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李寬就獻上一保溫盒的美食，投喂學(xué)霸。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這么熟識。當(dāng)然，李寬覺得，陸明潼多半是被他mama的廚藝給俘獲了。

    兩人雜志傳著看、掌機交換玩，有時，還一塊去李寬一個表哥開的網(wǎng)吧里打游戲。

    熟悉以后，李寬發(fā)現(xiàn)，陸學(xué)霸沒表面上那么高冷，也就是個打副本被“奶媽”坑了會罵臟話的普通人。

    后來有一回，李寬在課堂上偷看一本叫網(wǎng)友從日本運回來的同人本子，內(nèi)容有一些少兒不宜。

    他半節(jié)課沒抬頭，這不把課堂放在眼里的姿態(tài)，讓語文老師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下講臺，繳了他的課外書。

    語文老師一看封面，感覺問題有些嚴(yán)重，叫李寬喊家長來。

    陸明潼當(dāng)即站起來說，那書是他的，借給李寬看的。

    最終，兩人只挨了班主任的一通訓(xùn)誡，沒到請家長的地步。

    李寬沾了陸明潼這個班級第一名的光，才免于一難。他覺得陸明潼替他頂缸的姿態(tài)爺們兒極了，此后，完全對陸明潼死心塌地。

    陸明潼是一月的生日，這出生月份比較尷尬，當(dāng)年差點因為差了幾個月被拒絕上小學(xué)一年級。后來5歲多成功入學(xué)，念高一的時候才14歲零8個月，比班里一半多的同學(xué)都小。

    而李寬比陸明潼大了半歲多，更油然而生一種責(zé)任感，覺得自己這個做大哥的得照顧好他。

    陸明潼日?；匾砸粋€“你誰”的眼神。

    后來，“舔狗”這個詞在網(wǎng)絡(luò)上流行的時候，李寬自嘲說，他跟陸明潼的友誼，完全是靠他做舔狗爭取來的。

    陸明潼：“你不舔到應(yīng)有盡有了么，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陸明潼的這個新年，因為李寬的存在，過得比去年要好那么一些。

    春節(jié)期間，李寬給他打了個電話，繪聲繪色地描述自己墜入了愛河：“我就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生，別說我們班班花，就是我們學(xué)校?；ǎ谒媲耙簿褪莻€燒火丫頭?！彼f的是他爸的一位大學(xué)同學(xué)，白天來了家里做客，帶著一位漂亮的小jiejie。

    估計李寬覺得他只“嗯”一聲的反應(yīng)十分敷衍，“我拍了她的照片，我發(fā)給你看！”

    陸明潼qq上收到照片，瞅一眼，確實還不錯，只是怎么年齡看起來……

    他問李寬，“比你大??？”

    “大怎么了？成熟jiejie才有韻味?！?/br>
    初六，陸明潼到李寬家里去玩。

    他不是第一回去，受到李寬mama的歡迎，難免還是覺得叨擾，尤其李mama總把他作為“鄰居家的小孩”，拿來教育李寬。

    吃過中飯以后，李寬父母有事出門去了。

    李寬把陸明潼叫到自己房間，打開電腦，鬼鬼祟祟地說要給他看個好東西。

    那好東西，果不其然是愛情動作片。

    陸明潼覺得，自己跟李寬關(guān)系再好，也好不到要一起研究這種教材的程度。

    當(dāng)下拒絕了。

    李寬說：“我看了開頭，女的很漂亮，絕對不搞封面欺詐。好東西專門留著跟兄弟欣賞的，看我多講義氣?！?/br>
    他不由分說地打開了，鼠標(biāo)一拖，屏幕上咿咿呀呀的，還帶字幕，一個形容猥瑣，穿學(xué)生服的男生，饑渴地抱著女孩子喊“歐奈桑（jiejie）”。

    陸明潼抬腳踢掉了電源線，問他，“你夢中情人知道你這么意||yin她嗎？”

    *

    五月的一個周五，李寬在陸明潼家打游戲。

    最近針對未成年網(wǎng)吧上網(wǎng)的查處力度收緊了，李寬表哥也不敢頂風(fēng)作案，再給他們開這個后門。

    李寬長吁短嘆了好一陣，陸明潼從許萼華留給他的卡里拿出一部分，置辦了一臺臺式機。此后，李寬便沒少來他家里廝混。

    他倒不單是為了打游戲，更是為了跟他那個心心念念的世交小jiejie一起打游戲。這學(xué)期開始，他破天荒地啃起了老大難的語文和英語，就為了能跟小jiejie做校友。

    李寬邊打游戲邊跟人語音，陸明潼懶聽他那些膩歪話，戴著耳機在一旁玩掌機游戲。

    晚上九點多，陸明潼摘了耳機，喊李寬一起出去吃飯。

    他倆吃的方面都不拘，沿街找了個小餐館，點兩個炒菜。

    李寬講今天下午跟小jiejie連麥打游戲的趣事，陸明潼似聽非聽的。

    李寬不滿了，“你再這樣，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不會聽你說了啊。”

    陸明潼：“我聽著呢，你說，幸好你倆跑得快，不然差點被‘守尸’?！?/br>
    李寬見他真的在聽，便繼續(xù)講，說到興致勃勃處，陸明潼卻忽然站了起來，“你等等，我一會兒就回來?！?/br>
    話撂下，他朝著餐館外匆匆走了。

