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棠朝著之前那輛公交車離去的方向一指：“往南?！?/br>
    沈陵宜道：“抓好扶手，我還要繼續(xù)加快車速?！?/br>
    他把油門踩到了底，車身猛地向前一沖，風(fēng)馳電掣朝著公交車離去的方向追趕著。

    李家一的身影早就被遠遠拋在了身后，與夜色融為一體。

    李家一現(xiàn)在很確定的一點就是，他是真的被他們給拋下了。

    他凝視著遠方，只見那綽綽約約僅有兩點的車尾燈都看不見了，方才喃喃道：“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錯了呢……”

    ……

    他們沿著這條漫無邊際的主路飛速疾馳，月亮又再次飛快地躲進了云層，收回了天地間最后一絲光輝。

    他們的眼前，只有車子的遠光燈打在前方落下的一點白光。

    聶棠牢牢地抓住椅背上的扶手，不讓自己在高速行進的車子里被甩得東倒西歪。

    突然，砰地一聲，一只人手按在了她側(cè)放的車窗玻璃上，扭曲的掌紋清晰地印刻在玻璃窗上，緊接著，另一只手也啪得一聲攀在了車窗。

    聶棠很淡定地朝著發(fā)出異樣動靜的車窗看去，只見李家一像一只壁虎般貼在車子上，他的五官也緊緊地壓在玻璃窗上，整張臉都被壓得變型了。

    他的嘴唇還用力地煽動著，聶棠能讀唇語，可以從他的口型中讀出他正在說的話：“到底是哪里錯了？你們，為何要丟下我？”

    她定定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淡定地越過椅子后背拍了拍沈陵宜的肩膀：“他爬上來了。”

    沈陵宜詫異地朝后視鏡看到了一眼，正看見他張開四肢，緊緊地貼在車子的側(cè)壁，就像一只巨大的蜥蜴：“他在說什么？”

    車速太快，風(fēng)聲太響，再加上窗戶有隔音效果，他還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聶棠翻譯道：“他說，你們?yōu)槭裁匆獊G下他？為何不信守承諾，他最恨不遵守承諾的小人。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沈陵宜：“……呵?！?/br>
    這可真是深入靈魂的三道拷問。

    他猛地打了半圈方向盤，車子一下子偏離出主道，砰地一聲擦到了下面的樹叢里，順道把牛皮糖一樣的李家一給甩下了車。

    而在他們超高速急行差不多一個小時候，遠處突然亮起了一束車子的燈光，正是之前載著他們來到這個地方的公交車又掉頭回來了。

    沈陵宜猛閃大燈，然后踩了個急剎車，因為剎車太急，車輪同地面摩擦，發(fā)出了“吱——”的一聲刺耳的響聲。

    那輛公交車也不得不停下車來，避免跟他們撞上。

    沈陵宜一把轉(zhuǎn)過鑰匙，直接把車子熄火，飛快地拉開車門，往后退開兩步，助跑，直接一腳踹中了趴在地面上高速爬行的李家一。

    他急促地朝聶棠喊了一聲：“你先上車，我很快！”

    第353章 無法抵達的公交車 3更

    李家一被踹飛了出去，趴在地上沉重地喘著粗氣，他的四肢已經(jīng)在剛才飛速的爬行及被撞飛在樹叢的沖擊下扭曲了，手臂和小腿都歪歪扭扭地掛在地上。

    他緩緩地抬起頭。他趴著，而沈陵宜站著，高低差距懸殊，他的額頭都被擠出了層層疊疊的抬頭紋。

    “你們上不了這班車的，”李家一咧嘴笑道，“這是最后一班車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去的。你們，還是都留下來陪我一道吧，要是運氣好的話，也許也能變成我現(xiàn)在這樣。”

    沈陵宜看著他趴在地上往前爬動，轉(zhuǎn)眼間就又到了他的面前，可見就算他的四肢都被扭曲折斷，也并不影響他的行動。

    他嘖了一聲，嘲諷道：“雖然不太能理解你對自己所處的現(xiàn)狀的優(yōu)越感是從何而來，但是你覺得好，那就繼續(xù)保持吧?！?/br>
    這個時候，聶棠也走上了公交車，滴得一聲在感應(yīng)器上刷了一下卡，微微笑道：“師傅，我們又見面了，我這回需要你帶我們?nèi)テ瘘c。”

