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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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慎到他旁邊坐下:“都說臨時抱佛腳,孫胖,你這抱得可真夠早,還有八個月呢?!?/br> 孫岳沒好氣道:“我可不是你,唐小三元。要是我明歲想考上舉人,可得努力呢。好不容易提前知道考官是誰,我當(dāng)然得對癥下藥。十有八九,羅大學(xué)士出的便是《公羊傳》里的題目。” “孫岳,你怎么還羅大學(xué)士呢?” 唐慎和孫岳一起抬頭,說話的是個書香世家的秀才。他回過頭,嘆氣道:“去歲咱們都說,今年的秋闈主考官是羅大學(xué)士。不假,確實(shí)該是他。但孫岳你現(xiàn)在可別讀《公羊傳》了,羅大學(xué)士不能做咱們的主考官了?!?/br> 孫岳:“啥?為何又不能做了。你又說是他,又說不是他,什么意思?!?/br> 秀才道:“你還不知?羅大學(xué)士昨日自刎而亡了!聽說是昨日凌晨在書房里自刎的,到卯時才被人發(fā)現(xiàn)?!?/br> 孫岳瞪大眼:“不會吧!” 唐慎:“自刎?羅大學(xué)士為何自刎?” 秀才嘆息道:“還能為何?前日深夜,聽說啊,那牢里的鐘大儒去了!羅大學(xué)士是鐘大儒的學(xué)生,也是他的忠實(shí)擁躉,不過誰能想他竟然就這么跟著走了啊?!?/br> 孫岳把《公羊傳》扔在書桌上,憤憤不平地說道:“我還讀了兩個月的《公羊傳》,讀得滾瓜爛熟?,F(xiàn)在可好,全部廢了!唉唐慎,你說我怎的就如此可憐。嗯?唐慎,你怎么了,怎的不說話?唐慎?誒,唐慎!” 錢講習(xí)進(jìn)學(xué)堂時,正巧碰到唐慎奪門而出,他被唐慎狠狠一撞,手中的書掉了一地。 錢講習(xí)面色不悅地說道:“那是唐慎?怎的,不想上課,當(dāng)著老夫的面走了?” 孫岳也不知道唐慎是怎了,只得為他說好話:“他家中突然有事。” 錢講習(xí)冷哼一聲,開始講課。 凜冽寒風(fēng)中,唐慎穿著厚厚的棉衣,飛快地奔跑著。他出了紫陽書院,一路向東,沿著自己早晨才走過的腳印,跑到了梁府。門房說要為他去找管家,可唐慎死死瞪著他,二話不說,就將他推開,自己跑了進(jìn)去。 門房不明所以,趕緊去找管家。 穿過泰山石的門洞,沿著雪池廊亭,再走十米,便到了書房院子。那扇門緊緊關(guān)著,唐慎正要上去,管家急急趕了過來:“唐小公子,這是怎了?” 唐慎沒有回他,他大步跑到書房前,用力推開門。 雪后出了太陽,日光映雪,倒入房中。書房里沒有點(diǎn)燈,卻被這雪光照得透亮。房梁上懸著一條三尺白綾,炭盆中的銀絲炭靜靜燃著,唐慎送的筆墨硯臺還放在桌案上。梁誦今日穿的是一件寬袖長衣,那長長的袖擺懸垂而下,微微搖晃,正掩蓋著唐慎送的徽墨硯臺。 管家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他跌撞地跑出門去:“快來人啊,來人?。 ?/br> 唐慎的手撫摸著書房雕花的大門,他仰頭看著梁誦,忽然無力地摔倒在地。 炭盆中,銀絲炭燒斷了一根,發(fā)出咔嚓聲響,在寂靜書房中格外清晰。 雪已經(jīng)停了,可他更冷了。 第26章 白條長綾高高懸掛于靈堂之上。雖是隆冬, 雪后天氣嚴(yán)寒, 靈堂中卻不顯寒冷, 痛哭聲與以頭搶地聲此起彼伏。唐慎戴著麻帽、穿著孝服來到梁府的靈堂時,見到的便是梁府小廝丫鬟們哭成一片的景象。 梁誦早年娶過妻,有過一個兒子??上Я悍蛉巳ナ赖迷? 唯一的兒子十年前也因病去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徐慧是梁誦的表侄,便是他如今最親的人。 徐慧戴著麻帽, 跪在棺槨的側(cè)方, 不斷地為瓦盆里添燒紙錢。姑蘇府的其他梁家人也來哭喪,以往唐慎從未見過先生和這些親屬來往, 但如今他們?nèi)紒砹?,各個披麻戴孝。 唐慎跪下, 給先生磕了三個頭,又燒了一捧紙錢。 徐慧看到他也穿孝服, 唐慎道:“我與你一起送先生。” 徐慧默了默,點(diǎn)點(diǎn)頭。 