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胥烏躬身應(yīng)“是”,跟著他走上臺階,進入祖廟后繼續(xù)往深處走,走到盡頭才停下,祖廟中點著萬年燭,四處都是幽幽火光,少年借著火光移開懸掛在面前的一幅畫,伸手在畫后面的墻上不同位置連按幾下。 伴著沉悶聲響,墻壁緩緩轉(zhuǎn)動,露出后面幽暗的隧道,一股細微的潮氣迎面撲來,顯然這條隧道后面的暗室并非密不透風(fēng)。 胥烏從墻上取下一支萬年燭并舉高,少年就著微弱的火光走下臺階,臺階不算深,下了約莫一層樓后,眼前豁然開朗,是一間簡陋質(zhì)樸的密室,密室里的陳設(shè)非常簡單,床榻、案幾等都由石頭砌成,而這些石頭上竟半點灰塵也沒有。 少年在案幾前跪坐下,案幾上筆墨紙硯俱全,少年卻并不碰那些,而是從石筒中取出一支削得光滑細長的竹片,拿起刻刀低頭在竹片上刻字,半晌后將刻刀放下,吹走竹片上的碎屑,起身走到一邊,低聲道:“當(dāng)心腳下?!?/br> 胥烏低頭看看,往邊上挪開半步。 少年抬手握住床榻頂頭的石柱,用力將石柱轉(zhuǎn)動半圈,只聽“轟隆”一聲悶響,在他們腳下,原本平整光滑的地面忽地裂成兩半,同時床榻內(nèi)側(cè)的墻壁也轟然而開,可以看見那里面另有天地,竟是一條極深極長的通道,通道兩側(cè)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懸掛著一對長明燈,將那方空間照得透亮,而腳下的裂縫一直往前延伸至通道深處,露出下面深不見底的地下暗河,暗室中的石榻便橫跨在暗河之上。 少年在石柱上輕叩三次,榻下平靜的水面暈出波紋,遠處緩緩流動的暗河忽然翻起水花,一道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從遠處游來,水花翻飛間,影子縱身而起,帶著四濺的水珠跳上石榻。 跳上來的是一個人,皮膚白中透青,像是常年不見陽光所致,面孔與常人也生得不同,臉頰耳前多兩道形似魚鰓的薄膜,在看清少年的面孔后,來人立刻匍匐在地,發(fā)出低沉的聲音:“主上!” 少年將手中竹片遞給他:“替我送一封信到京都,務(wù)必交到左宰手中?!?/br> 來人應(yīng)了聲“是”,將竹片咬在口中,轉(zhuǎn)身跳入暗河,水面下的影子迅速遠去,眨眼功夫不見蹤影,暗河迅速恢復(fù)平靜。 少年反向轉(zhuǎn)動石柱,腳下裂縫又緩緩合攏,地面平整如初,之后他與胥烏轉(zhuǎn)身走上臺階離開暗室,回到祖廟后關(guān)閉暗門,將壁畫移回原位。 一切仿佛都未曾發(fā)生過,少年與胥烏離開祖廟時那些守兵已經(jīng)睡得東倒西歪,兩人原路返回,沒多久便回到寢殿,少年來回一趟祖廟,興許是因為在地下待過,此刻從頭到腳都滲著寒意,胸腔里也像注滿涼水,既冷又沉,他在門外停下腳步佇立片刻,低聲問守在那里的宮人:“我?guī)н^來的那只鶴可曾進食?” 宮人低頭道:“進食了,先后吃過兩餐,也去沐浴過,回來便睡了。” 少年莫名覺得身上的涼意減退了些,心里也熱乎起來,他抬腳走進殿中,一眼就看到扭頭單腳站立在窗邊的莊衡。 莊衡睡得迷迷糊糊,聽見動靜將嘴巴從羽毛里拔|出來,困倦道:“小老弟回來啦?” 少年:“……” 莊衡清醒了一點,連忙改口:“瑯弟你回來啦?” 少年:“……嗯?!?/br> 莊衡將頭扭到另一邊,換只腳收到腹下,很快又再次睡過去。 