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怎么了?”小深問道。 道彌也很好奇,這雖然是他幫小深找到的,但他學(xué)識也不算太廣博,畢竟才活了一百年不到,像這書記載的一些人物和典故,他都不明白,小深這才叫商積羽來看看。 “這書是收集了些冷僻的理論,而這條和你身上馭靈環(huán)有些相似的,出自煙粉道人。”商積羽道。 小深自然不會認(rèn)識這是誰,他看了一下道彌。 道彌也搖搖頭,表示沒聽過。 “這里所記的煙粉道人是諢名,因性喜女色而得名,是名散修,原名羅伽,隕落得很早,并不出名。但他有個弟子兼義子很有名,就是羅頻?!鄙谭e羽道。 “是羅頻的師父!”道彌抽了口冷氣,見小深還是一臉迷茫,問道,“小深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余照祖師是和一個外道斗法隕落的,就是這羅頻!他很有名的,都說大道三千,大家修仙途上各有追尋,各自證道。偏他要證殺機(jī)之道,使得當(dāng)初修真界黑暗一時。” “哦哦,那個,”小深倒還有些記憶,只是以往道彌說的多是他們余照祖師。 “嗯!我聽我爺爺說過,這羅頻當(dāng)年也是天生神力,號稱有一龍之力……”道彌說道。 小深:“…………” 小深掰著手指一數(shù):“認(rèn)金龍,綰龍臺,屠龍之術(shù),一龍之力,還有你那些什么龍君放屁的歇后語……我發(fā)現(xiàn)你們?nèi)俗逭娴暮芟矚g編排龍族?。?!” 而且很自相矛盾,一會兒想聽龍吟,一會兒又要屠龍,還有自比龍的。 道彌:“呃……” 小深不說,道彌還真沒在意過,但他道:“這,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都是對龍族力量的變相崇拜。羽陵宗畢竟以人族為主,人族可一直有祭拜龍族的傳統(tǒng)。只可惜世上已無龍,唯留下無數(shù)傳說?!?/br> 人族也就只能拿來意yin一下了,別說歇后語,詩歌、成語都不知道有多少,或吹捧或舔或狂一狂,不計其數(shù)各式各樣,充分展現(xiàn)人族文學(xué)廣博深厚。 才聽到這么幾個,小深哥就覺得過啦? “再說,你們水族不也是這樣,”道彌又說,“動不動就號稱自己和龍族血脈有多近,是某某龍王的后代,都八百代……孫子了……” ——他其實想說龜孫子,但是怕刺激到小深哥。 “小深哥,難道你家里沒吹過,你們有真龍血脈嗎?” 小深:“…………有。” 但是不是吹的。 “那不就是了!十個水族有十一個這樣吹的,”道彌拍手道,“還不提其他種族,畢竟據(jù)說龍性本yin,留下了忒多血脈,咱們書林好些這方面的考據(jù)書籍呢。” 不能只許水族提,別族就不可以提了吧。吹龍資格,各族平等。 小深本來還想著也沒看你們多尊重本龍……此時不自然地低咳一聲,嗨,人族這愛修史編書的習(xí)慣太不好了,都走一萬年了,還記著我們龍族這點(diǎn)愛好。 “對了,咱們說回羅頻啊?!钡缽涋D(zhuǎn)眼看到商積羽安靜站著,這才想起來跑題了。 “哦……我也想起來了,你之前不是說他和余照雙雙隕落么,”小深展開了思路,“那是不是有可能,那人是他的弟子,或者就是他本人!對不對?” 道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可能,羅頻沒有弟子,而且余照祖師為了永訣后患,與他同歸于盡,二人都神魂俱滅了?!?/br> 小深一時怔怔的,“……為什么呀?” 修真者一但悟道,縱然這輩子隕落,但宿根已栽,轉(zhuǎn)世之后,也會異于常人,或可再續(xù)前緣。但是神魂俱滅,那就什么希望也沒了。 這就和有人族明明拿了心性試煉第一,又改變主意不修仙一樣,完全在小深的認(rèn)識之外。 