棺槨在梁府停放七日,第八日清晨, 眾人送棺出殯。徐慧走在最前方, 捧著梁誦的靈位,之后是幾個同樣姓梁的遠(yuǎn)方親戚。唐慎雖說是先生的學(xué)生,可畢竟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便站在棺槨旁一起跟著走。 唐慎用手輕輕扶著棺材底座,仿佛抬著它。 在墓碑前砸了陰陽盆, 眾人依次磕頭,唐慎與徐慧道別,兩人就此分離。 唐慎回到家中,正要把身上的麻帽孝服換了,遠(yuǎn)遠(yuǎn)的,就見唐璜小心翼翼地躲在門后面,悄悄打量他。唐慎見狀,招手問道:“作甚呢,偷偷往那兒一站。我可要換衣裳了,你還要看?” 唐璜:“你、你別胡說,我才不要看你換衣裳。哥哥,你……你莫要傷心了。” 唐慎沉默片刻:“自然是傷心的。先生待我極好,我從未想過他竟然會這樣就走了?!?/br> “我瞧見你前幾日晚上偷偷在被窩里抹眼淚了?!?/br> 唐慎:“嘀嘀咕咕什么呢?!?/br> “沒什么,哥哥,你若是難受,就與我說?!?/br> 這幾日來唐慎第一次笑了:“你才多大,懂什么。算了,有心就好?!?/br> 梁誦走了,但日子還是要過的。 為了給梁誦守靈出殯,唐慎向書院請了十天假。等忙完事情,他回到書院,孫岳瞧見他剛想喊他名字,又閉上嘴。孫胖猶猶豫豫地挪著步子過來,道:“唐慎,你若是傷心,可別憋著。去歲我祖奶奶走了,她可是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難受了半年才緩過來?!?/br> 唐慎看他一眼:“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放心吧,過去這么久了,我也該緩過來了?!?/br> 孫岳點(diǎn)點(diǎn)頭。 唐慎專門請假去給梁誦守靈,又和徐慧一起為他出殯。作為一個學(xué)生,他做的可謂是仁至義盡。唐慎的傷心孫岳是看在眼中的,如今他也看得出來,唐慎還未完全走出來,只是也已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shí)。 孫岳:“你說,這般多的大儒們?yōu)榱绥姶笕逡蝗硕?,這到底值嗎?” 唐慎目光一凜:“值!” “?。恐凳裁?,我是不懂了。我可不懂這些大儒的文人情cao,我還想多活幾十年,多吃一些好東西。若是能考上舉人,我就可以過上神仙日子,美滿地度過下半生了。誒,唐慎你怎的不說話,你怎么看起了《禮記》?難道你有門路,知道今年的鄉(xiāng)試主考官可能喜歡《禮記》?” 唐慎道:“讀你的書去罷!剛剛還說要安慰我,此刻又煩我,反復(fù)無常?!?/br> 孫岳:“……” “你才是反復(fù)無常。” 錢講習(xí)走進(jìn)講堂,開始教課。唐慎的心思卻慢慢飄遠(yuǎn)了。 跪在靈堂的那七日內(nèi),他守在先生的棺槨旁,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什么先生要為鐘大儒殉葬! 古人的氣節(jié)他不懂,若是說僅僅羅大學(xué)士和梁誦兩個人為鐘大儒而死,那么他懂。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志向,為了他唐慎不明白的某樣崇高的理想而死。 但是,那一日,整個大宋,死了整整七個大儒! 松清黨人一夜之間,幾乎死盡。 這個黨派在二十六年前本就已經(jīng)因?yàn)槟菆鰧m門政變,幾乎名存實(shí)亡。如今,唯一剩下來的幾個被天下人所熟知的大儒們,在同一時刻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刀,將它刺入自己的心臟,以死明志。 對,只能是以死明志! 是什么志,唐慎想了整整七天,他終于明白了。 二十六年前,太子太傅鐘泰生與太子攜私兵闖入皇宮,意圖逼宮。太子被當(dāng)今圣上、彼時的二皇子射殺于宮門上,鐘泰生被關(guān)入天牢。從此,當(dāng)時如日中天的松清黨一下子被打?yàn)榉袋h逆賊,門人幾乎散盡。 史書向來為勝利者而書。 鐘泰生是反黨逆賊,太子是不孝逆子,這一事實(shí)被刻在鐵血丹青上,永生無法改變。