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自己真正的身體不在這里，宮思憶慢慢咽了口茶水。他還從未見過可以規(guī)避主腦計算風險的病例，但愿上次對方的攻擊行為只是個意外。

    【我喜歡他的臉和聲音。】不久前，唐亦步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径宜蟹N奇特的氣質(zhì)，我想你也發(fā)現(xiàn)了，宮醫(yī)生。這也是我接近他的原因之一——說來不好意思，昨晚我們弄得有點過火。他抓傷了我的肩膀，可系統(tǒng)沒有半點警示跡象?！?/br>
    【很有觀察價值，對吧？我……我認為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我想我們可以專門制造一點沖突。比如把他和關系不太好的病人放在一起，看看會發(fā)生什么。如果這個人真的可以免疫主腦的情緒波動監(jiān)測，或許值上一篇論文——】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不同于影像中抵死纏綿的樣子，這會兒他的發(fā)言意外的冷酷。

    【嗯？關系不好的病人？我想想，可能是洛劍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同一個夜晚，有的人在搞黃色（物理），有的人在搞黃色（抄書）。

    老余真實凄涼√

    第121章 合流之前

    宮思憶慢悠悠地嘆了口氣, 隨手戳了下在桌子上方浮動的光屏。目前為止, 秩序監(jiān)察那邊仍然沒有返回來任何關于“阮立杰”的信息。

    看秩序監(jiān)察的反應，上面對這個個案八成不算重視, 這是要自己這邊主動提交報告的意思。

    雖然程序上合理, 但宮思憶還是有點頭疼, 沒人會喜歡收拾缺少油水的爛攤子。

    如果這位阮先生之前是表現(xiàn)良好的市民，那么他的失蹤應該會被立刻察覺到才對。既然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這個漂亮的年輕人很可能屬于這座城市的灰色底層。

    遍布城市的情緒探測裝置能夠精準地定位到殺意、過于強烈的興奮、憤怒及恐懼。暴力犯罪的成本變得極高, 一年到頭出不了幾樁謀殺案。然而只要取于自然, 再清的水放久了都會沉淀些雜質(zhì)。

    就算有著預防機構精細甄別, 以及對于基因劣勢個體的生育約束，還是會有部分“低質(zhì)量”的居民誕生。這批人年紀還小，暫時無法造成太大影響，麻煩的是那些早已成人的——不少人成功通過了預防機構的篩查, 卻開始莫名變得異常, 對其他個體產(chǎn)生暴力傾向。

    偷竊、毆打和欺凌等現(xiàn)象仍然存在, 只不過變得更加隱蔽。若是情節(jié)較輕, 這些“變質(zhì)的居民”一旦被發(fā)現(xiàn)，通常會被降到城市里待遇最低的底層崗位，住進主腦統(tǒng)一分配的小型公寓。

    然后由獵人變?yōu)楂C物。

    這部分人擁有的權利相對較少, 鮮有人買得起遙控人形裝置或者仿生人助理。他們穿梭于城市最為陰暗偏僻的角落, 配給的安全措施卻比一般市民還差些。

    之前曾有過幾樁監(jiān)禁和虐待案件發(fā)生, 為了規(guī)避遍布城市的情緒探測裝置，犯罪者通常選擇對目標用藥, 讓他們相對配合地“消失”，然后使用藥物進行持續(xù)控制。

    面前的年輕人完全符合這類人的形象描述——人格異常，相貌頂尖。但鑒于系統(tǒng)沒有第一時間將他辨別出來，這副出色的相貌極有可能被人為調(diào)整過。“阮立杰”也可能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自己只能等對方恢復記憶，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線索。如果兇手能力大點，能弄到強效的記憶雞尾酒，這人恢復的記憶都未必可信。

    畢竟粗暴的記憶cao作會讓人們的指證變得無效。除非出于興趣，因為怕暴露身份而滅口的案例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

    麻煩。

    宮思憶又嘆了口氣，端起有點涼的茶水。算算時間，這小子記憶還沒恢復利索就開始勾搭院內(nèi)的工作人員，八成是在底層混久了的慣犯。

    唐亦步說得沒錯，自己能從這攤麻煩事里摳出來的價值，恐怕就是對方這個能夠躲過情緒探測裝置的能力。

    假設面前的年輕人真的有這能力，他就能夠給mul01提交上一份補丁申請報告。要是得到主腦的承認，能得到的回報足夠讓他免費看仿生人秀場看到老死，甚至能買到記憶和軀體和場中仿生人別無二致的“復制品”，讓他或她服務于自己。

