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嚴重，”他像給自己洗腦似的，又重復(fù)了一遍：“不嚴重。”

    陳星轉(zhuǎn)回頭來，他一直都沒有哭，所以并沒意識到自己的眼圈比之前更紅了，又低聲對蔣弼之道：“真是謝謝您。”

    蔣弼之不再看他，只吩咐鐘喬把空調(diào)關(guān)了，然后就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他說什么并沒有避諱陳星，所以陳星聽出來了，他本來是要上山視察他那個山莊的排水泄洪能力的。

    原來他本來是有事要做的，并不是突然想起什么要返程，才順路搭上的自己。

    等蔣弼之交代完工作，陳星比之前更局促了，再次更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蔣弼之看他一眼，決定收回之前對他的評價。這人根本就不機靈，原本那么倔強地恨自己，結(jié)果就因為這么點兒小事，他又開始感激，這就是個傻瓜。

    蔣弼之看眼他緊緊握著的手機，明明黑著屏，卻一直神經(jīng)質(zhì)似的時不時就看上一眼，然后整個人就越發(fā)的焦慮。他問道：“要給手機充電嗎？”

    陳星瞬間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可以嗎？”

    蔣弼之從他手里拿過手機，非常老的型號，不過幸好數(shù)據(jù)線還是通用的。鐘喬本來已經(jīng)準(zhǔn)備伸手接手機，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老板似乎更想親力親為，便只將數(shù)據(jù)線遞了過去。

    陳星看見手機屏幕再度亮起，激動地捧在手心里等它開機，這個時候他又抬頭看了蔣弼之一眼，被紅眼眶圈住的兩只眼珠濕漉漉的，像兩顆被雨洗過的黑葡萄。他又說了一遍“謝謝?！?/br>
    蔣弼之心頭像是被什么輕輕撥了一下，破天荒地開了個玩笑，柔聲道：“真是巧，每次我坐這臺車都會碰上你?！?/br>
    陳星臉色微微一僵，繼續(xù)盯著手機看，沒有再抬頭。

    好吧，這并不是一個好笑話。蔣弼之沉默了一會兒，翻出文件看起來。

    手機剛一開機就看見好幾個未接來電，陳星忙回過去，電話那頭是黃毛兒壓抑憤怒的聲音：“是趙鵬是吧！星哥，是不是那個趙鵬？！”

    陳星咬著牙沒說話。

    黃毛兒的聲音聽起來猶如困在牢籠中的野獸：“星哥，我一定要弄死丫！”

    “張彭宇。”陳星喊他大名，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直接從他被雨澆透的胸膛里發(fā)出來，帶著股子陰冷的潮濕：“等我回去，一起?！?/br>
    掛掉電話后，陳星突然用腦袋重重地嗑了一下車玻璃，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車里剩下的三人都看向他，司機甚至下意識踩了腳剎車。

    陳星閉著眼，又“咚咚咚”地撞了好幾下，每一下都似乎使了全力。鐘喬擔(dān)心地回頭看他，連蔣弼之都有些被他這魔怔的狀態(tài)嚇到。

    鐘喬真怕他把自己撞出腦震蕩，想出聲詢問，被蔣弼之抬手阻止。隨著一行眼淚從陳星緊閉的眼中滑落，蔣弼之抬起的那只手也緩緩地握成了拳。

    陳星并不知道自己引起這種sao動，他終于不再強撐，放任自己滑進痛苦的沼澤。

    他此前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便知道此時要怎么應(yīng)對。不該想的絕不去想，不能碰的絕不去碰，那些可怕的東西，都趕緊在腦袋里封鎖起來。

    因為他知道，那些東西就是一幢岌岌可危的樓，稍微一碰，就會瞬間倒塌，將自己徹底掩埋住。那就全完蛋了，那就跑不動了，就不會說話、就不會求人，就回不去b城……小月還在等他，他必須得回去。

