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回家，是祁正的朋友開車送的。

    他接送過祁正好幾次，每次都把車停公交站臺附近等他出來就行了，雖然這一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但昭縣最西面誰的地盤，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

    祁正每次回這兒，氣壓都很低。

    今天也是。

    不過有一點(diǎn)不同，他帶了個姑娘一起。

    車是輛桑塔納，瘦瘦長長的，見他們走過來，開了下雙閃。

    祁正出來這一路都沒說一句話，不知道氣什么，夏藤懶得問。

    他沒管夏藤，徑直上了副駕，夏藤也沒多話，自己拉開后座的門坐進(jìn)去。

    能回家就行。

    駕駛位的人轉(zhuǎn)過身，看夏藤兩眼，好奇變成了然，“喲。”

    夏藤抬眼，這人有點(diǎn)眼熟。

    男生笑了笑，“不記得了？那天吃燒烤，我坐你旁邊?！?/br>
    她來昭縣總共就吃過一次燒烤，拜祁正所賜，那天之后，她看見燒烤就有陰影。

    他這么一說，她想起來了。

    她被江澄陽帶去夜市的那天，和他們拼桌，他就坐在她旁邊?？偣舱f過兩句話，一句提醒她別端著，阿正不喜歡這一套，一句是給她使眼色，讓她趕緊走。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她對祁正一無所知，他兩次都是在幫她。

    夏藤也對他笑了笑。

    祁正坐在副駕，腿翹著，胳膊搭車窗沿兒，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撕著嘴上的破皮。

    他在后視鏡看到了她那一笑，齜牙咧嘴的，丑死了。

    他隔著鏡子狠狠瞪她一眼，夏藤沒發(fā)現(xiàn)。

    車駛上馬路，男生下巴朝后面指了指，問：“你女朋友？”

    祁正：“你女朋友?！?/br>
    男生側(cè)頭，問夏藤：“考慮一下當(dāng)我女朋友？”

    夏藤還沒出聲，祁正面無表情地開口：“不想開你就滾下去?！?/br>
    男生扶著方向盤哈哈大笑。

    *

    來的時候半個多小時，開車回去也得一會兒。

    男生道：“今晚他們在和城，去不去？”

    和城離昭縣不遠(yuǎn)，二十多公里。但比昭縣大，好歹算個城，娛樂項(xiàng)目也多。

    祁正興致不高，但他無聊，不如出去玩。“幾天？”

    “周末兩天唄，周一上學(xué)的上學(xué)，工作的工作。”

    夏藤一直看著窗外，降低存在感。

    駕駛座的人卻把她拉進(jìn)話題里，“你周末干什么？要不要一塊兒去玩？”

    夏藤趕緊搖頭，“不了，周末和同學(xué)有事。”

    男生顯然不信，“什么事兒?。磕闵洗纬燥堃舱f有事?！?/br>
    “真有事。報了跨年晚會，明天去體育館排練?！?/br>
    “學(xué)校就是活動多啊。”男生感慨，又問：“唱歌還是跳舞？”

    “跳舞?！?/br>
    “厲害，沒看出來。”

    祁正冷不丁開口：“再開就得調(diào)頭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行駛到昭縣市區(qū)內(nèi)，不過走的另一條路，還差個路口才到西梁，夏藤看不出來，他可以，不過他沒揭穿。

    祁正這是要他閉嘴。

    他問他：“給個準(zhǔn)話啊，去不去和城？”

    祁正：“不去，沒意思?！?/br>
    男生笑的意味深長，“行吧，是不如昭縣有意思?！?/br>
    *

    車從另一邊拐進(jìn)西梁，里面進(jìn)不去，只能停在住戶區(qū)入口。

    夏藤道了謝，看祁正一眼，他只留給她一個后腦勺，不說再見，完全無視她。

    夏藤撇開眼，開門下車。

    走出去好一截，祁正的目光還沒從后視鏡挪開。

    男生感嘆，“她敢當(dāng)那么多人面潑你一臉酒，那會兒我就覺得她不一般?！?/br>
    “她那是不知死活。”

    “那我看你也沒把她怎么著啊。”

    夏藤的身影消失不見，祁正才回過頭，“我再怎么著，她就受不住了?！?/br>
    “得了吧?！?/br>
    男生心里跟明鏡似的，“你看看你這一路飛醋吃成什么樣了，她能忍你那是她脾氣好，你再作，小心把人作跑了?！?/br>
    第32章

    體育館位于市中心，是一座飽禁風(fēng)雨的老樓，外墻一格一格的，類似于磚墻的樣式，成塊兒脫落，露出里面灰黃的墻皮，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失了水分的干果殼。