    ……制造點病人間的沖突，就這么辦。

    那個姓唐的小子肯定也是瞅準了這個機會，還白享了一波艷福?？上У降资悄贻p人，城府不夠深，把這塊肥rou暴露給了自己。

    “宮醫(yī)生？”幾分鐘的沉默后，對面漂亮的年輕人忍不住開了口。宮思憶瞄了眼已經(jīng)空了的茶杯，這才發(fā)覺離對方上一句問話已經(jīng)有足足四分鐘。

    “抱歉，我在考慮一個和你情況相似的病例?！睂m思憶擺出微笑，終于給對面的病人倒了杯茶?！敖新鍎?，他剛好和你一個病區(qū)，你接觸過他嗎？”

    “算是?！毙杖畹哪贻p人猶豫一秒，給出了個輕飄飄的答案。

    “他開始的狀況和你差不多，只不過沒有失憶癥狀?，F(xiàn)在他的恢復情況不錯，本身也不是攻擊型病人，你可以多和他交流一下?！?/br>
    “我會考慮的?！?/br>
    “好的，我會去詢問他的意愿。如果事情順利，接下來你的治療可以讓他參與一部分?，F(xiàn)在我們開始正式的談話療程吧……準備好了嗎，阮先生？”

    “當然?！边@次對面的年輕人露出了個燦爛的微笑。

    雖然對男人不感興趣，宮思憶大概明白了唐亦步被吸引的點。面前的年輕人有種奇特而危險的氣質(zhì)，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如果以這小子為藍本做個仿生人，然后投入仿生人秀場，他說不定會成為struggler ii里的人氣角色。

    宮思憶微微搖了搖頭，將這些雜念從腦子里甩出去，打開了面前的治療輔助光屏。

    陪這位咨詢師演戲相當耗神。也可能是因為昨晚的運動量過大，那點不像樣的早餐早就被消化一空。咨詢即將結束的那段時間，阮閑的視野里甚至多了幾顆飄動的銀星。

    好在他剛出門便碰上了唐亦步。

    既然有了與公開無異的rou體關系，這會兒兩個人的會面不會顯得太過可疑。見阮閑出了門，唐亦步整個人雕塑似的守在門邊，像是陡然凝固在空氣里，表情格外深沉。

    “寶貝兒，你來了?！比铋e大大方方地湊上去，咬了口對方的鼻尖。

    不知為何，唐亦步的表情更深沉了。他思索了好一會兒，終于像是做好的心理準備——那仿生人從口袋里掏出枚蜂蜜點心，剝開包裝。

    “根據(jù)計算，你需要一點能量，阮先生?！碧埔嗖筋┝搜鬯闹?，確定附近沒有其他人，這才小聲說道?！唉兴腿ヌ嘣绮蜁饝岩桑瑫r間有限，我暫時想不出別的辦法?！?/br>
    “挺體貼?！比铋e伸手去捉那枚個頭不大的點心。

    唐亦步?jīng)]有遞給他，他像是觀察新物種那樣觀察了會兒阮閑，然后緩緩把蜜餞送向自己的嘴巴——

    阮閑：“……”

    ——然后那仿生人叼住了它，一臉復雜地示意阮閑上前。

    配上唐亦步的臉，這理應是個格外挑逗的動作。可惜對方的表情活像準備匯報實驗報告，阮閑一時間硬是沒反應過來要不要下嘴。

    唐亦步格外嚴肅地指了指叼在嘴里的點心。

    忍住突然升起的笑意，阮閑揪住對方的衣領，將點心咬進口中，順勢來了個帶有nongnong甜味的深吻。

    唐亦步到底是唐亦步，阮閑有點無奈地想道。就算是這樣曖昧的行為，那仿生人仍然把點心咬得死緊，還自己吞下去一小塊兒。

    “我說你……”

    “在我們開戰(zhàn)前，你說你弄到了情報。”唐亦步迅速岔開話題，“我知道你想吸引我的注意，防止我先一步啟動耳釘，但那副樣子不像說謊。你從洛劍那里問到了什么？”

    “一株雪那里有阮閑的日記?！比铋e沒有隱瞞?！叭铋e的確來過這里，目前我只問出了這么多。說到這個，剛剛宮思憶硬是把我和洛劍往一起湊，我相信其中有你的功勞。”

    “宮思憶很喜歡看仿生人秀場struggler ii，一個勁兒往那上面砸錢。他還欠了主腦不少貸，不會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你在之前的咨詢中襲擊了他——”

    “并且沒有觸發(fā)主腦的情緒監(jiān)測警報，他打算把我的詳細當個bug樣本提交，狠狠賺一筆？”

    “嗯……關于我們的關系，我也是用‘對你的表現(xiàn)感興趣’來解釋的。”

