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柏昌意笑說:“沒事,家里的規(guī)矩主要是給我定的?!?/br> 祝文嘉的飛機晚上七點到。 去接人的路上庭霜擔(dān)心了一路,就怕祝文嘉平時一張嘴跑火車跑習(xí)慣了,惹柏昌意不高興。 到了機場出口,庭霜一直看表。 柏昌意說:“飛機正點降落,應(yīng)該快出來了。” 話音剛落,庭霜就看見遠(yuǎn)處一個人在朝這邊招手。 祝文嘉一頭及肩的白毛,一件白t恤,一條麻布褲子,一雙人字拖,臉色憔悴。 他一過來,先忍不住控訴庭霜給他買了經(jīng)濟艙的暴行,但一看見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文禁欲的柏昌意,立馬就想起了庭霜的警告。 要禮貌。 于是祝文嘉特別禮貌而親切地對柏昌意鞠了個躬:“這位是嫂子吧?嫂子好,嫂子好?!?/br> 第六十三章 大事不妙 庭霜一巴掌拍到祝文嘉腦袋上:“亂喊什么呢你?” 祝文嘉揉了下眼睛,仔細(xì)看了看柏昌意,說:“噢,原來這大叔不是我嫂子啊。那我嫂子人呢?” 這下庭霜真的不敢去看柏昌意的臉色了。他把祝文嘉拎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那就是你嫂子,但是你不能叫他嫂子,你叫他……你叫他柏哥吧?!?/br> 祝文嘉還想發(fā)表什么個人觀點,庭霜警告說:“你下個月的零用錢我來發(fā),發(fā)多少,看你表現(xiàn)。” 祝文嘉說:“哥,你怎么跟我爸似的,老喜歡談錢啊,你把我們之間的親情放哪兒了?” 庭霜說:“行,那我下個月不給你發(fā)錢,我給你發(fā)親情,行么?” “那你還是給我發(fā)錢吧?!弊N募伪荒米∷纗ue,老老實實地去跟柏昌意打招呼,“嫂——柏哥,剛才不好意思啊,我剛下飛機還有點暈機?!?/br> 柏昌意也沒有不高興,說先去吃飯。 到了餐廳,柏昌意去停車的時候,祝文嘉跟庭霜說:“哎哥,我這嫂子是干什么的?。靠雌饋磉€挺高嶺之花?!?/br> 庭霜說:“大學(xué)教授?!?/br> “我的媽。”祝文嘉說,“你生活得可真夠?qū)W術(shù)的?!?/br> 庭霜說:“你在他面前老實點,別皮。你會玩的、不會玩的,他都早玩過了?!?/br> 祝文嘉嘴上答應(yīng)得好,可實踐起來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飯桌上他剛跟柏昌意聊熟了點,就開始打聽這邊有沒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柏昌意推薦了幾個博物館,祝文嘉擺手:“不是這種地方,我說的是那種成年人——”“祝文嘉。”庭霜打斷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我這里只報銷你去餐館、超市、博物館、書店、游泳館、健身房等場所的正常花費,你愿意報個班去學(xué)點什么,我也給你交錢。至于其他的,你就別想了?!?/br> 祝文嘉扭頭對柏昌意說:“柏哥,你看我哥,他虐待我,你得管管他?!?/br> 柏昌意想笑,但是忍住了:“這事我管不了,我卡在他那兒?!?/br> 原來不是嫂子當(dāng)家。 祝文嘉只能暫時偃旗息鼓。 晚上到了家,庭霜給祝文嘉收拾了一間臥室出來。 “我跟你說說要注意的事?!蓖ニf,“你別像之前在我家那么隨便?!?/br> 祝文嘉癱在床上玩手機:“我現(xiàn)在就是小白菜,寄人籬下,哥不疼嫂子不愛?!?/br> “真哥不疼嫂子不愛,我就把你扔在餐館后廚洗盤子了?!蓖ニ炎N募尉酒饋?,“你認(rèn)真聽我說。你的浴室就在你臥室隔壁,這倆地方是你的,沒人進(jìn)來,你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地方,除了我們臥室,你也都能去,但是得穿好衣服,不許衣衫不整地在你嫂子面前晃悠。我的東西你隨便用,但是你嫂子的東西都不許亂動,還有,你嫂子有事的時候也不許吵。噢,對了,家里不許帶一切包括但不限于人在內(nèi)的動物進(jìn)來,也不許亂給狗喂吃的。盡量別熬夜,起晚了沒人給你做飯。到了睡覺時間家里就斷網(wǎng),別想著半夜打游戲。” “你們家規(guī)矩怎么這么多啊?!弊N募握f,“住你們家跟住和尚廟里似的?!?/br> “我也沒求你住?!蓖ニ戳艘蝗εP室,應(yīng)該沒缺什么東西了,“我這幾天要考試,陪不了你,你安分點?!?