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芮第一次在她面前說起這個人的時候，她沒怎么在意。當(dāng)時顧昭行入模特一行有段時間了，半新不新，她也看過他拍的一些照片。

    是很不錯。

    但是當(dāng)于芮第三次在她面前提到顧昭行的時候，蘇鯉不太耐煩了。

    于芮很看好顧昭行，夸他的外貌、夸他的身材比例、夸他的業(yè)務(wù)能力、夸他的謙遜自律……總之在于芮口中，顧昭行這個人就是天神下凡，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以后大有可為。

    她頻繁地提起，次數(shù)多了蘇鯉就很煩：“小姨，你能不能別再跟我說他了，你那個小顧怎么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嗎？他誰啊，天王老子？天王老子我也不想聽他的那點(diǎn)破事?！?/br>
    當(dāng)時于芮面對她突然爆發(fā)的臭脾氣愣了幾秒，而后興致平息下來，說：“鯉鯉，我只是覺得，如果你還在，未必會比他差?！?/br>
    女人的語氣里有嘆息，有惋惜，還有含著一絲野心的期盼。

    這一拳頭砸在蘇鯉胸口，沒讓她覺得感同身受。

    只是悶。

    像是不懂事的熊孩子把所有的顏料一股腦擠在調(diào)色盤上，胡亂地混合，攪得一塌糊涂。

    “沒有那樣的如果，”蘇鯉說，“就算有，也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她諷刺地笑了聲：“你那么稀罕他，干脆包養(yǎng)提拔一步到位得了，多方便?！?/br>
    于芮對顧昭行有多欣賞。

    蘇鯉就有多討厭顧昭行。

    她本身對顧昭行沒什么意見，只是對于芮的負(fù)面情緒，在常年累月下恨屋及烏到了他身上。

    蘇鯉現(xiàn)在給顧昭行下了絆子，心情很好地等待著他的反應(yīng)。

    她覺著自己挺變態(tài)的，顧昭行要是不高興了，生氣了，她想想還挺高興，如果他不生氣，淡然處之，反而就沒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圖什么。

    顧昭行微微側(cè)了下身。

    男人黑眸靜靜鎖在她臉上，好半晌，蘇鯉等待的熱情都快降下去時，他忽然開口了。

    “求你。”

    蘇鯉想擺擺手算了的動作停下來。

    這兩個字出來得有些突然，也超出她的預(yù)料，她抬頭，愕然。

    顧昭行微微傾身，長睫半斂，低聲：“蘇小姐，求你?！?/br>
    于芮和顧昭行幾乎同時到，進(jìn)入會場前要先走一段紅毯，兩旁聚集了記者媒體，閃光燈在門口連閃成一片。主辦方為了嘉賓考慮，自己派了一批保鏢和保安負(fù)責(zé)紅毯前的秩序。

    紅毯只有嘉賓自己走，藝人要么兩兩作伴，要么和自己的經(jīng)紀(jì)人一起走，蘇鯉和保鏢大哥屬于后勤人員，和小唐一樣是要從側(cè)門進(jìn)去的。

    直到目的地，蘇鯉都有點(diǎn)兒沒緩過來。

    和她一樣的還有何全和小唐。

    小唐跟著蘇鯉一塊兒，一肚子話只能憋著，但何全不一樣，他和顧昭行一起走紅毯的，還能稍微說說悄悄話，表達(dá)自己收到?jīng)_擊的三觀：“老顧，你還醒著嗎，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么嗎？”

    顧昭行：“知道。”

    何全一時失語。

    他跟著顧昭行這么多年，從來沒見他有過那樣的……軟姿態(tài)。

    求人？他還是認(rèn)真的？

    進(jìn)入會場，成片的閃光燈拋在身后，何全忽然嘆氣道：“可我覺得，人家是真的不待見你?？偛粫€在為了當(dāng)時你遲到的事情不高興吧？可是不都解釋過了?！?/br>
    前方是簽名板，來參加的嘉賓們都要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拍完照之后再正式入場。

    “不是那件事。”

    顧昭行停下腳步，前面是于芮剛簽完名，轉(zhuǎn)過身，儀態(tài)優(yōu)雅，笑容得體，面對一排鏡頭，眾多攝影師中，蘇鯉即便今天身穿普通的私服站在那兒，也有著與眾不同的獨(dú)特氣質(zhì)。

    蘇鯉拍完，從相機(jī)后抬起頭，正巧撞上于芮對她露出的真心實(shí)意的笑容，沒做回應(yīng)，未察覺般地垂眸，看手里的相機(jī)。

    顧昭行觀望著，緩緩說：“她真正討厭的未必是我?！?/br>
    蘇鯉給于芮拍完照，沒跟著她往里走，她站在一堆娛樂媒體的攝影師和記者堆里，于芮沒法過來跟她說話，皺了皺眉，先進(jìn)去了，讓陶芳雅看看是怎么回事兒。

