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蕓氏望了望皇后,又望了望太醫(yī),只能道:“你讓我再想想?!彼⒃谝惶?,知道這件事要快速地做出選擇,可她知道懷子的幸福,尤其是皇后,她這些日子連笑容都多了不少,真要毀了皇后的孩子,怕是要徹底打擊到皇后,她明明都已經(jīng)失去皇帝了。 莊妃跟著趕過來,她悄無聲息地跟在身后,呆在一根柱子旁,一直到太醫(yī)把完脈,她都沒有說話,眾人都忽略她了,直到蕓氏慌了,她靠近蕓氏,輕聲說道道:“不知嬤嬤肯不肯信我?!钡顑?nèi)人不多,其他人在打水,在問太醫(yī),莊妃和蕓氏的談話,并沒有人看到。 她接著對蕓氏說:“皇后身中奇毒,不知什么時候能解開,也不知解開后能不能抱住龍?zhí)??!?/br> 蕓氏知道莊妃這時候不可能只說廢話,可她心情煩悶,兩手不住地摩挲著,忍不住道:“娘娘可能指出明路?” 莊妃就是在等蕓氏說這句話,她遞過去一物,偷偷塞到蕓氏手中,蕓氏感受了一下,是一個藥丸,莊妃道:“此物名為度云煙,能度生死之事,若你信我,就偷偷喂給皇后娘娘?!?/br> 蕓氏接了藥丸,可一聽后面的話她遲疑了,甚至是懷疑的,莊妃看出蕓氏的疑惑后,她繼續(xù)道:“我知道你猜測什么,可皇后如今這樣,我動不動手又有什么意義,你喂了皇后的孩子說不定能活,你不喂皇后的孩子必定活不了,我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作惡事,否則清河王不會放過我的,對么?!?/br> 這話說完,蕓氏輕輕地點了下頭,就去了,她借著喂皇后解毒藥的同時,將度云煙喂了進去。 喂下之后,皇后果然安穩(wěn)了許多,平息地睡過去了。 蕓氏又讓太醫(yī)把脈,太醫(yī)驚駭而又不可置信地道:“娘娘脈相安穩(wěn)了?!笔|氏徹底放下了心。 太醫(yī)的話剛落下,就聽到外面公公喊到:“皇帝駕到,眾人接駕” 眾人跪拜,皇帝說了句平身,他一臉擔(dān)憂:“我聽聞梓潼路上叫了太醫(yī),她如今可還好?” 太醫(yī)還沒答出來,蕓氏搶先說道:“娘娘回宮路上腹痛難忍,于是喚來太醫(yī),不過是水榭涼意太重,皇后受了寒氣,剛才煮好了藥,娘娘已經(jīng)沒事了?!?/br> 皇帝走到床邊,皇后已經(jīng)安穩(wěn)的睡了,臉上有一絲絲紅暈,他就知道皇后沒事了。 廢物,皇帝心里咒罵林常在,已經(jīng)給她這么多機會了。 侍寢,蓮?fù)?,宴會,他做了多少,告訴了她多少,結(jié)果那些東西一樣沒用上,用的還不知從哪找的無名奇毒。 可機會只有一次,就算真有下一次,也不會像如今這樣輕易的的得手了。 他忍住怒火,轉(zhuǎn)身要走,去找林常在,走前道:“既然如此,朕就不打擾梓潼休息了,過些日子我再來看看梓潼?!笔|氏趕緊跪謝隆恩,她沒敢抬頭看皇帝,但她從聲音里察覺到皇帝的不滿,但她不敢多言,只能期盼皇帝早早地離開。 他剛邁出幾步,余光劃過了一道身影,他略帶詫異:“莊妃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應(yīng)該養(yǎng)病么?” 第20章 醒來 莊妃抬起優(yōu)美的下顎,望著皇帝,她眉間一絲虛弱,臉頰還帶著病痛未好的紅意:“陛下,眾位jiejie都去了,妾身不去實在是愧疚難安,就多服了一碗藥,想著和jiejie們看一看這并蒂蓮,只是路上遇到皇后jiejie?!闭f到此,她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快,那情緒消失得太快,很快就平復(fù)了,但卻被皇帝看到了,“皇后jiejie身子不適,jiejie身為一國之母,妾身就隨著鳳攆到了這里?!彼蛟谶@里,如弱柳扶風(fēng),紙片一樣虛弱。 皇帝他平常最愛莊妃這般柔弱的模樣,此時給更是忍不住憐惜,親自走到莊妃面前,扶起了她,口中安慰道:“愛妃快回去吧,別勉強自己?!?/br> 莊妃凝視著帝王,那目光含情脈脈,如果不是大庭廣眾,她怕是要依靠在皇帝身上,她忍住了,緩緩收回目光,福了一福道:“多謝陛下?!