/br> 接下來幾天祝文嘉確實比較安分,也不是他自己想安分,主要是沒錢,就連在家打個游戲他哥都不給他充錢。 而且他發(fā)現(xiàn)他哥定的那些規(guī)矩真的不是說說而已。有天早上起來,他還沒睡醒,所以也沒注意,穿著內(nèi)褲就去廚房倒咖啡了,結(jié)果正好撞上準(zhǔn)備出門的柏昌意。 柏昌意倒是跟平時一樣,跟他點了一下頭就出門了??傻劝夭庖蛔撸ニⅠR扣了他一半的零用錢。 祝文嘉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抗議道:“這也扣太多了吧?” 庭霜連考了兩天試,暴躁得很:“不多。你這么調(diào)戲你嫂子,我沒把你打一頓都算便宜你??旎嘏P室把衣服給我穿上再出來?!?/br> 祝文嘉被這么治了幾周以后,竟然也適應(yīng)了,漸漸開始過上了(他從前認(rèn)為慘無人道的)規(guī)規(guī)矩矩、早睡早起的生活。他日常出入的場所由夜店和紅燈區(qū)變?yōu)椴┪镳^和網(wǎng)球場,由于實在沒錢,夜里還斷網(wǎng),他連游戲也提不起興趣打了,后來甚至還時不時地翻翻柏昌意給庭霜訂的英文科技雜志和天文雜志——至少看這些雜志不用花錢,也不用網(wǎng)。 已經(jīng)到了秋假,庭霜考完試之后就一直在家里梳理和總結(jié)他的知識體系。一個專業(yè)背后的知識體系是龐大而復(fù)雜的,不可能一兩天就全部搞定,何況他不止要整理他的專業(yè)知識體系,他要整理的是他整個人擁有的全部知識的體系。 他要借此了解和審視他自己。 這是他最近想明白的事。 他要向外,走向世界深處,也要向內(nèi),走向自我深處,這樣才可能知道他到底站在哪里,他到底要往哪里去。 此外,他還同時在做動力學(xué)分析、畫設(shè)計圖——柏昌意答應(yīng)在假期陪他做一套立體機動裝置實物出來,讓他飛來飛去,想砍什么就砍什么。 祝文嘉對著庭霜的設(shè)計圖垂涎不已。 “哥,我什么時候也能弄這么一套東西出來?” 庭霜正在電腦上模擬他穿著立體機動裝置飛來飛去時的風(fēng)阻,聞言連頭都沒抬:“要不你申個學(xué)校去讀工程類的專業(yè)吧?比如飛行器設(shè)計什么的?!?/br> 祝文嘉陷入了思考。 他在英國讀完高中之后決定gap一年再讀大學(xué),結(jié)果這一gap就沒完沒了,玩了都超過兩年了他也沒開始申請大學(xué)。 以前他覺得庭霜的生活特別水深火熱,又窮又苦,整天上課,現(xiàn)在倒有點羨慕了。主要還是因為他現(xiàn)在經(jīng)濟受到管制,意識到自己沒點本事還是不行。 “哥,那你覺得學(xué)這個有意思嗎?”祝文嘉湊到庭霜身邊,去看電腦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圖,看了半天也沒看懂,“難學(xué)嗎?” “不是特別有意思?!蓖ニl(fā)現(xiàn)計算出來的風(fēng)阻誤差太大,簡化模型要重做,“但是一旦開始了吧,還是想把它做完?!?/br> “不是特別有意思你還想把它做完?”祝文嘉不理解,他一向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也是說不干就不干了。 “嗯……我最近也在想這個問題。”庭霜揉了揉太陽xue,決定先把模型放到一邊,休息一會兒再繼續(xù)算,“你剛問我難不難,我覺得難,你問我有沒有意思,我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但是吧,我就在想,是不是就是因為它難,我才覺得沒意思,我才不喜歡。畢竟吧,人都喜歡做簡單的事。這個簡單也不是絕對的,擅長了,就覺得簡單。我就是不想把‘困難’和‘不喜歡’搞混了,所以想堅持把它做完,把它學(xué)會,要是還是不喜歡,那就真的不喜歡,不是我意志力有問題?!?/br> 祝文嘉聽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半晌才說了句:“哥,你腦子也太繞了,你以前不這樣,估計是被我嫂子帶的?!?/br> 想到柏昌意,庭霜眼底溢出一點笑意:“嗯是他帶的?!?/br> 柏昌意總能讓他不確定,讓他不停留在某個觀點里,讓他不狹隘地認(rèn)為自己總是對的,讓他站在不同的角度思考,看到不同的可能性。 跟庭霜聊完之后,祝文嘉一直在想要不要申請幾個大學(xué)去試試學(xué)點什么,但是又打不定主意到底要學(xué)什么專業(yè)。 庭霜難得看見失足少年祝文嘉一副要走正道的樣子,就去問柏昌意怎么辦。 柏昌意說:“八月底有校園開放日,可以讓他去不同院系參觀一下。” 