    蘇鯉等了會兒，終于到顧昭行。

    男人在簽名板上行云流水地寫完自己的名字，轉(zhuǎn)身面對鏡頭。

    她抬起相機(jī)迅速拍了幾張。

    鏡頭下的顧昭行有著最基本的工作態(tài)度，清冷的臉上勾著一絲微笑。

    毫無預(yù)兆地，他視線的方向微微移動。

    深黑的眸子清淡又直接地對上蘇鯉的鏡頭。

    “咔嚓?！?/br>
    蘇鯉的這下快門，像是被蟄到似的神經(jīng)反射。

    ——先前在車上，顧昭行說了什么來著？

    ——“求你?！?/br>
    可惜故事的結(jié)尾，不是什么好發(fā)展。

    蘇鯉是真的震驚了。

    她雖然對顧昭行有偏見，但嗅覺上的靈敏告訴她，顧昭行是個非常驕傲，且有原則的人。

    讓他求人，這簡直就是變相的侮辱。

    他做不出來這種事情的。

    然而他真的做了，并且還求了兩遍。

    蘇鯉深感驚嘆，短暫地愣神后，開始反省。

    她好像有點(diǎn)過分了。

    厭惡情緒是一方面，也不能這樣對人家進(jìn)行人格侮辱?。?/br>
    蘇鯉，你要學(xué)會寬容。

    于是當(dāng)時，她率先后退一步海闊天空：“算了，顧先生，你還是給我劈個叉吧？”

    第10章 喵嗚

    拍賣會的流程并不復(fù)雜，既然是慈善拍賣，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用拍賣的錢捐贈幫助困難人群，重點(diǎn)在于金額，拍賣品本身的意義就相對淡化了些。

    商人們自然是拿自己值錢的藏品出來拍賣，明星藝人大多拍賣的是自己的奢侈品或藝人活動中獲得的比較有意義的東西。

    于芮捐贈的是自己放置不用的一款輕奢品牌的包，性價比高，屬于實(shí)用類型的。

    顧昭行則捐贈了一套茶具。

    茶具。

    就是那種，象征著歲月蹉跎的老干部茶具。

    一旁的蘇鯉表情裂了下。

    “小唐，”她歪頭跟身邊的小唐說話，“你老板，平時就是這種畫風(fēng)的？”

    小唐撥浪鼓般搖頭，停了停，又搗蒜般點(diǎn)頭。

    蘇鯉：“……怎么個意思？”

    “這是昭哥爺爺送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但他一直沒用。昭哥生活習(xí)慣就跟普通年輕人一樣！”小唐謹(jǐn)言慎行，“但是我保證，他的私生活就像這套茶具，嚴(yán)謹(jǐn)自律，妥妥一個老干部！”

    小唐是個對八卦不怎么敏感的人，但經(jīng)過何全一番提點(diǎn)，他大概懂了要怎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蘇鯉說昭哥好話。

    蘇鯉：“哦。”

    不是很好奇他私生活。

    小唐堅(jiān)持不懈：“你別看昭哥好像話沒幾句，私底下情緒也很少外露，但他人是真的心細(xì)，對我們很好的！能自己做的事昭哥基本都自己做，不會使喚我們，逢年過節(jié)還都給我們發(fā)紅包呢！唉，我之前在宸軒娛樂打工，那個地方簡直能吃人，工資也就那么些，哪像跟了昭哥之后，我的生活水平完全是質(zhì)的飛躍！”

    前兩句蘇鯉還聽了下，但越往后，她聽著怎么這么奇怪呢？

    見小唐像是說累了，停下來咽唾沫，她抬手阻止他繼續(xù)往下的勢頭：“小唐，你別說了。”

    小唐乖乖閉嘴，等待她的回饋，并對自己此次的鼓吹顧昭行行動非常滿意。

    蘇鯉：“雖然條件挺誘人，但我不會跳槽的?！?/br>
    小唐：“？？？”

    小唐這回是真閉嘴了，自閉的閉。

    慈善拍賣的過程順利，也很無聊，沒什么看點(diǎn)，蘇鯉看著看著就有點(diǎn)兒犯困，打了個呵欠，用手肘撞撞小唐，跟他搭話來保持清醒：“小唐，我有個問題挺好奇的?！?/br>
    小唐立即關(guān)閉自閉狀態(tài)：“蘇鯉姐你問。”

    “你們怎么都叫顧昭行昭哥，按一般的稱呼習(xí)慣，這么叫不覺得奇怪？”

    小唐想了下，“我也不知道，大家都這么叫，我也就跟著這么叫。但是不叫姓我還是能理解的……顧哥，要是嘴瓢不就叫成‘谷歌’了嘛，這好像更奇怪啊。”

    蘇鯉琢磨了下，點(diǎn)點(diǎn)頭，語帶欣賞：“谷歌，這不挺好，多高大上啊?！?/br>
    小唐嘴唇嚅動兩下，沒敢說話。

    沉默了會兒，他不死心地開口：“蘇鯉姐，我覺得吧，你對我們昭哥是不是有點(diǎn)意見？”

    “不是有點(diǎn)意見，”蘇鯉伸出根手指頭搖了搖，“是有很大意見。”

    小唐：“……”

    算了，你說你嘴賤啥呢。

    拍賣會結(jié)束后還是由來時的專車送各位嘉賓回酒店，配置還是那么個配置，更別說夜晚了，于芮對蘇鯉更不放心，堅(jiān)持讓她跟著顧昭行的車一塊兒回去。

    她的堅(jiān)持里有那么點(diǎn)兒別的意思，蘇鯉懶得跟她吵吵，干脆地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