少年去隔間沐浴,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忍不住在他頸上背上摸摸,莊衡毫無防備地咕噥一聲,很快又沒了聲息。 沒過多久,少年沐浴回來,目光落在莊衡身上,看他睡得香便放輕腳步走到榻邊,榻上躺著莊衡的身體,無聲無息,毫無動靜,換成別人必定覺得詭異,恐怕會嚇得一夜難眠,少年卻神色如常,甚至在那身體的旁邊躺下,拿另一條錦被給自己蓋上。 只是心里到底思緒過重,少年闔眼許久都沒能睡著,他干脆睜開眼,扭頭看向旁邊的身體。 莊衡性情跳脫,平日喜歡在季大石等人面前故弄玄虛,但少年觀察力強,怎么看都覺得他眼底深處透著靈動與狡黠,偶爾瞧著蠢,偶爾瞧著又聰慧,不論哪副面孔都招人喜愛,而此時躺在身邊的人閉著眼毫無生機,五官長相便越發(fā)凸顯出來,氣質(zhì)與平日截然不同。 少年總覺得他身上透著古怪,平日也無意探究,此時有些睡不著,忍不住便盯著他那張臉看,看著看著干脆抱著被子挪過去靠近些,扭頭朝窗邊的鶴看一眼,手指蠢蠢欲動,最終伸出去在那白如圭玉的臉頰上輕輕戳了一下。 莊衡睡得沉,對少年的舉動毫無所覺。 少年沒料到他的臉會那么軟,愣了一下,之后撐起半邊身子,一手支著額,另一手伸長,換另一邊臉戳,戳完還是不過癮,目光落在他光禿禿反著光的頭頂上,忍不住摸了摸,感受片刻后覺得有趣,干脆整個掌心貼上去,開始大腦闊斧地擼光頭。 莊衡半睡半醒時又換了個方向,隱約覺得頭頂有種異樣的感覺,下意識伸長脖子將嘴巴往翅膀下面扎深些,用翅膀在頭頂蹭了蹭,蹭完繼續(xù)睡。 夜涼如水,少年手搭在莊衡人形身體的頭上,不知何時睡著了,榻邊滴漏不停歇,刻度漸漸移到正子時,少年睡夢中察覺掌心觸感有些異樣,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到莊衡頭上,瞬間睡意全無。 莊衡原本光禿禿的腦袋上不知何時長出了烏黑柔軟的頭發(fā),那頭發(fā)從少年指縫間穿過,竟不停在生長,越來越長,轉(zhuǎn)眼就如綢緞般鋪散在枕上,在燭光下泛著鴉青色的熒熒光澤。 少年怔怔看著,懷疑是自己眼花,手指忍不住握緊,微微抬高,那緞發(fā)頓時如瀑布般從他指尖溜過,悉數(shù)滑落下去。 少年如此這般地重復(fù)不知多少遍,看那緞發(fā)握不住似的一遍又一遍落下,莫名停不下來,仿佛上了癮,竟不知不覺玩到了天明。 莊衡醒來后就看見這么一副詭異的畫面,嚇得大叫一聲,差點癱在地上。 ai被他喚醒:[怎么啦怎么啦?] 少年回過神,扭頭朝他看過來,見他呆呆傻傻地歪著頭,心情忽然變得明媚起來,坐起身看著他,目光一如既往地專注有力:“鶴鶴,你醒了?” 莊衡:[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老弟不正常!他竟然叫我鶴鶴?我有大名的好嗎!而且他剛剛在干什么?他竟然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玩我的頭?。?/br> ai:[是玩你的頭發(fā)。] 莊衡:[對!他偷偷玩我頭發(fā)?。?/br> 說完,莊衡愣?。海邸嫖沂裁磥碇??] ai后知后覺地驚喜起來:[頭發(fā)!玩你頭發(fā)!主人,你有頭發(fā)了!你積分破萬了?。?/br> 莊衡雙眼猛然瞪大,突如其來的驚喜如滾滾驚雷從天而降,劈得他全身的毛都要張開來,他目光落在那綢緞般的長發(fā)上,忽然大吼一聲:“啊——” 少年:“……” 胥烏被莊衡的吼聲驚動,迅速從外面沖進來,看少年擺擺手,又急忙退出去。 