于是他們便用整整七條人命以死明志,哪怕只有一點(diǎn)微末的希望,也要告訴后人,真相到底是什么,還太子、還鐘泰生一個清白! 想到這,唐慎心頭翻涌起恨意。然而他忽然笑了,他想起一件事。 “先生,最可悲的是您并不知道,還有六位同僚與您做了一樣的選擇!” 那日唐慎離開梁府時,梁誦最后還勸告他,多讀《春秋》,因?yàn)榱_大學(xué)士喜歡《春秋》。他并不知羅真已經(jīng)先他一步,追隨鐘泰生而去。他也不知道,在大宋的另外五個地方,還有五位曾經(jīng)的友人,和他一樣選擇踏上末路。 為了擺正一個千古罵名,為了還史書上一個清白,七個人送上自己的命。 這值嗎? 唐慎覺得不值。 但是梁誦覺得值,羅真覺得值。 死去的五位松清黨人覺得值! 這便夠了。 正月十六,姑蘇府尹梁誦自縊而亡,姑蘇百姓不約而同地為梁大人哀痛,送他出殯。等過了二月,新一年的縣考出來,日子終究是要過的,姑蘇府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對紫陽書院的學(xué)生而言,他們哀痛幾位大儒的離去,但更痛苦于不知道今年的鄉(xiāng)試主考官是誰。 孫岳拍案哀嚎:“羅大學(xué)士為何要自刎??!” 唐慎:“有這嚎叫的時間,你多讀幾遍書,或許就能讀到今年的鄉(xiāng)試考題。” 孫岳:“說得簡單。讀到又如何,四書五經(jīng)我也背得極熟,哪年的題目不是出自這里頭。但是讀了不會寫,有何用啊!” 兩人插科打諢聊了會兒天,有個其他講堂的秀才在門口喊唐慎的名字:“唐慎,外頭有人找你,似乎有急事。” 唐慎走出書院,只見姚三在門外等著他,額上全是汗。 見到唐慎,姚三急忙道:“小東家,不好了,細(xì)霞樓出事了!” 唐慎神色一冷。 兩人急匆匆地趕到細(xì)霞樓,還未走近,就見碎錦街上被人群圍住。這群人圍在細(xì)霞樓的門口,似乎是在看熱鬧。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細(xì)霞樓的唐小東家來了”,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唐慎走過去一看,只見一個面色煞白的中年漢子躺在擔(dān)架上,一邊慘嚎,一邊捂著肚子打滾。 他身旁是個滿身肥膘的婦人,看到唐慎,這人二話不說,上來就要動手。 姚三攔住:“你干什么!” 婦人怒道:“我干什么?大家來看看啦,這唐小三元的細(xì)霞樓都是壞東西,要吃死人啦!昨日我家相公來你這吃菜,當(dāng)時吃的時候就覺得味道不對,吃起來像是壞了,回去就吐了一宿,直到今日都沒好。他吐得都快死啦!唐慎,你若不給我們個交代,我定要砸了你這細(xì)霞樓!” 唐慎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如何就說是我細(xì)霞樓讓你吃壞了肚子?碰瓷碰到我頭上了!” 姚三:“小東家,何為碰瓷?” 唐家嬉笑怒罵:“碰瓷,就是有些人拿了件瓷器走在路上,非要往我身上撞。他手一松,瓷器往地上一甩,咔嚓碎了,他便一口咬定是我給他撞碎的,你說奇妙不奇妙。” 圍觀的人道:“哈哈哈哈,碰瓷,這話可真形象!” 剽悍婦人怒道:“呵,你們這是打算不認(rèn)賬了?你們這些讀書人嘴上說得漂亮,我說不過你們。我相公昨日在細(xì)霞樓吃菜時碰到了城東的李屠戶,他們還打了招呼。我馬上就找他來,讓他作證,我相公就是在你這吃壞肚子的!” 不過多時,這婦人真找來了李屠戶。 李屠戶道:“不錯,我昨日來細(xì)霞樓吃菜時,確實(shí)碰到了這趙四。” 婦人:“還敢狡辯?” 唐慎雙眸漸漸冰冷,他仔細(xì)盯著這潑辣婦人和那李屠戶。姚三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一起來碰瓷!” 唐慎攔住他:“不必了。他們昨日確實(shí)來細(xì)霞樓吃過菜?!?/br> 婦人眼珠一轉(zhuǎn):“你承認(rèn)了?好,那是否還要我找來同里巷的劉大夫,問問他,我相公是不是昨日中午在你這吃了菜,昨日下午就開始嘔吐,直到今日都沒好!” 唐慎:“你且將他叫來試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