于是校園開放日那天庭霜就陪祝文嘉去參觀了一下學(xué)校。本來他也沒對祝文嘉抱多大希望,沒想到祝文嘉竟然真的有了幾個想繼續(xù)深入了解的專業(yè)。 下午回家,祝文嘉一看時間,正好是國內(nèi)的晚上十點,他爸媽應(yīng)該都還沒睡,于是他就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打算告訴二老自己決定讀大學(xué)的喜訊,讓他們在精神和(主要是)物質(zhì)上支持一下,同時由衷地期望他爸在喜悅之后順便把他的經(jīng)濟自由也給一并恢復(fù)了。 視頻一接通,祝敖第一句話就是:“祝文嘉你怎么一腦袋白毛?明天就給我染回去。” 在祝敖面前,祝文嘉和庭霜不是一個性子,要是庭霜聽到這話,肯定直接就一句:“我花自己錢染的,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但是祝文嘉不能這么說,他這頭白毛就是花祝敖的錢染的,他還指著祝敖繼續(xù)給他錢讓他染紅毛綠毛彩虹毛呢。 “爸,我也想染回去,可我卡不是被你停了么?沒錢染。我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弊N募握f著,往四周看了看,拿起一頂庭霜的帽子往頭上一戴,希望祝敖能眼不見心不煩,“我媽在嗎?我有重大決定要跟你們說。” 祝敖臉色一變。 重大決定? 難道這臭小子也要跟男人過了? “你先跟我說說是哪方面的事?!弊0秸f,“別氣你媽?!?/br> “我能氣我媽嗎?”祝文嘉說,“我直接說了吧,我想上大學(xué)。” “什么?”祝敖過于驚喜,甚至因為不相信這是祝文嘉能說出來的話而顯得像在質(zhì)問,“你?想上大學(xué)?” “是小嘉嗎?”翁韻宜的臉出現(xiàn)在祝敖身后,“小嘉說什么?” 祝文嘉表情認(rèn)真地說:“媽,我說我想申請幾個大學(xué)?!?/br> 和祝敖不同,翁韻宜一直都不認(rèn)為自己兒子爛泥扶不上墻。她覺得祝文嘉是個男孩,從小又沒吃過苦,肯定懂事晚,以前年紀(jì)小,愛玩,現(xiàn)在不給他錢亂玩,他突然開了竅,想學(xué)東西,再正常不過。 所以她也沒有祝敖那么驚訝,更多的是高興:“那好啊,你想去哪個學(xué)校?mama讓人幫你申請?!?/br> “讓他自己申請?!弊0秸f,“庭霜當(dāng)時不也是自己申請的嗎?” “庭霜當(dāng)時申請的是碩士呀,小嘉才多大?小嘉現(xiàn)在申請的是本科。”翁韻宜勸祝敖,“小嘉好不容易想讀書了,你干嘛要給他設(shè)置阻礙???我們辛辛苦苦,不就是為了給他創(chuàng)造個好條件嗎?” 祝敖說:“這阻礙是我設(shè)置的嗎?這阻礙是環(huán)境給他設(shè)置的。這點阻礙都克服不了,還讀什么書?” “這事我來給小嘉辦,不用你管?!蔽添嵰艘娨粫r半會兒說服不了祝敖,索性不說了,說別的,“小嘉,你現(xiàn)在這是在哪兒呀?還在荷蘭嗎?” “噢,沒有,我不是沒錢了么,房租都交不起,所以我跑德國投奔我哥來了。”祝文嘉切換了一下攝像頭,讓攝像頭對著庭霜,“我哥也在,他今天陪我去他們學(xué)校參觀了,他們學(xué)??珊昧?,有個實驗室里——”“那是誰?”祝敖眉頭一皺。 祝文嘉抬眼一看,庭霜背后不遠(yuǎn)處的大門開了,柏昌意正推門進(jìn)來。 第六十四章 噢,我嫂子回來了 祝文嘉一想他哥柜都出了,怕什么? 便隨口答道:“噢,我嫂子回來了?!?/br> 晴天霹靂。 庭霜連馬上飛奔過去堵上祝文嘉那張嘴都來不及。 “你嫂子?”祝敖盯著視頻里的人,他不可能看錯,那是他柏老弟,這才幾個月沒見,他柏老弟怎么就成了他小兒子的嫂子?“祝文嘉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這是你哪個嫂子?” 祝文嘉說:“還能是哪個嫂子,我就一個——”庭霜一把奪過祝文嘉的手機,迅速掛斷了視頻。 這事也怪庭霜他自己。 要是他平時不整天在祝文嘉面前“你嫂子這個你嫂子那個”地瞎嘚瑟,老老實實地叫一聲“柏哥”,這事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現(xiàn)在弄得祝文嘉也整天把“我嫂子”掛在嘴邊,這不,一聲“嫂子”張嘴就出來了,連個緩沖時間都沒有。 祝文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出了什么事:“哥你搶我手機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