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她們生前喜歡在一處說話,如今也讓她們做個鄰居吧?!?/br> 小玉跪在墳前,一邊燒紙,一邊痛哭,一會兒喊著“嬌杏jiejie”,一會兒喊著“婉紅jiejie”。 她哭得傷心極了,仿佛有流不完的淚,仿佛要讓所有悲痛都隨著淚流出來。 夏日的陽光十分毒辣,高高掛在穹頂,傾灑著灼熱的光芒,讓人分不出那臉上流淌著的,到底是汗水,還是眼淚。 所有人都感到有什么沉甸甸的東西,重重地壓在心頭。 這件事過后,小玉rou眼可見的安靜了許多,她話少了,做事更勤快了,學(xué)習(xí)更用功了,仿佛在跟誰較著勁。 大家心中擔(dān)憂,卻也沒什么辦法,只能用陪伴和時間,讓她慢慢從傷痛中走出。 容真真收集到了一些趙家的近況。 先說小趙爺那邊,也就是她曾經(jīng)的二叔,為了給兒子擦屁股,將女兒嫁了出去。 本來趙珍還沒到出嫁的時候,可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急需用錢,只好把聘禮拿來貼補。 她訂婚的那戶人家倒也厚道,雖然她哥哥做出那樣的丑事,娘家也眼看著就要敗落了,卻守信義,沒有悔婚。 可后來小趙太太急匆匆把她嫁了,拿聘禮填補空缺,又不給多少嫁妝,難免讓男方看她不起,她往后的日子,還不知道該怎么過。 小趙爺?shù)能囆袕氐讻]法再開,他把車行賣了,重新開了兩個鋪子,勉強(qiáng)維持生計。 曾經(jīng)那樣輝煌的趙氏車行,終于從平京城消失。 而趙禮那邊,他爹是族長,有幾分資產(chǎn),為他填了債,可之后卻把他活生生打斷了腿,關(guān)在家里不許出來。 趙族長如今正一心一意教養(yǎng)孫子,反正兒子已經(jīng)養(yǎng)廢了,還不如把精力花在孫子身上,好讓趙家后繼有人。 容真真準(zhǔn)備找趙族長談規(guī)劃家產(chǎn)的事,秦慕卻另有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 第86章 “你打算怎么做,說說看?!比菡嬲鎲柕?。 “不要私下里談,直接一紙訴狀告他?!?/br> “這又有什么用意呢?”容真真有些不解,如果要打官司,她一來沒那個時間去耗,二來如今要想贏官司,是要靠錢財通鬼神的,會多處許多麻煩來。 秦慕跟她解釋:“正因為我們沒太多時間,才要直接作出打官司的樣子?!?/br> 容真真忽然靈光一閃,明白了他的意思。 根據(jù)律法規(guī)定,若無親生子女,繼子繼女應(yīng)當(dāng)有繼承權(quán),可趙家當(dāng)初為了這份家產(chǎn),并沒有讓容真真繼承家產(chǎn),而是強(qiáng)迫性的立了個嗣子,將所有產(chǎn)業(yè)搶奪了去。 但那畢竟不合法,以前趙家更強(qiáng),所以他們能搶走,但如今容真真更強(qiáng),就能拿回來。 容真真知道,在這種時候,只要她作出打官司的舉動,就一定能拿回家產(chǎn)——雖然能拿多少也不好說。 她找了個靠譜的師爺好好寫了一份狀子。 趙家反應(yīng)倒快,上午接到的消息,下午就急急忙忙來求和。 是趙族長親自來的。 趙族長四十歲上頭才有的兒子,如今這個兒子已經(jīng)到了惹是生非的年紀(jì),而他也六七十來歲了,頭發(fā)胡子都白了。 “堂侄女,你娘呢?我有事找她商量,還請讓她出來說話。”趙族長心里知道,容真真是個硬茬子,扎手,所以他想從潘二娘那處下手。 容真真自然不肯讓她娘來應(yīng)付,萬一被忽悠了怎么辦? “趙老爺子,有事您跟我說就是了,何必找我娘?” 趙族長把拐杖往地上一點,瞪著眼睛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親娘還在上頭,怎么由得你來當(dāng)家理事?” 