    可是剛剛那通電話偏又提醒他，硬拽著他的手指往那危樓上一杵，轟然一聲，他倒下了。

    或許他也知道自己不會被人趕下車，就是這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竟賜予他崩潰的資格與膽量，那些在雨中積攢出來的眼淚，終于肆無忌憚地流了出來。

    蔣弼之看著他再次被打濕的蒼白的臉，看著他被淚水沾在一起的長長的睫毛，看著他微微顫動的小巧的喉結(jié)，突然想起自家院里的白蘭花。

    那花通體潔白，花瓣肥嫩而窈窕，散發(fā)著濃香。蔣弼之很喜歡這花，所以昨晚暴雨剛起時，看見那花在風(fēng)雨中顫抖飄搖，無助地搖擺，他還覺得十分惋惜。

    蔣弼之看向陳星，想著今早起來后看到的那散落一地的白色花瓣，沾了泥，泡了水，便不復(fù)從前的潔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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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愛護！愛你們！

    49、

    醫(yī)院到了，陳星急著下車，卻又想起之前說過的，轉(zhuǎn)頭看向蔣弼之，像是等他發(fā)話似的。

    蔣弼之看著他那一面等待宣判又一面急著離去的臉色，只說了句：“去吧?！?/br>
    鐘喬看見陳星立刻打開車門，一只腳已經(jīng)邁了出去，頓時大急，忙從衣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名片遞過去：“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就給我打電話?！?/br>
    陳星有些意外地接過來，然后站到車外向他們鞠了個躬，但他心里太著急，沒太看車里人的反應(yīng)就轉(zhuǎn)身朝醫(yī)院大門奔去。

    “他之前可打過你。”蔣弼之對著他轉(zhuǎn)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對鐘喬說道。

    老板沒有責(zé)備自己擅作主張，令鐘喬松了一大口氣，知道自己又猜對了。他想了想，回答道：“他是個很難讓人心生討厭的年輕人?！?/br>
    蔣弼之輕笑一聲：“是挺招人喜歡的。”他這么說的時候，想的是陳星向一大圈游客宣傳“草原鮑魚”時的模樣，他突然意識到，陳星應(yīng)該是個很愛笑的人，可自己已經(jīng)是第三次看見他哭了。

    “那，蔣先生，要不要去查查他家人到底得了什么病，有沒有需要幫助的？”

    蔣弼之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當(dāng)即回答道：“不用了?！碑吘故莿e人的家事，他不好貿(mào)然出手，尤其他怕自己一伸手就忍不住成為摧花折枝的暴雨狂風(fēng)。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如果他給你打電話，告訴我。”

    鐘喬忙應(yīng)下。

    此時的蔣弼之以為自己沒有趁虛而入、沒有使手段施恩圖報便可謂寬厚仁慈，可當(dāng)他知道這個男孩兒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當(dāng)他愛這個男孩兒愛到別無所圖、只一心盼他幸福喜樂的時候， 才意識到此時的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可笑。

    可是當(dāng)自己想將這世上一切最好的都捧給他時，他已經(jīng)不允許自己用這種溫情的方式走進他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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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因為下周要出游，這兩天在做準(zhǔn)備，所以……這可能就是周日的更新了……我會盡力的，但請不要報太大期望……

    50、

    陳星沖進醫(yī)院，黃毛兒已經(jīng)在門口等他，兩人碰頭后一句廢話沒說，直接沖到婦科門診。

    婦科門診外站著一個警察，一見他們兩人過來，立刻朝他們快走了兩步，問陳星：“你是陳月的哥哥？你之前在電話里說的那個趙鵬，能聯(lián)系上他嗎？”

    “能！能！” 陳星飛快地拿手機調(diào)號碼……幸好在那個蔣先生的車里充了電。

    門外的椅子上還等了好幾個病人和家屬，都好奇地打量陳星，小聲嘀咕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