    說是體育館，其實(shí)更像群藝館，沒多少人在里面訓(xùn)練體育，訓(xùn)練房被拿來做教小孩唱歌跳舞的培訓(xùn)班，其余的空房可以外借。

    為了方便跳舞，夏藤今天里邊穿得寬松休閑，短袖配黑色運(yùn)動褲，外面裹一件牛仔外套，頭發(fā)高高束起。她很少扎這么緊實(shí)的高馬尾，她頭小臉小，全臉這么一露，優(yōu)勢盡顯，漂亮又精神。

    三點(diǎn)五十到達(dá)體育館門口，江挽月已經(jīng)到了，其余幾個都是班上的女同學(xué)，夏藤大概都能對得上號，而且看得出來，她們應(yīng)該一起參加過幾次活動，彼此之間已經(jīng)形成了默契度。

    對于夏藤的到來，她們略感驚訝。

    目光劃到一人臉上，兩人都頓了一下，那女生是趙意晗在班上的跟班之一。

    不過除了剛開學(xué)那陣子看不對眼過，后面倒也沒針鋒相對，女生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平平移走，她沒打招呼，夏藤自然也不會主動說什么。

    總共六個女生，到齊之后，江挽月帶著她們?nèi)ソ韬玫挠?xùn)練房。

    訓(xùn)練房一般大，整整一面墻的大鏡子，能照到房間各個角落，還配了音響，除去有些灰塵的味道，整體來說不錯。

    女生們一進(jìn)去，全都嘰嘰喳喳涌過去照鏡子，擺弄來擺弄去，夏藤找到門邊的開關(guān)，習(xí)慣性一進(jìn)舞房先開燈，三排大燈一亮，她的心也跟著亮起來。

    那是一種久違的表演欲。

    江挽月拉過一個海綿長墊鋪地上，讓大家坐一起，“先討論一下跳什么吧，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br>
    女孩們又嘰嘰喳喳圍過來。

    一女生說：“今年跳點(diǎn)不一樣的吧，每年都是那種舞，跟春晚似的?！?/br>
    “那不都是跳給校領(lǐng)導(dǎo)看的？他們就喜歡這種正規(guī)的。”

    另一女生說：“我其實(shí)想跳街舞，肯定特別酷?！?/br>
    “我也想！”馬上有人附和，“要不然咱們這次跳街舞吧？同學(xué)也愛看，再說這是最后一次登臺了?！?/br>
    左一個“街舞”右一個“街舞”，呼聲似乎很高，夏藤問：“你們想跳什么舞種？”

    女生轉(zhuǎn)過來，“就街舞啊?！?/br>
    夏藤無聲片刻，道：“……街舞也是分種類的?！?/br>
    “反正要那種很好看的。”

    夏藤抿了抿唇。

    她們并不精通什么舞種，甚至對此都不了解，她們只想要那種風(fēng)光獨(dú)特的“感覺”，把那些舞統(tǒng)稱為“街舞”。

    一伙人熱烈地討論起跳些什么的時候，江挽月走到她身邊，“你會嗎？”

    夏藤看她，“什么？”

    “街舞?！苯煸抡f，“我也挺想跳點(diǎn)不一樣的，每年都是我們自己編排，或者請外面的舞蹈老師來教，高一高二都是這樣，沒新意?！?/br>
    “如果你會的話，今年你來教也可以?！?/br>
    夏藤沒給人教過舞，她在城市里跟著學(xué)舞的工作室很出名，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高手，她只是個學(xué)徒而已。

    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果是教眼前這群女生，其實(shí)以她的水平來說是可以試試的。

    夏藤剛想說什么，訓(xùn)練房的門被推開，趙意晗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走進(jìn)來“喲”了一聲，“你們還真在這兒呢?！?/br>
    前一秒鬧哄哄的訓(xùn)練房瞬間安靜下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向江挽月。

    江挽月沒看趙意晗，問她們：“誰告訴她的？”

    趙意晗的跟班慢騰騰舉了下手，“我?！迸e完又趕緊補(bǔ)充，“她問我的?！?/br>
    趙意晗走過來，一聽這話，眉毛斜上去，“我還不能問你了？你們跳舞為什么不給我說？”

    跟班一臉委屈，“不是你先說你要和吳恬她們跳嗎？我就沒喊你?！?/br>
    “她們班人數(shù)夠了?！壁w意晗白眼一翻，“再說了，這是我們班最后一次參加晚會，能沒有我？”

    女生們都不說話了，趙意晗有舞蹈基礎(chǔ)她們是知道的，高一高二她都是跟著年級那群比較有名聲的女生跳，認(rèn)識她們的人遍布各個年級，每次她們上臺，底下的觀眾反響都很熱烈。這次她要加入，她們自然沒話說。

    前后不到三分鐘，趙意晗反客為主。

    “你們選好舞了嗎？”

    女生們道：“還在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