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棠：“……”

    那張房卡夾在他長指之間，張昀生就這么抬著手，見她沒反應(yīng)，他也不催促。

    兩人靠得極近。

    她垂首，彎彎兩道細(xì)眉，圓潤的小小鼻尖，她在他跟前總是習(xí)慣抵著頭，風(fēng)一揚，耳邊一縷長發(fā)迎風(fēng)松懈，夜里飄蕩，蕩往他胸口。

    於棠稍許遲疑過后，伸手接了過來。

    他轉(zhuǎn)身走，先一步進(jìn)了會館。

    女人隨即跟上。

    於棠這才拿著房卡進(jìn)入會館，在服務(wù)生的指引下，進(jìn)電梯上7樓。

    她找到房間，刷卡進(jìn)屋，這間屋子十分寬敞，於棠下意識忽略里面那張白色的雙人大床，視線往另一邊瞧，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副書臺。

    臺上有筆架，碼著幾支毛筆，硯臺，水丞，總之文房四寶全了。

    見到這些，於棠松了口氣，順便清掃疑慮。

    虧她還提前把字給準(zhǔn)備好。

    於棠從水丞里取了一勺子水，倒入硯臺，再從木盒里拿出墨條，磨出了墨汁，她提筆點墨，想了一下，寫下八個字：

    彼出于此，是亦因彼。

    她另擇一張紙，胡亂書寫。

    沒多久有人叩門，她愣一愣，聽見門外有人說：“您好，我來送餐?！?/br>
    於棠擱下毛筆去開門，果然看見一個女服務(wù)生，邊上停放一輛餐車，於棠說：“是不是弄錯了？我沒叫餐?！?/br>
    服務(wù)生一笑，“沒錯，張總讓我送餐過來?！?/br>
    於棠滿腹疑慮，只能退到一旁讓餐車進(jìn)來，她跟在服務(wù)生后頭問：“張總在樓下不是有個飯局么？怎么還叫餐上來？”

    服務(wù)生擺好餐食，說：“這個我不清楚，他只讓我送餐，您請慢用?！?/br>
    於棠見那桌上是幾份中式茶點，還有一壺茶水，想一想還是不好亂動，于是就把那些東西擱置在了那，重新跑回書臺寫字。

    信馬由韁，落筆閑閑。

    她沒吃飯，茶點的氣味誘人，她忍耐一時，跑過去只倒了茶來喝。

    卻是越喝越餓。

    她瞄一眼時間，只過去半個小時。

    約摸又過一個鐘頭，於棠餓得筆都拿不穩(wěn)，她發(fā)著呆，門外終于又有動靜，先是輕叩了兩下，再是一段沉默。

    於棠擱下毛筆跑去開門，見到張昀生時，心里一抹異樣。

    這情境，莫名得很。

    張昀生走進(jìn)屋，一眼掃見桌上的東西沒動，他脫下西裝外衣，隨手扔到床上，扭頭見書臺上的白紙幾筆墨跡，他扯著領(lǐng)帶靠近去看。

    於棠臨時醒悟一般，急急忙忙跑過去，搶在他前頭，利利索索地將桌上鋪展的紙張收起來，揉成一團。

    但張昀生還是看清了紙上的內(nèi)容。

    她寫的是，打倒資本勢力張老賊。

    “……”

    張昀生面色如常，步履悠然地走上前，站在她身側(cè)。

    他隨手翻了翻擱在一旁那一塌墨跡，說：“用老話講，你這是起了異心，有叛亂的心思，是要被鎮(zhèn)壓的?！?/br>
    你才被壓。

    於棠腹誹。

    這一個多小時里，於棠胡寫亂畫地堆了好厚一塌。

    他隨意地翻一翻看一看，又隨意地問了句：“怎么不吃東西？”

    煙味，酒氣，在燈下的清光里纏綿，伴有一絲說不清的氣息，都來自他的身，但并不難聞。

    於棠口是心非：“我不餓?！?/br>
    兩人沉默須臾，她主動問：“張總，您看這些怎么樣？”

    張昀生翻完，似乎意猶未盡，說：“再寫?！?/br>
    於棠微微仰著臉，“還要寫什么？”

    他垂眼與她對視，“隨你?！?/br>
    於棠想想又問：“這些不夠么？”

    他帶上笑，“不夠?！?/br>
    ==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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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魚與熊掌

    不夠……

    這東西也不比報紙值錢，收起來都嫌占地方。

    他到底想干嘛？

    於棠搜腸刮肚，把小學(xué)課本的古詩詞都給搜出來。

    她原本想寫一首《鵝》。

    但嫌“鵝”的比劃太多，一寫還三個，就給棄了。

    可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幾首古詩默寫完，還是只能把《鵝》拎上場。

    這期間，張昀生叫人把幾碟茶點收走，重新?lián)Q了一桌，於棠原本餓過了頭，腸胃已經(jīng)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沒想到讓熱乎乎的香味一勾引，又饑腸轆轆。