他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這樣做。 道彌吶吶道:“我爺爺說,唯有大德大力者,不懼生滅?!?/br> 但到底什么是大德大力者,他們又是為什么寧愿神魂俱滅,好像連道彌也無法表述清楚。 “那這么說……線索也斷了,他都沒有后人?!毙∩畎β晣@氣,虧他方才還興奮得很。 “如果這真的和煙粉道人一脈有關(guān),那么,也有可能是羅頻一黨尚有余孽,當(dāng)初他旗下也糾集了一些追隨者。又或者,是哪個修真者無意中得到了他們的道法秘籍?!鄙谭e羽卻是分析道,“那么此人,多半不是出自名門大宗,甚至只是散修。” 若是的話,也不會冒險胡煉得來的偏僻道法。 “師叔祖說得是!而且我可以再繼續(xù)看看書,也許還有其他線索。”道彌興奮地道,現(xiàn)在可能扯上千年前的大魔頭,他也更有動力了。 “那就好,你努力看哦!”小深說道,“我先走啦!” 道彌:“…………” …… 小深出了書林,就發(fā)現(xiàn)外面很多小舟,舟上好些人。 他還以為羽陵宗所有人,差不多就是書林里那些了,但眼前烏泱泱的人群讓他知道,羽陵宗的人比自己想得要多多了。修煉越到后頭,自然越?jīng)]那么常泡在書林了。 這些人一看到小深和商積羽相攜走出來,都sao動起來…… “我怎么覺得,他們不像是來看書的?!毙∩钭聊サ溃m然這些都假裝四處看風(fēng)景,或是路過。 “他們是來看熱鬧的?!鄙谭e羽淡淡道。方才這點(diǎn)時間,也夠消息傳到各處了,也不知這些修真者是真沒事做,還是為了看他們,連手頭的事也放下了。 “看熱鬧?有什么熱鬧?”小深左右張望了一下,他怎么沒看見。 商積羽拉住少年的手,御劍飛離,身下還能聽到一片細(xì)碎討論之聲。 這些修真者和現(xiàn)今常去書林的弟子許多不重合,而且也聽說了小深的事跡,驚訝之余,竟還有人表示,有點(diǎn)邏輯,這小蛤蜊和師叔祖一樣,擅長跨境斗法啊。 當(dāng)然,意外還是意外的,小蛤蜊竟能把大殺神收服,此情此景,才是真正的千古一人,不枉他們冒著被師叔祖打的風(fēng)險前來圍觀…… 小深這才明白,“是在看我們呀?為什么?” 商積羽不自覺帶上一些淺淺的笑意,聲音在風(fēng)中仍凝成一線,清晰地傳入小深耳中,“因為從前沒人像你一樣,和我在一起?!?/br> “真的嗎?”小深從后面抱住他的腰,“你明明這么好!” 從第一次見面,小深就覺得商積羽是羽陵宗最順眼的人,在他看過的人族里都是最好的。 “那你就該對我溫柔一些啊,不要老是不講理?!鄙谭e羽慵懶地道。 小深把手撒開,商積羽卻一回身把他給圈住了,“怎么,不是你先抱過來的么?” “剛才是你?”小深掰他手臂,“你走開,叫他回來!” “我也是剛出現(xiàn)?!鄙谭e羽道,只是他一掌握身體,小深便抱了過來,“總不能夜里也是他,白日也是他。我們都達(dá)成共識了,平分一半時間,現(xiàn)在該是我了?!?/br> 若在從前,他們并未有過這樣的討論,誰愿意出現(xiàn)便出現(xiàn)了,反正也沒什么區(qū)別。 現(xiàn)在……卻不太一樣了。 可小深沒了談興,“哼……” 商積羽偏偏要明知故問,“你們剛剛在說什么?” 小深才不想和他說,但是倒有另一件事,他想,問問這個商積羽也無妨,于是不答反問:“我今天去圍觀金闕選仙了,心性試煉的第一名,自愿放棄了入宗,選擇回去。人族到底在想什么,前有自甘滅絕神魂者,后有明明心性堅定,卻放棄仙途,回塵世中過上數(shù)十年的人。” 商積羽隨意道:“人族是很復(fù)雜的,還有像我這樣,一會兒討你喜歡,一會兒不討你喜歡的人?!?/br> 小深:“……” 商積羽忽然一低頭,看著被他強(qiáng)圈在懷里的小深,“你真想知道?” 小深莫名看他,“不想知道我問你干什么?!?/br> 他想著,自己不知道,道彌不知道,也許作為人族活了很久的商積羽會知道吧。 