彼吡耍瑳]敢回頭看一眼。 皇帝囑托太醫(yī):“一定要救好皇后?!闭f罷他也離開了。 宮人如潮水一般散盡了,一息之間,荒涼了許多。 太醫(yī)趁此寫了方子,交給了蕓氏,告訴她一些注意之事,蕓氏記得很認真。太醫(yī)見此心里暗暗道,深宮之中,皇后也算是有真心人待她,他道:“先去煮一碗吧,喝下后戌時之前醒過來就沒事了,第二日你就熬第二張方子的藥,固本培元,今日我不會離開昭和殿,一會我會去在耳房等著,無論皇后醒沒醒,我都會過來?!?/br> 蕓氏行了一大禮,感謝太醫(yī),太醫(yī)趕忙道:“使不得,使不得?!?/br> 蕓氏被月娘扶了起來,她緊緊握著拳,眼角有些紅,聲音哽咽沙啞著:“我從小看著她長大,把她當成了親女兒,從不讓她磕到碰到,如今在我眼皮底下,受了這等痛苦,可如今我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她受苦,我都恨不得代她中那毒,若不是太醫(yī)救了回來,我這輩子都要寢食難安了?!彼渚浞胃?,直戳人心,太醫(yī)知道蕓氏是皇后乳娘,從小看皇后長大,一腔母愛早已給了皇后,他心有戚戚,難免感傷。 月娘拿了些財寶,給了太醫(yī):“這拿藥一事,望大人通融?!碧t(yī)院難免會有看人下菜碟之事,皇后身份尊貴,自然不會有人為難,可小鬼難纏,打點必不可少,月娘可不想拿的藥多了少了,太醫(yī)收下后點了點頭,就攜著醫(yī)箱離開了。 蕓氏只留了月娘,其他人都驅(qū)散了,兩人坐在皇后身旁,旁邊放上一盆溫水,月娘把絲帛放里,擰干輕柔地給皇后擦汗,等著皇后醒來。 如今皇后陷入夢中,像是被夢魘壓住,額頭上冒著冷汗,一直沒有醒來。 月娘想起那莊妃弱柳扶風(fēng)的模樣,忍不住對蕓氏說:“那位娘娘不知是個什么意思,待皇后娘娘醒來,要提醒她注意莊妃?!?/br> 蕓氏想起莊妃私下給她的藥,她心緒復(fù)雜,可她說不出口,只能點醒月娘:“娘娘們的事,你我哪能置喙。” 月娘垂下眼,充滿歉意道:“是我錯了。” 皇后陷入了夢魘之中,她身處一片蒼茫之中,只有她一個人,孤孤單單,連陪著的人都沒有。 她想要往前走,肚子卻又沉又重,阻礙著她的前行,她摸了摸肚子,肚子里面忽然一動,似乎是里面的寶寶和她打招呼,她停下了,有些安心,不自覺笑了,她自己又揉了揉,像是和寶寶打招呼,可沒想過,肚子忽然癟了,身子底下粘著潮濕,血意淌了一地。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氣,跪在地上,她喊著自己的孩子別走,卻阻止不了,她嚎啕大哭,眼前卻忽然出現(xiàn)一雙金絲白靴,一塵不染,它的主人漫步到她面前,皇后抬起頭看他,那熟悉的臉,讓她忍不住委屈,她曾發(fā)誓不在愛他,可那畢竟也是他的孩子,她凄厲而又絕望:“我們的孩子沒了?!?/br> 可皇帝面無表情,蹲了下來,他帶著玉冠,頭發(fā)板正,身上一塵不染,冷漠地說道:“我還沒計較你喪子之過,你有什么資格跟朕哭訴。”說完這話,他毫不留情地走了,她呆呆地看著皇帝,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忍不住嘔吐,抽搐,她好惡心。 惡心地受不了了。 面前花開了又落,她身旁終于有一個體弱的少年,奶聲奶氣地喊著她母妃,她剛露出難見的笑,皇帝又出現(xiàn)了,他帶走了她的孩子,并對護衛(wèi)道:“皇后失德,愧為一國之母,從今天起,就不必離開這里了?!?/br> 她徹底失去了力氣,癱坐在地上,周圍像是失去聲音一般,寂靜可怕,她不知坐了多久,或許也沒多久,她還沒怎么饑餓,面前就來了一個弱柳扶風(fēng)的女子,她愣愣地看著女子,女子皺了皺眉,目光卻劃過一絲心疼,慢慢扶她上床,并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想復(fù)仇么?” 她怎么可能不想,刻骨的恨意燒灼著她,可自己卻沒有一把刀,斬了皇帝那條命,她恨自己連孩子都護不住,她問那女子:“你能幫我復(fù)仇么?” 