莊衡對這些動靜毫無所覺,瘋了似的張開翅膀跑向床榻,恨不得撲到自己身上,他激動地盯著自己的頭,緩緩伸出顫抖的翅膀尖,在長發(fā)上碰了碰。 ai先他一步:[嚶……] 莊衡醞釀在嗓子里的吼聲噎住,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的激動,他心潮澎湃,歪頭將臉壓在頭發(fā)上蹭了蹭,蹭完左臉蹭右臉,蹭完右臉蹭下巴,恨不得在那頭發(fā)上打個滾。 ai繼續(xù):[嚶……] 莊衡被它的“嚶嚶”聲驚醒,頓了頓,忽然扭頭看向旁邊的少年,警惕道:“你怎么半夜跟我睡一張床?” 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少年:我給你擼出頭發(fā)了,你竟然翻臉無情。 鶴鶴:…… 不好意思,二更稍微晚了點,萬字更新奉上,感謝大家支持?。?= 明天更新還是在零點~ 第28章 少年臉上并沒有半點被抓包后窘迫或不好意思的神情, 甚至還一臉坦然地與莊衡對視, 平靜語氣中透著無辜:“宮里的寢殿都太大了, 打掃需要耗時耗力,我們來得匆忙,這里宮人又少,只來得及收拾這么一間出來。” 莊衡看他滿臉正色, 不自在地“哦”了一聲,轉(zhuǎn)頭將目光重新投注到自己的長發(fā)上, 一邊用嘴巴梳理長發(fā), 一邊略帶心虛地自言自語:[我剛剛是不是反應(yīng)太大了?他還是個弟弟啊, 就算睡一張床也沒什么嘛。] ai:[……主人, 我懷疑你心里有鬼, 你是不是喜歡他呀?] 莊衡:[怎么可能!他還是個弟弟!橫看豎看都是未成年的那種?。?/br> 這時少年從榻上起身,胥烏托著一疊衣物過來伺候他穿衣洗漱梳頭,這些都是日常cao作, 莊衡每天都會在一旁看,已經(jīng)見怪不怪,但不知道為什么,坐在這宮殿里看和行路途中看,感覺完全不一樣,似乎整座宮殿的厚重威儀都化作光影籠罩在少年身上, 襯得他仍有幾分青澀的面容多出一份沉穩(wěn),讓人不經(jīng)意間就忽略了他的年紀。 不過莊衡至今還不清楚他具體多少歲,這會兒心里有些癢, 便等胥烏出去后低聲問道:“瑯弟,你今年多大啦?” 少年看向他:“我丙辰年生。” “……???”莊衡傻眼,尷尬地清清嗓子,“我是問……年紀?!?/br> 少年面露不解:“丙辰年生,自然是十六。” ai驚嘆:[哇!正兒八經(jīng)的小鮮rou呢,比你小好幾歲哦?。?/br> 莊衡仿佛膝蓋中了一箭,決定繞開年齡問題:[不是說升級有驚喜的嗎,快幫我看看我現(xiàn)在一天能有幾個小時的人形。] ai很快給出答復(fù):[升級之后,你的人形之間就更長啦,是按照八小時工作制來算的哦,也就是說你一天之內(nèi)可以兌換八小時的人形!而且時間分配比較自由,就像上班調(diào)休一樣,比如你今天想多兌換一個小時,那明天就要少一個小時,如果你今天少兌換一小時,那明天就可以多一個小時。] 莊衡驚喜:[竟然有那么多時間!那還等什么,快幫我兌換?。?/br> ai立刻cao作,在收起復(fù)制品的同時幫他兌換人形,幾乎是眨眼時間內(nèi)完成,這一幕落在少年眼中,少年神色如常,見莊衡好奇地撥弄新長出來的長發(fā),便喊了個宮人進來幫他梳頭,莊衡求之不得,趕緊在席子上跪坐下來。 梳頭的過程中,莊衡生出一絲疑慮:[系統(tǒng)該不會是要讓我八個小時一直不停地搞直播吧?] ai道:[不是,說八小時工作制只是打個比方啦,你的時間是完全自由的,想什么時候直播就什么時候直播,而且升級后系統(tǒng)對浪費的界定有了修改,只有做完不吃才算浪費,不會再輕易關(guān)閉你的直播權(quán)限啦!] 