容真真才不吃他這一套:“既然您不愿意說,那就請吧?!?/br> 趙族長卻坐著沒動。 “怎么?您要賴著不成?”容真真似笑非笑,“有什么事兒,您要么跟我說,要么大門在那邊,您請自便,這個家我還是做得主的?!?/br> 趙族長臉漲得通紅,就是不肯走。 容真真假作驚訝道:“老爺子,你臉怎么這樣紅?是不是犯病了,可千萬別死在我家,你這要是死了,我還得花工夫拖出去呢?!?/br> “你!沒規(guī)矩的東西!”趙族長憤憤斥責(zé)道。 容真真立馬冷了臉,“你說我沒規(guī)矩,就往有規(guī)矩的地兒去,我這兒招待不了您這樣的規(guī)矩人!” 趙族長瞪了她半天,手都?xì)舛哙铝?,拄著的拐杖像得了癲癇,抖個沒完,可他終是服了軟:“按理說,你也該叫我一聲堂叔……” “可千萬別這么說?!比菡嬲孚s緊打斷他,“當(dāng)初是你和你兒子,親自把我們趕出來的,這么快就忘了不成?” 趙族長被她噎住了,但他畢竟當(dāng)了那么多年族長,先前那副模樣,不過是試探性的打壓一下對手,既然容真真沒被打壓下去,他也只好選擇聰明人的做法。 “你不是說要你爹的家產(chǎn)嗎?你既然認(rèn)那個爹,你爹又是趙家的人,那你叫我一聲堂叔有什么不對?”他口氣里已經(jīng)有緩和的意味。 容真真卻不買他的賬:“我可沒個能狠心把孤兒寡母趕出去的堂叔。” 趙族長:“……” 他把這口氣咽了下去,“我知道,堂侄女心中有怨氣,可當(dāng)初那不過是個誤會,也怪我沒查清楚,讓你們受了委屈,可我這次來,是真心想要和解,你要考慮清楚,不要因為一時意氣,做出不明智的決定?!?/br> “咱們世世代代都是平京人,既然誤會解除了,日后也走動起來,多多少少好有個照應(yīng)。” 容真真心中冷笑:就知道這老頭子沒安什么好心。 他這么說,一來是威脅,告訴自己他們有根基,不好招惹。二來也是看她有前途,想巴上來占便宜。 “別賣關(guān)子,直接說,你打算如何解決?” “……這年頭生意不好做,你堂兄幫忙管著鋪子,也虧損不少,不過我們做長輩的也不好坑你,當(dāng)初你爹的家產(chǎn),不管剩多少都給你?!?/br> 容真真怒了:“老爺子既然沒有誠意,就到法院里去說?!?/br> 說完,她起身作勢要離去。 趙族長忙拄著拐杖攔住她,口口聲聲叫得親熱:“堂侄女,都是一家人,何必傷了親戚間的情分,你哥哥這些年來幫忙守著鋪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縱然虧損了些,也不該……” “您是把我當(dāng)傻子呢?”容真真嘲諷道,“我爹鋪子地勢那樣好,就是頭豬去看著,也不會虧,怎么他就虧了,你要再耍這些滑頭,那就什么也不要說了?!?/br> 趙族長費盡口舌說了半天,容真真卻怎么也不肯聽他編出的謊話。 他心中憤憤罵了一句:這死丫頭,比以前還要滑頭。 “既然這樣,我就把你爹那幾間鋪子還給你,你自己去經(jīng)營吧?!?/br> “院子呢?這幾年的租金呢?不給了?” 趙族長也怒了:“再要沒有?!?/br> 容真真笑道:“老爺子硬氣,可你我面前硬氣又怎么樣?你得在法院里也硬氣得起來?!?/br> 趙族長一時語塞,要不是為了免了官司,他怎么會來這兒跟一個小丫頭扯皮? 前些日子賭場里的人才來過,他出了大血,好不容易才把兒子保下,因為出了這件事,他的族長之位如今已岌岌可危,若是再來個家產(chǎn)風(fēng)波…… 他心知,這丫頭如今已經(jīng)是平京有名的什么女作家,文人一向是惹不得的,真要打官司,他多半打不贏,還會被法院里那些當(dāng)官的吸血蟲敲詐勒索,到時候怕是更吃虧,還不如早早破財免災(zāi)。 