    那個司機轉(zhuǎn)過頭，慘白的臉上只有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如果看得再仔細一點，就會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眼白，眼眶里滿滿的都是巨大的黑色瞳孔，他緩緩道：“這張車票不是你的——”

    “它的‘上一任主人’不是我，可現(xiàn)在是，”聶棠反問道，“難道它還是記名的嗎？”

    “我知道，這張車票不是你的，就算它現(xiàn)在在你手上，也不足以載兩個人。”

    聶棠抬起手，啪得一聲按在了儀表臺上，猛地放開了自己的威壓，幾乎就在一瞬間變得強勢而鋒利：“可惜你現(xiàn)在沒有選擇?！?/br>
    話語權(quán)永遠是掌握在強者手里，或者說，看起來更強勢的那一方手里。

    很尷尬的是，她現(xiàn)在的確只有威壓這種唬人的玩意還能用了。

    但是她的臉上卻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猶疑和退卻，甚至擺出了如果他敢不同意，她就要動手的架勢來。

    虛張聲勢。

    可是這股強裝出來的氣勢有時候還是有用的。

    司機晃了晃脖子，他的脖子脆弱地發(fā)出了咔嚓咔嚓的低響，隔了好一會兒，才低眉順眼地回答：“那就走吧，再不發(fā)車，就超出時間了?！?/br>
    沈陵宜一邊留心著聶棠那邊的進展，一邊盯緊李家一的一舉一動。

    他現(xiàn)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一旦他們上了那輛公交車，對方應(yīng)該就會受到某種法則的約束，無法再攻擊他們。

    不然早在他上車的時候，就該動手了，而不是千方百計引他們?nèi)プ⒁馑緳C的異狀，引他們下車。

    李家一也很快發(fā)覺司機的妥協(xié)，他從胸腔里爆發(fā)出一陣野獸般的低吼，四肢貼地，再次朝沈陵宜撲去。

    沈陵宜非但沒有正面跟他對抗，反而還往后一個大跳，一下子拉開了一長段距離。

    他一手攀在車門的不銹鋼把手上，大半個身體都還掛在車子外面，轉(zhuǎn)頭朝司機打了個手勢：“開車！”

    司機踩下油門，遠光燈晃晃悠悠地映在遠處的路面，形成了一個深黃色的橢圓形光點。

    沈陵宜接借著汽車開動時產(chǎn)生的沖力，踢中了李家一飛撲過來的身體，這一回踢到的是他的胸口，只聽卡拉卡拉兩聲，他的胸前幾根肋骨一下子都斷了，胸口凹進去一大塊。

    他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死死地盯著公交車遠去的方向，但沒有像之前那樣再去追趕。

    ……

    這一回，他們還是經(jīng)過來時那條長長的隧道，隧道內(nèi)依然漆黑一片。聶棠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著手上那張乘車卡，感嘆道：“這可真是大手筆?！?/br>
    她隱約能夠猜到，這條隧道應(yīng)當就是現(xiàn)實世界和這個光環(huán)陸離的恐怖世界的最重要的一道分界點。

    并且，她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一切并非人為制造的幻覺，而是，它們都真真正正的存在著。

    沈陵宜接過她手上的那張乘車卡——這張磁卡還是她借口要問李家一借打火機時，從他包里摸出來的。

    試想，在一個如此荒涼，如此詭異的地方，有一個年輕男人突然上了這輛很不對勁的公交車，還非常沒有戒心地主動跟不知底細的陌生人交好，實在是太違背人性的本能了。

    簡單試探后，李家一就一直在試圖勸說他們下車。

    如果他們沒有聽從李家一的說法下車，這輛公交車的終點又會有什么再等待著他們？

    這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可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沒有這張乘車卡，他們是無法坐上這班回頭車的。