商積羽在他耳邊道:“那我?guī)闳タ纯??!?/br> 長劍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宗外飛去。 商積羽出了羽陵宗,一路向東御劍而飛,速度極快。 眼看著腳下的山林慢慢變化,人煙變多,最后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人族城市,而此時,恰好是夕陽余暉徹底散盡,滿城燈火初上。 小深也猜到他要帶自己去看人族了,此時躍躍欲試地探頭。 他自出了蘭聿……呃,王家潭,一直呆在羽陵宗,沒有到過凡人聚居的城市。 商積羽帶著他落在城樓上,看了幾眼,“今日是節(jié)慶呀。” 小深也看到了,大街上人聲鼎沸,大家都在圍看一群人紅布竹子扎成的長條物舞動,頭前還有個彩球,鑼鼓喧天。 商積羽道:“這是在舞龍燈?!?/br> “舞龍燈,又在編排龍族……”小深琢磨了下很快明白過來,“不對,那是龍??” 哇,氣死龍了,我們龍怎么會是那樣的,身體胖胖的,眼睛突出來,連鱗片也沒有,太丑了,做得太丑??!人族怎么回事嗷! 龍族離開一萬年,就可以隨便涂涂畫畫反正也沒龍來計較嗎! 小深氣得想跳腳,又不能叫商積羽發(fā)現(xiàn)。 這時,商積羽說道:“這是從人族祈雨的儀式演變而來,期盼掌管天下水脈的龍族,保佑他們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只有逢著盛大的節(jié)日,人們才會舞龍?!?/br> 小深不覺便暫停了氣憤,他也發(fā)現(xiàn)了,那些圍觀的人族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眼中倒映著花燈,星星點(diǎn)點(diǎn)。 ……這么說來,也是出于對龍的尊崇呀。他徹底沒氣了。 “凡人的命運(yùn)難以由自己掌握,連行云布雨,也要祈求。在修真者眼中,他們只有數(shù)十年生命,螻蟻一般。但是,就是這數(shù)十年,在有的人族看來,平凡的喜怒哀樂,抵過千百年升仙之途。那個選擇放棄的人,的確心性堅定,也的確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br> 商積羽的話,小深半懂不懂,但他也隱隱察覺到了,這里的氛圍,和修真界是大不相同的。 “下去走走吧?!鄙谭e羽帶著小深,向前一步,身影已到了繁華的街道上。 小深好奇地左顧右盼,羽陵宗的一切,雖然時隔萬年,但還是修真界,河在天上飛,字可化小人,一切都那么正常。 這里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了,人人腳踏大地,搬個重物會汗流浹背。 與此同時,這些凡人的話語也入了小深耳中,原來有的凡人和羽陵宗的修真者一樣,要學(xué)習(xí),只是他們追求的不是道法,而是其他的什么東西。 小深目不暇接,他這好奇又天真的模樣,通常是商販們最好的拉客對象??烧l叫他旁邊跟著一個俊美兇煞的男子,誰也不敢靠近。 一個小孩兒埋頭往前跑,撞在小深腿上,小深把他接住。 這小孩手里還拿著一只龍形糖畫,抬頭看到小深,“謝謝哥哥!” “不客氣。”小深說著,拔走了小孩手里的糖。 小孩:“??” 小深放開他,繼續(xù)往前走。 小孩在后頭哭起來,隱約還能聽到有女聲在問:“這是怎么了,哭什么?” “這個也是龍形的。”人族果然很喜歡龍,小深端詳了一下那糖,又聞了聞,不過他不想吃,隨手往后一丟,糖又回到了小孩兒手里。 小孩傻傻攥著失而復(fù)得的糖,鼻涕還掛在嘴邊。 前頭又是一隊舞龍的,而且這次是兩條龍,雙龍戲珠,不住有人叫好,大呼:“龍君保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