他自己是怎樣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可正因為清楚,他才知道如他一樣的毒蛇,干得出怎樣的事來。 宗族、法院、賭場……只要他露出一點破綻,就會合起伙來吸他的血,他必須得將容真真擺平,不讓別人有攻擊他的借口。 可憐這個心腸歹毒的老頭子,頭發(fā)都白了,還要為活命cao心。 最終,容真真拿回了鋪子、院子,還有一筆補償?shù)淖饨稹?/br> 她其實沒想到這些居然都能拿回來,原先趙禮因為賭博,還賣掉了一個鋪子,沒想到趙族長又買了回來,如今倒落回她手里。 看來族長這個位子,確實是個撈油水的肥差,有一個嗜賭的兒子,又剛給了賭場一兩千的賭資,竟還能輕松的拿出這些產(chǎn)業(yè)來。 其實就算這樣,容真真還是吃虧的,如果當(dāng)初家業(yè)沒被搶走,憑著店里的收益,說不定多的鋪子都辦起來了,如今產(chǎn)業(yè)不但一絲一毫沒增長,當(dāng)初搶去的現(xiàn)銀也沒還回來。 不過容真真說了:“其他錢我也不跟你要了,但你記著,從此以后,我是我爹的女兒,卻跟你們趙家沒關(guān)系,你們見著我家的人,最好也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然別怪我不客氣?!?/br> 趙族長心里記恨,面上卻不顯,他心道:這鋪子就算拿去了,開不開得下去還要另說。 如果容真真要把鋪子開起來,說不定真有些麻煩,可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開下去。 那幾個鋪子剛一拿到手,她就賣了出去,將所得的大洋在嘉和大道這里新買了鋪面。 至于那個院子,其實無論是潘二娘,還是容真真,都是不舍得賣的,因為那里曾經(jīng)是他們一家三口生活過的地方。 可是,那里也曾是她們母女受過傷害的地方,街坊鄰里惡毒的猜測、漫天飛舞的流言蜚語、潑上門的大糞、男人異樣yin|邪的目光、指桑罵槐的叫罵……那里有太多不堪的過往。 就算把院子留下來,她們也不可能過去住了,那些街坊在一日,就會讓她們膈應(yīng)一日,縱使外頭的流言轉(zhuǎn)為羨慕,可只要看著那些熟悉的臉,就讓人惡心。 潘二娘一宿沒睡,第二天起來時,紅著眼睛說:“福姐兒,賣了吧,賣了吧,咱們現(xiàn)在的家在這兒呢?!?/br> 容真真卻沒馬上答應(yīng),“娘,你真的想好了?” 潘二娘狠下心:“娘想好了,你去賣吧,你爹要怪,就怪我。” 容真真勸道:“爹怎么舍得怪我們呢?你放寬心,別想那么多?!?/br> 她把院子的消息掛在了中介,價格出得合適,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有人來買走它。 回來的時候,潘二娘對她說:“過幾日咱們?nèi)ソo你爹上墳,同他告?zhèn)€罪?!?/br> 容真真答應(yīng)了。 在上墳前一日,卓編輯終于聯(lián)系上她,要與她商議出版的事。 秦慕要送她去報社,容真真說:“咱們馬上要去燕京了,你留在家多看會兒書吧?!?/br> 秦慕道:“耽擱這么一會兒不妨事,咱們路上一塊兒,還可以討論討論題?!?/br> 容真真愧疚道:“這段時間明明是最關(guān)鍵的時刻,我卻有一堆破事兒,連累你也跟著我忙活,沒時間學(xué)習(xí)。” 她的運氣真不算好,每次到了要緊關(guān)頭,就橫空出來一堆麻煩,纏得她沒法做別的。 秦慕安慰她:“不打緊,其實也沒花多少工夫,影響不大。” 容真真道:“還是有影響的,不過我沒想解決趙家的事竟然這樣快?!?/br> 她說起來,神色還很是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