那女子道:“我正是為你復(fù)仇而來?!?/br> 這句話像是山間野火肆無忌憚,一息之間燒過了整片山林,強有力地讓她有站起來的力氣,她要復(fù)仇,她不能就這樣了,這樣的人生,她才不認。 這份想活下去的執(zhí)念讓她擺脫了夢魘,找到了出去的路,終于,她緩緩睜開了眼,那目光還殘留一絲恨意。 “皇后,你醒了?!逼蒉ザ呿懫鹆四棠锏穆曇簦@份熟悉讓她心安,她那急促跳動的心臟終于緩和了下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還有躍動,太好了,那場夢沒有成真。 她們扶起了皇后,蕓氏又用溫濕的絲帛擦了擦他的臉,月娘拿了個軟墊墊在了她腰后。 蕓氏給月娘使了個眼色,月娘起身出了屋子去找太醫(yī)。 太醫(yī)從耳房趕來,替她診脈,診完脈驚喜道:“皇后娘娘已經(jīng)恢復(fù)了,胎兒無事,只要喝些保胎和固本的藥,就能養(yǎng)好了。” 蕓氏和月娘喜極而泣,太醫(yī)見此,笑著搖搖頭,拿去醫(yī)箱請辭,回太醫(yī)院了。 皇后醒來,月娘去端藥了,留蕓氏一人在屋,對著這個一直護著自己的乳娘,皇后忍不住說:“我夢里夢到了……”我第一個孩子死了,第二個孩子皇帝他搶走了,我被打入了冷宮,話到了嘴邊,她反而說不出口,只能說了一個最旁枝末節(jié)的“夢到了莊妃?!?/br> 蕓氏瞪大了眼,她趁此機會,把當時莊妃贈藥一事說了出來。 言語像是失去了力量,一切都成了必然,皇后靜靜地坐在那里,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終于,她像是違背自己心意一樣,說:“這婢女成妃之人,還真是有不少秘密?!?/br> * * * 溫嶺一介文官,自然不可能只靠他自己剿匪,他請了魏國公三公子魏衡來助他。 皇帝重文輕武,可魏衡他不走常俗,不好筆墨紙硯,詩詞歌賦,只愛舞刀弄槍,行兵列陣,他上面有哥哥,才德兼?zhèn)?,是世子之選,魏國公見此,也就隨他去了,前世鎮(zhèn)國將軍死后,他領(lǐng)兵作戰(zhàn),與溫嶺一文一武,大放異彩,留史虞國。 這位魏公子之前還在京城里,在書房讀兵書,去老將軍套經(jīng)驗。 溫嶺寫信給他時,他還不可置信,但溫嶺言辭懇切,句句肺腑,戳中了他這一顆建功立業(yè)之心,他腦子一熱,帶著一桿長劍就過來了。 魏衡派斥候上山打探了一圈,他留了下來,問溫嶺:“我只知有人面見皇帝,上告山匪橫行,具體是何等事?” 溫嶺解釋:“這座山山匪橫行,經(jīng)常下山滋擾百姓,可當?shù)毓賳T不作為,根本不管他們,前些日子山匪又下山做了惡,城中為了抵抗死了不少人,城中人終于受不了了,寫了投名信,交給了書生,求他上告皇帝?!?/br> 魏衡聽后嘆息道:“山匪兇神惡煞,手段殘忍,百姓怕是苦不堪言?!?/br> 溫嶺卻沒有回他這句,轉(zhuǎn)而對魏衡道 :“此地易守難攻,那群匪徒神出鬼沒,出其不意,咱們冒然進攻恐怕要吃大虧?!?/br> “山路難行,這些精兵又不熟悉這里,冒然進攻恐怕要全折在里面?!?/br> “這是自然,我這帶出來的都是精兵,少一個我都心疼。我曾去城鎮(zhèn)打聽過,此處崇山峻嶺,連綿起伏,當?shù)厝苏f過,百年之前若不是經(jīng)驗豐富者,入山之后怕是要迷失在其中,可惜百年之后,這山匪不斷,加上一些亡命之徒也躲在其中,當?shù)厝艘呀?jīng)沒人敢上山了,也就沒人對這座山熟悉了?!?/br> 魏衡皺眉:“那豈不是沒有帶路人,只能靠斥候去探?!?/br> 溫嶺搖了搖頭,他伸入懷里,拿出一副地圖,展給魏衡看:“這百年來鎮(zhèn)中人雖無人進這座山,但還有一些老人,他們對這里還有印象,我按著他們的描述,畫了出來。”這其中不僅有城中老人的描述,還有溫嶺前世的記憶。 魏衡接過地圖,上面有些地方畫上了紅點,他指著道:“這是?” “這可能是他們藏身的地方?!?/br> “好,那這些日子我們具體商議一番,看如何才能打贏這場硬仗?!蔽汉庋塾袩嵋?。 “嗯,你沒來之前,只是我還想提醒你一件事?!睖貛X道。 “何事?” “這群人中,恐怕有細作。” “什么!”魏衡詫異后立刻息了聲,看了看周圍,他們兩人站在一處,和其他將士所隔甚遠,溫嶺這話也只有他聽到了。 他又裝作正常的模樣道:“不過是山匪,哪有通天的手段在精兵中安插細作呢?!?/br> “因為我懷疑,這座山里,不只有山匪?!?/br> 第21章 目的 魏衡他來南山之前,去找過他魏國公和哥哥。 魏國公對他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練武么,連山匪都對付不了那你白學(xué)武了?!?/br> 哥哥對他道:“南山一事,朝中無人愿接,可溫嶺卻站了出來,不得不說,滿朝文武,只有他讓我高看他一眼,而后他去挑選精兵,每一個都嚴格篩選,就知他不是冒進之人,有他在,南山也不是什么問題,他到了南山,請你過去,我雖不知你做了什么讓他認可,可對你來說也算是一次歷練,把你那些個從書上學(xué)的施展出去,他行事穩(wěn)重,你去跟他一段時間,磨磨性子。 喜悅沖昏了他的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身處南山。 如今聽到溫嶺說:“軍中有細作?!?/br> 他心臟在飄忽,落不到地,魏衡恍惚問道:“有人要坑害你?” 層林密布,山風(fēng)順著林子刮了進來,涼意入骨,溫嶺已經(jīng)披了披風(fēng),仍覺得不管用,風(fēng)順著罅隙鉆了進來,抖落一陣涼意,將士四處奔走,卻有條不紊,眾人都很忙,沒人注意到他們兩人。 好像一切都井然有序,可孤靜之處卻像是有有什么偷盯著他們,下一刻就帶起一陣的混亂。 魏衡有些咳嗽,捂住了嘴,可手掌下露出了言語:“你有想法么?”他是在問溫嶺猜到誰是細作了么。 溫嶺盯著那群人,那里面無人看他,他不似魏衡那般遮擋,勾起了笑,目光很是深沉,可在魏衡的角度,卻看不到,他說:“當然知道,只是我只知道一個,還有一個從暗處藏著呢。” 魏衡瞪大了眼睛,連嘴都不遮了,只能勉強控制了聲音,道:“你這是多招人恨啊。”一個細作不夠,還給你配倆。 溫嶺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現(xiàn)在的他,才招不到仇恨呢,真正讓細作像馬蜂窩攢聚的是鎮(zhèn)國將軍的野心啊。 那時皇帝已經(jīng)派了三次大軍了,無一例外,全都折送在其中了,那時皇帝剛繼位一年,這件事嚴重挑釁少年皇帝的權(quán)威,他讓仇恨沖昏了頭腦,派出了好不容易收回兵權(quán)的鎮(zhèn)國將軍,可還算是有條線牽著他的理智,未把軍隊全換給他。 鎮(zhèn)國將軍毫無意外的剿滅了匪徒,溫嶺冷冷地注視這一切,他知道鎮(zhèn)國將軍在籌謀什么,可卻缺少東西,足以釘死鎮(zhèn)國將軍的證據(jù)。 剛回京的時候他日日失眠,完全陷入命官臨死前的夢魘中,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鎮(zhèn)國將軍對于皇帝無聲的蔑視,他故意摻和到皇帝之中,就是告訴皇帝,沒了他,皇帝連個山匪都殺不了。 皇帝也感受到這無聲的壓力,可他自己把兵權(quán)交給了他,卻沒有理由再拿回來。他剛當上皇帝,還沒有對大臣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他只能選擇一個人制衡鎮(zhèn)國將軍,可是那個被選出來的人,第二日就死在了青樓里。 皇帝震怒,要求徹查兇手,可查到最后,也沒個結(jié)果?;实坌睦镉袛?shù),知道是誰做出來的,可鎮(zhèn)國將軍做的太隱秘,根本沒留下什么證據(jù)。 他做這一切根本不合理,皇帝總會掌控所有權(quán)利的,等他大權(quán)在握,鎮(zhèn)國將軍怕是沒有什么好下場,可他依舊做了,光明正大,肆無忌憚。 溫嶺又忍不住又回了南山一次,他脫離了迷障,重新查探了一番,他終于發(fā)現(xiàn),他們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