    “這說法可真是殘酷，聽起來還有點像事實?！比铋e的口氣異常輕松。

    唐亦步準是利用了他們在餐廳初見時那個小小的沖突，暗示自己和洛劍有矛盾。急著賺點外快的宮思憶估計會可以增加他們相處的機會，悄悄制造事端，等著他再做出攻擊性行為。

    不錯的應急對策。

    “希望宮醫(yī)生動作能快點?！比铋e抬起手，摸了摸唐亦步柔軟的頭發(fā)——自從和對方荒唐了一整晚，他喜歡上了撫摸那頭柔軟黑發(fā)的感覺。

    唐亦步嗯了兩聲，似乎在發(fā)呆。兩人走過半個走廊后，那仿生人才再次轉(zhuǎn)過頭。

    “在你……阮閑的記憶里，你寫日記嗎？”他的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

    “不寫，我都記得住?！比铋e聳聳肩，“但我會寫今日總結，主要總結些項目上的思路和靈感。”

    “比如？”

    “跟著項目走吧?！比铋e有點不明白唐亦步追問的意義，但這也不算什么敏感情報，他還是順從地回答了。“當初你檢查過我的身體狀況，你清楚，我是在類似于休眠倉的東西里待過。在那之前，我在記錄關于nul00的項目。”

    阮閑忍不住露出一點懷念的表情：“現(xiàn)在估計沒多少人知道那個項目了?！?/br>
    如果阮閑不是在過去的回憶里沉浸了會兒，他會發(fā)現(xiàn)唐亦步一瞬間差點走成順拐，又有點僵硬地把動作掰了回來。

    “但看洛劍那邊的說法，那位阮教授的日記更像是正常的日記。如果我們運氣好，說不定能從里頭找到關于他去向的蛛絲馬跡。”阮閑收回朝向虛空的視線，自然地把話題扯了回來。

    這年頭記憶能造假，先不說自己記憶的真假，他有點好奇另一位阮教授腦袋里裝的什么。

    “你繼續(xù)接觸洛劍，下班后我稍微外出一趟，見見另外那兩個人?！碧埔嗖綄㈩^扭向，不去看阮閑的臉?！凹拘M的技術還是夠格的，他們能夠同步調(diào)查下一株雪?！?/br>
    說罷，唐亦步摸摸鼻子，有點僵硬地轉(zhuǎn)過頭：“我很快就回來，真的很快就回來?！?/br>
    “我也真的不會原地消失。”阮閑失笑，“剛失了火，這里守衛(wèi)嚴密得很，我想逃也不會挑這個時候逃?！?/br>
    “……所以你特地觀察了守衛(wèi)情況?！碧埔嗖侥樣悬c綠。

    沒有了耳釘?shù)膹娭浦萍s，唐亦步的焦慮等級rou眼可見地直線上升。

    阮閑這次沒有壓抑自己，輕聲笑了起來——他的人生有點滑稽，之前最親密的親人巴不得將他推開，眼下倒有個神經(jīng)緊張的仿生人恨不得把自己銬在身邊。

    “是啊，你打算怎么辦？”

    剛問完阮閑就后悔了。

    考慮到他們之間無比脆弱的信任關系，這個問題像是在火藥桶上搓了個火星。不過唐亦步?jīng)]有爆發(fā)，沒有威脅。那個之前無比強勢的仿生人停住腳步，第一次露出十足苦惱的無措模樣。

    阮閑還是頭一回見唐亦步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不知道?！碧埔嗖秸f道，“我暫時不會破壞你的思維能力。假設你真的逃跑了，最可行的方案是去尋找你，預防的方法……我目前還想不到?！?/br>
    那仿生人臉苦惱地皺起來。

    “‘暫時不會’啊?！比铋e笑著應道。

    “我得完成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分析才能得出確切結論，但是現(xiàn)在——”

    唐亦步吸了口氣，非常沮喪地繼續(xù)。

    “我還沒能從你身上找到我不喜歡的地方?！?/br>
    作者有話要說：

    糖：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分析（指偽父子）

    軟：哦，關系分析（指炮友）

    軟快樂攻略，完全沒想過將來要面對什么（？

    第122章 凌晨五點

    那仿生人穿著白色的員工外套, 站在一塵不染的長廊上, 干凈得有點虛幻。阮閑鬼使神差地再次伸出手，只不過這次目標不是唐亦步的頭發(fā), 而是對方的嘴唇。

    溫熱柔軟的觸感, 指尖能觸摸到對方溫暖的呼吸。

    如此接近人的外貌, 里子卻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東西。哪怕有了最為親密的關系，對方的反應還是無法用人類的思維習慣去推斷。唐亦步和以往沒有太大不同, 除了目光里的好奇更濃了幾分, 坦然的程度分毫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