    剛才到現(xiàn)在，她悶聲不吭地默寫古詩，也不問他要多少，自顧自地量產(chǎn)，忍耐力驚人。

    張昀生心想，這女人確實是個做學(xué)問的好料子。

    叫她寫幾個字，她居然豁出了寒窗十年的架勢，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書呆子。這股悶勁放在科舉時期，花點功夫中個舉大概也就齊了。

    不過就目前，學(xué)問不見得多少，老學(xué)究的派頭倒是十足。

    張昀生坐在桌旁，望著書臺說：“過來吃點東西。”

    於棠停頓一下，想起自己剛才中氣十足地對他說不餓，現(xiàn)在過去豈不是擺明剛才是在嘴硬，她抿抿唇，還是嘴硬：“我不餓?！?/br>
    張昀生倒了杯茶，說：“你如果餓死在我屋里，我一會兒出去不好解釋?！?/br>
    於棠有一種，回到學(xué)生時代被老師罰抄古詩的錯覺，她甚至懷疑他在故意捉弄，忽然聽見他說風(fēng)涼話，態(tài)度也就無法維持先前的熱絡(luò)。

    她回一句：“不用你管。”

    話說完才她意識到，短短四個字，蘊藏了多少怨懟的成分，加之她說話一直斯斯文文，一出口難免讓人誤以為在撒嬌。

    她下意識抬眼，瞄向前面。

    張昀生并沒有看過來，很是從容地喝茶。

    他身后一盞落地?zé)簦㈤_薄薄一層清光，那兩道俊眉，一張薄唇，好似瘦金筆法，形意清雋，凌厲之余，但見雅逸。

    大概是寫字太多糊涂了，什么都要往書法靠攏。

    於棠暗松一口氣，整個人剛放松，又集中精神對付眼前，可惜她伏案太久，再寫幾個字就明顯感到腰身酸麻，脖子也酸，手腕更酸。

    到底是年紀(jì)大了，不比年輕時候。

    她放下筆支起身子，一只手撐著桌，小幅度地扭動脖子，又去揉腰……忽然才感覺這事沒完沒了，沒有到頭的時候。

    於棠看過去，冷不丁和張昀生的視線對上，她心口哽著一口氣，沒余力再胡思亂想，於棠走到張昀生身旁，說：“張總，咱們聊聊?！?/br>
    張昀生指指她腳邊的椅子，示意她坐。

    於棠坐下時，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在她腰間轉(zhuǎn)了一眼，她渾身不自在，只當(dāng)做沒發(fā)現(xiàn)，自認(rèn)為淡定地說：“張總，您真的喜歡我的字么？”

    這話問得正經(jīng)。

    張昀生滴水不漏，安撫似的說：“於小姐有什么想法，不妨說出來?！?/br>
    於棠沒心思和他周旋，直言道：“如果您真的喜歡，那我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給您寫，如果不是，請您不要……不要捉弄人?！?/br>
    張昀生卻答非所問，“於小姐在大晚上過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事？”

    於棠知道他終于要進(jìn)入主題，瞬間就打起精神來。

    他不等她開口就說：“如果是為了工程投標(biāo)的事，自然有評標(biāo)委員會的人負(fù)責(zé)，中標(biāo)人在多方投標(biāo)者當(dāng)中產(chǎn)生，哪家符合條件，由委員會的專家評估?！?/br>
    各家企業(yè)投標(biāo)時，自家優(yōu)勢都會在標(biāo)書上寫得清清楚楚，都盡量往招標(biāo)方的要求靠攏，這方面自然不必在他面前贅述。

    況且，於棠之前在張本就是負(fù)責(zé)這項工程的各種設(shè)計方案，所以這次她為投標(biāo)書提供的信息，會比其他人更加契合這項工程的細(xì)節(jié)要求。

    但大老板們做生意，不但講利益，其中各種臺前幕后的交情也會考慮在內(nèi)，所以張昀生愿不愿意考慮王總的公司，還真不好說。

    於棠聽他打著官腔，也不和他迂回，“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您私底下，能多考慮一下我們公司?！?/br>
    張昀生說：“你該去討好政府部門的招標(biāo)相關(guān)負(fù)責(zé)人。至于我這邊，你覺得你以什么樣的條件讓我優(yōu)先考慮你？憑謝教授那幅字？還是憑那些？”

    他指的是今晚她大費周章寫的墨跡。

    “您不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