    就像李家一所說，這是最后一班車，如果錯過，他們就無法再離開了。

    沈陵宜肅穆道：“我跟你真是特別有默契?！?/br>
    從頭到尾都是零交流，最多也只是幾個眼神交匯。

    但是她就能讀懂他的意思，并且不折不扣地完成了她這部分的任務(wù)，兩個人可謂配合得天衣無縫。這波合作都還建立在她動用不了靈力的基礎(chǔ)上，如果這都不算心有靈犀的愛？

    聶棠懨懨地打了個小哈欠，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還是好困……”

    要不是之前又是飛車又是騙乘車票的，她都能直接睡著了。

    這邊戰(zhàn)斗的主力是沈陵宜，消耗最多體力的也是他，他的身上的襯衫早就被汗水浸濕了，身上還有股淡淡的汗味。

    他突然感覺到肩膀微微一沉的重量感，還有她蹭在自己頸上和臉頰上的長發(fā)，微微有些尷尬：“我出了很多汗，味道不太好，你……”

    聶棠閉著眼，紅唇微微向上一勾：“我很喜歡……你的味道?！?/br>
    公交車在無邊無際的主路上開著，漸漸的，周圍開始出現(xiàn)人煙，顯然他們已經(jīng)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

    最終，公交車停在了一個公交站臺前，司機站起身，朝他們喊道：“到站了！”

    他們從后門下了車，就看見那個司機抽出一張實習(xí)車的牌子，放在胸前給想要上車的乘客看：“實習(xí)車，不載客，但是——”

    他咧嘴一笑，街邊燈牌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如果你趕時間，就來吧?！?/br>
    原本兩個想要踏上車的年輕女子頓時猶豫了。她倆一猶豫，司機就關(guān)上了車門，發(fā)動車子晃晃悠悠地開走了。

    之前還想上車的那位女白領(lǐng)挽著手包，問身邊一道等車的朋友：“你剛才有沒有留心那個司機的長相，他長得實在是——”

    “大概是開車時間太長，缺少睡眠，好像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她的朋友只瞥到了司機的臉色，隱約記得他的皮膚比較慘白，就像一層石膏敷在臉上。

    “……也是，疲勞駕駛，這車子坐起來也不安心，還是等下一輛吧?！?/br>
    聶棠把玩著手上那張乘車卡，插話道：“女人的直覺非常準，如果感覺到司機不靠譜，就不應(yīng)該上車。誰知道這班車究竟是開往何處？”

    剛才還在說話的兩個女人立刻點頭附和。

    畢竟，不管是那個司機的笑容還是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態(tài)，都太古怪了。

    第354章 宵夜 4更

    等他們回到大學(xué)城附近，回到人聲鼎沸，夜生活豐富的繁華地段，那撲面而來的人氣仿佛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聶棠看了下時間，她記得當時他們登上那輛奇怪的公交車的時候，大概是在八點十五分，現(xiàn)在手表的指針剛過十點半。

    而他們光是跟李家一斗智斗勇的時間都絕對不止兩個半小時了，可見現(xiàn)實世界跟那里的時光流速是完全不同的。

    這樣折騰了一陣，別說是運動量非常大的沈陵宜，就是聶棠自己都明顯感覺餓了。

    她笑瞇瞇地問：“要不要再去吃個宵夜？”

    感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生氣了。這大概就是今晚這樁奇特遭遇最大的收獲了？

    沈陵宜一手插在褲袋，一手按在她的肩頭，矜持地表示：“行啊，我就是陪你去，不然我可是從來不吃宵夜的?！?/br>
    “嗯……”聶棠側(cè)過頭，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問道，“那如果你餓了呢？”

    “餓了也不吃，這個時間點吃下去的食物，最后只會轉(zhuǎn)化為脂肪囤積在身體里。鍛煉成果，怎么能因為一時口腹之欲而毀掉？”

    話是這么說，可是能抵抗住美食的誘惑的人還能有多少？

    看看這路邊的小餐館，全部都還在營業(yè)，里面那是坐得滿滿當當，店里還不夠坐，就連露天的位置都擠滿了人。

    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個室外的空位，沒有空調(diào)可以吹，踩在腳底下的地面還是微微發(fā)燙，空氣里灼熱的暑氣和白天相比稍有減弱，可還是悶熱得厲害。

    擼串當然要配啤酒，沈陵宜先點了兩罐冰啤酒，問她：“你要不要喝一口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