莊衡重新高興起來:[既然這樣,我這兩天就不直播了,我要過周末,休假。] ai:[…………] 莊衡美滋滋地開始哼歌兒,ai垂死掙扎:[主人,要不你再看看新開通的其他權(quán)限?這次升級還激活了食材購買功能,系統(tǒng)可大方了,不再是每天發(fā)大禮包,而是直接給你開通了超市的生鮮區(qū),只要貨架上有的,只要你晉江幣足夠,你就可以把生鮮區(qū)一掃而空,買回來的東西自己吃不完還可以送人,簡直不要太棒?。?/br> 莊衡頓時心動:[哇!還有這種好事?被掃空之后呢?每天都有嗎?] ai:[對!每天都會補貨,貨架上擺什么、擺多少,全都按照你家附近的超市來哦。] 莊衡激動得眼眶都熱了:[想不到我穿到書中,還有能有逛前世超市的機會。] ai提醒:[注意理性消費哦,你的晉江幣看起來多,但花起來也快,目前還做不到掃空所有貨架的程度,所以我建議你繼續(xù)直播、賺晉江幣?。?/br> 莊衡:[……] ai以為他被說動:[怎樣怎樣?要做直播嗎?] 莊衡拒絕:[不了吧,等我修完周末再說,我想先玩玩。] ai:[……]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肝一萬多字萎了,今天就短小一下吧,明天重新振作!大家晚安~ 第29章 臨近中午, 莊衡在王宮后花園的涼亭里休息, 整個人被抽了筋骨似的癱在竹榻上, 美其名曰休假,實則犯懶,懶得連抬手都費勁,他扭頭看向旁邊的茶壺, 無聲嘆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們晉江系統(tǒng)在故意整我?我說休個假,就是不想工作要出門嗨的意思, 現(xiàn)在怎么回事?我怎么這么累啊……這不是我要的休假……] ai委屈噠噠:[沒有啊, 我們什么都沒干, 你這么累, 是不是因為夜里長頭發(fā)太辛苦啦?] 莊衡:[……] 感覺ai不像會說謊的樣子, 莊衡只好打消心里的懷疑,他再次扭頭看向旁邊的茶壺,抿抿嘴, 心想反正也不算多渴,干脆等忍不下去了再起來倒水吧。 這時遠遠守在涼亭外的一名宮侍低頭上前,跪下來恭恭敬敬問道:[仙君可是要喝水?] 莊衡:[……] 拜季大石那個大嗓門兒所賜,現(xiàn)在宮里宮外只要是個能呼吸的大活人,就沒有誰不知道他仙君身份的,本朝上下受到國師潛移默化的影響, 對迷信的東西都很容易接受,再加上他睡一覺就長出滿頭青絲的神奇經(jīng)歷,眾人接受他仙君的身份幾乎沒有半點遲疑。 莊衡看著面前神色虔誠的宮侍, 心里默念幾聲“罪過罪過”,臉上卻是得道高人的姿態(tài),瞇著眼淡淡“嗯”了一聲。 宮侍立刻提起水壺給他倒水,倒完恭恭敬敬地遞到他面前,伺候他喝完水后又低著頭退到?jīng)鐾ね?,全程無聲無息。 莊衡閑躺著無聊得很,干脆打開系統(tǒng)的控制面板,因為懶得抬手,便直接用意念cao作,先是看看目前的晉江幣余額,之后看看直播間評論區(qū)的留言,最后點開食材購買按鈕,開始逛超市的生鮮區(qū),順便算算掃清貨架要花多少錢。 正看得入神時,耳中有腳步聲傳來,莊衡抬頭,少年已經(jīng)到了附近,大步走上臺階,在他身邊蹲下,看著他問道:“快晌午了,你肚子可餓?” 莊衡與他對視:“餓?!?/br> ai沒忍住:[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