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宋城回來了，手里拎了個小板凳和一瓶礦泉水。他把礦泉水遞過去，又在蔣懷中熱切的注視下蹲到他腳邊，“抬腳?！?/br>
    蔣懷中乖乖抬起雙腿，宋城將他兩腳搭在小凳上。但這凳子太小，蔣懷中那兩只大腳在上面頗顯局促。

    宋城抬頭看他一眼，自己坐到凳子上，把蔣懷中的雙腳放到自己腿上，輕輕地給他捏起小腿。

    蔣懷中一邊喝水一邊偷偷瞄他，覺得很驚奇，他怎么知道自己腿不舒服呢？

    “小伙子，你女朋友真細(xì)心。”旁邊的大媽說道。

    蔣懷中嗆水了，用力咳嗽著，姿態(tài)有點浮夸。

    宋城解下口罩，無奈道：“阿姨，我是男的?！?/br>
    大媽驚訝道：“剛還真沒看出來，頭發(fā)這么順，還眉清目秀的……”

    宋城面無表情地把口罩戴回去，幾秒后又不甘心地問道：“大媽，我不算眉清目秀吧？”

    大媽笑呵呵地說道：“小伙子挺帥的?！彼钢甘Y懷中的腳，“你以前照顧過病人吧？”

    宋城應(yīng)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大媽睡著了，蔣懷中小聲問他：“你照顧過什么病人??？”

    宋城撩起眼皮瞟他一眼，“我爺爺奶奶?！?/br>
    “哦……”

    兩人冷了一會兒，蔣懷中問他：“你紋身紋到哪兒了？”

    “關(guān)你屁事?！?/br>
    蔣懷中一噎，過了一會兒又說：“宋城，咱們好好說話行嗎？我不跟你吵了，你也別生我氣了，行嗎？”他剛走這一路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要跟宋城好好說說話。

    “宋城，我剛想到一個主意。我想把我那輛跑車賣了，再求求我四叔，以天盛的名義贊助個節(jié)目，讓你們樂隊當(dāng)主角，你跟楚哥他們說說，做節(jié)目的時候少說話就可以……”

    宋城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算的時間，蔣懷中那瓶點滴快輸完時他才回來，然后叫護(hù)士起針，又拿了藥出了醫(yī)院。

    宋城給他叫了車，等車的時候蔣懷中又不死心地說起自己那個想法，宋城直接打斷他：“懷中，我不適合參加那些節(jié)目。之前比賽的時候我們?yōu)槭裁蠢铣臣埽课揖褪菈毫μ罅?。你們說的臺上要怎么樣臺下要怎么樣，讓我在鏡頭前去迎合別人，又讓我在鏡頭外去拒絕別人，我……那讓我很難受你知道嗎？我那會兒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腦子里都是黏的，一段新旋律都想不出來。那種從里到外被腐蝕的感覺太可怕了?！?/br>
    蔣懷中急道：“現(xiàn)在音樂市場不景氣，參加節(jié)目已經(jīng)是唯一的出路了。你就當(dāng)是委曲求全、臥薪嘗膽，先打出名氣，然后再——”

    “然后我就不是我了?！彼纬抢潇o道，“懷中，你這么上進(jìn)我挺欣慰的，你現(xiàn)在對這一行這么了解，不如把資源用在更合適的人身上?！?/br>
    “可我是因為你才入的這一行的?。∥屹嶅X是為了什么呀？不就是為了捧紅你嗎？”

    他這么一說，宋城也沒辦法了。他的眼神柔和下來，心卻依然是硬的。

    “我最后那場比賽的歌你聽了嗎？”

    “……聽了。我之前說的都是氣話，那首歌好聽，我常聽?！?/br>
    宋城笑了一下，“最后幾句歌詞還記得嗎？”

    蔣懷中眼圈一下子紅了。

    宋城輕輕地唱起來：

    “相遇是比分別  更偶然的事件

    所以轉(zhuǎn)身時刻  誰也不用遺憾

    只要說過再見   就不需再回頭看

    鞋底有些泥濘   前方路還遠(yuǎn)”

    “懷中，我們好好地說聲再見，就各自往前走吧?！?/br>
    蔣懷中死死看他兩眼，轉(zhuǎn)身奔下臺階。

    164、六一

    第二天，薛先生他們都離開了。

    蔣弼之笑著敷衍過去。

    他對做父親沒有什么執(zhí)著。他之所以沒有一口拒絕林太太，是因為陳星。他一直認(rèn)為是自己剝奪了陳星做父親的機會。

    如果陳星想要小孩的話——其實他有私心，他希望陳星不要有小孩。

    一個男人一旦做了父親，他就必須要成為一個大人了。陳星過早地成為了一個大人，他希望陳星在自己這里可以永遠(yuǎn)做一個孩子。

    他愿意做陳星的愛人、朋友、兄長、老師，還有父親。他來彌補陳星所缺失的一切，同時也擁有陳星所有的情感。

    蔣懷中沒來送別，他不好意思過來，只通過蔣弼之向陳星表達(dá)歉意。

    陳星嘲笑道：“道歉都不敢當(dāng)面?！?/br>
    蔣弼之也笑，“他怕你不讓他進(jìn)門?！?/br>
    陳星說：“我其實有點兒理解他為什么沖我發(fā)火?！?/br>
    氣話里總有幾分真。蔣懷中昨天借題發(fā)揮，也算是吐露心聲了。

    陳星嘻嘻哈哈地對蔣弼之說道：“我看得出他特別崇拜你，把這里當(dāng)成在國內(nèi)的家了，他是嫌我鳩占鵲巢吧，搶了你的愛，哈哈哈哈。這事兒其實好解決，你以后在他面前對我少點關(guān)注，稍微偏向著他點兒，就跟上回我認(rèn)錯車那次……”

    蔣弼之輕輕捏住他下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