝時雨心中就有些隱隱的擔憂,但愿晴衣不要出什么事。 琴衣望著眼前明顯走神的姑娘,拔高了些聲量:“謝姑娘,殿下今日一早有事出去了,便派我來帶你進宮。” 謝時雨點頭施了一禮:“那就勞煩琴衣姑娘了?!?/br> 琴衣連忙閃身避開,她可不敢受這位謝姑娘的禮數(shù)。 坐上馬車,謝時雨才想起一件事情來,她看向琴衣:“能否順道去一趟陳府,接上我的師兄?!?/br> 琴衣抿嘴一笑:“殿下已經(jīng)安排好了,此刻陳公子應該已經(jīng)入了宮?!?/br> 謝時雨頷首,昨夜自己不告而別,也不知道沈恪是如何同陳父陳母解釋的。 馬車停在宮門前,琴衣出示了腰牌后,便領(lǐng)著謝時雨去了霜云殿。 去霜云殿務(wù)必要經(jīng)過玉華宮,琴衣走在前面,一路上宮女太監(jiān)皆向她微微伏身,口中稱一聲“琴衣姑娘。” 謝時雨暗暗詫異,莫非這琴衣還大有來頭? 及至霜云殿,玄漸師兄果然已經(jīng)到了,他看到謝時雨身旁的琴衣,面露訝色,殿下竟將琴衣?lián)芙o了師妹。 世子府兩大總管,丁宿主外,琴衣主內(nèi),各司其職,掌管府中各項事務(wù)。琴衣平日里也是個大忙人,被派到謝時雨身邊,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謝時雨見到玄漸卻有些尷尬,“師兄,昨夜我……” 玄漸皺著眉打斷她:“我知道了,殿下近來身子虛弱,你便細心留意著,一日三次請脈,不可省去?!?/br> 謝時雨嘴角輕抽,原來沈恪是這么說的。身子虛弱,即便是編個理由,也這么不靠譜。若他身子虛弱,世上怕是根本找不出什么身強體壯的人了。 “開始吧?!毙u淡淡道了一聲,轉(zhuǎn)身向床榻走去,衣衫輕擺,吹滅了地上一根蠟燭。 “滅了!滅了!快點上!” 謝時雨腳步一頓,看著出聲的方向,楚源斜靠在床柱上,神情憤然,雙瞳緊鎖那根被熄滅的蠟燭,眼中再無別物。 玄漸停了停,蹲下身,用另一支蠟燭上的火焰點燃了熄滅的那一支。 居然照做了,謝時雨看的驚奇。要知道玄漸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如此小心翼翼走到榻前,玄漸低頭看著楚源,道:“從今日起,就由我和師妹一同為你診治?!?/br> 楚源冷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沒有理會他的冷漠,玄漸上前把了把脈,謝時雨則轉(zhuǎn)身取了金針。 “怎么樣?” 玄漸搖了搖頭。 雖不指望昨日那一口毒血能化解他體內(nèi)一絲毒氣,但如此收效甚微,還是出乎了謝時雨的意料。 背對著楚源,謝時雨輕聲道:“右手在外,左手于內(nèi),放置腹前,凝神靜氣。我替你針灸時,要保持住姿勢不變。” 楚源像是沒聽見一樣,謝時雨遞了個眼神給玄漸,玄漸會意,架起他的上半身。 “放開我!”楚源果然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 對不準xue位,謝時雨只得放下金針。 “你若不配合,治療難以推進,待毒氣深入五臟六腑,無藥可醫(yī),便只有死路一條?!彼囍_口勸道。 楚源一張臉平靜冷漠,看不出任何端倪。 謝時雨垂著眼睫,看來他是不想活了。 玄漸難得的苦口婆心:“昨日我與師妹已經(jīng)找到了根治你的方法,只要堅持下去……”話未說完,楚源就將臉轉(zhuǎn)向墻內(nèi),這是根本不愿意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