    李寬好奇往外張望，順著陸明潼所去的方向看去，路邊站著一個穿白t恤、牛仔熱褲的女生。雖看不見正面，可那雙腿，又細(xì)又筆直，絕了！

    李寬情不自禁地“嚯”了一聲。

    緊接，他看見陸明潼站在那女生身后，隔一段距離，有些躊躇。

    過去了好幾分鐘，直到路邊來輛空出租車，女生要上，卻被一中年男的搶了先。

    這時候，陸明潼走了過去，不知道說了什么，或是壓根什么也沒說，直接鉆進后座，把那男的一把扯了出來。

    女生上了車，陸明潼也跟著上了車。

    李寬：“……”

    他是不是忘了這里還坐著一個人呢！

    而且，他家鑰匙……

    李寬掏出手機急呼，沒等他開口，電話那端陸明潼直接不由分說道：“我有點事，你吃過飯就回去吧，飯錢我到時候給你?！?/br>
    聽聽這宛如打發(fā)下堂妻的語氣！

    *

    沈漁惶惶神色，聽見手機振動，第一反應(yīng)是去看自己手里。

    陸明潼接起，她才意識過來，不是自己的。

    因周六要去一趟學(xué)校，今天下課之后，沈漁沒如往常一樣去爺爺那里。晚上在家寫必修課的平時作業(yè)時，來了一個電話。

    爺爺?shù)泥従哟騺?，說晚上沈爺爺在他那兒下象棋，起身的時候突然暈倒了，現(xiàn)在已被救護車送去了醫(yī)院。

    饒是她已經(jīng)離開父母獨自生活了一年多，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六神無主。

    出租車車窗大敞，夜風(fēng)吹涼她后背的冷汗，人跟著打個寒噤。

    直到旁邊陸明潼遞一句話來：“……發(fā)生什么事了？”

    一時間所有懊糟情緒都涌上來，她仿佛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怎么陸明潼也上了車，疾言厲色地吼了一聲：“你給我滾下去！”

    她這囂張沒撐過一回合，說最后一字時已帶哭腔了；立即抬手擋住了臉，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片刻，她感覺，陸明潼朝她這邊側(cè)了側(cè)身，一包紙巾遞了過來。

    她不接，他就拆開包裝，抽出一張，掰開了她握手機的那只手，硬塞進去。

    她拿紙巾蒙住臉，聲嘶力竭地哭足了幾分鐘，而后便強迫自己收了聲。

    這時候爺爺只有她可依靠了，她還得留著清醒和理智，等爺爺鄰居家來電話。

    從這兒到醫(yī)院，出租車要開四十分鐘。

    引擎轟鳴，風(fēng)聲呼呼，間或司機鳴喇叭，都是有聲的，她卻覺行駛在一種絕對的寂靜中。

    突然，手機在她手里跳起來，她嚇一跳，著急去接，卻讓手機直接滑落下去。

    伸臂去摸，越急越摸不著。

    頭頂閱讀燈一下亮起，陸明潼彎下腰，在靠近她腳邊的地方，拾起了手機，遞給她。

    她來不及說什么，趕緊接聽，電話那頭告訴她，已經(jīng)出急救室了，問題不大，醫(yī)生說觀察兩天，明早做些檢查，倘沒有其他問題，即能出院。讓她慢慢的來，別急。

    沈漁哽咽聲音千恩萬謝。

    到醫(yī)院，鄰居大叔與沈漁做個交接，說出門時都忘了給門落鎖，這時候都不知道是不是給賊搬空了，得馬上回去看看，不然，是要留待沈爺爺送去病房了他再走的。

    沈漁道謝又道歉，神色凄凄惶惶。

    鄰居大叔與沈漁是相熟的，對沈家的事情也略知一二，知道這小姑娘二十歲不到，六魂無主屬實正常，安慰了兩句，讓她若有什么搞不定的，給他打電話。

    沈爺爺給移去病房以后，護士過來，上一系列的檢測設(shè)備。

    人沒醒，沈漁不敢離開。

    陸明潼在病房門口站立片刻，轉(zhuǎn)身出去買東西。

    他知道晚上沈漁是要陪在這兒的，勸都勸不動的那種。

    醫(yī)院附近的超市關(guān)得晚，提供住院所需的一條龍物資，他買了面盆、毛巾、牙膏牙刷、拖鞋、純凈水……等一切有可能用得著的東西。

    回到病房，放下袋子的時候，沈漁看了一眼，難得的，一句歹話也未曾說。

    她坐在床邊凳子上，陸明潼站在窗戶邊。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沈漁知道這件事，她得知會一聲沈繼卿，不管他們父女已經(jīng)有多長時間沒講過話了。

    這個電話，沈漁去了走廊的盡頭打，她怕自己捺不住火氣。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正確的，聽見沈繼卿的聲音那一刻，她就沒法好好說話了，兩句便情緒上頭：“如果爺爺今天出了什么好歹，我會恨你一輩子！”她都忘了，之前，已經(jīng)說過這句話了。

    沈繼卿聲音苦澀：“我馬上找個車回來，小漁，先難為你幫忙照顧著爺爺?！?/br>
    又過去半小時，沈爺爺醒來。

    他氣虛體弱的，卻朝著沈漁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才氣若游絲地先同她道歉，他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兒，從前是叫父母捧在掌心里長大的，沒經(jīng)過什么事，這一回肯定被嚇壞了。

    “我才不吃您這套！”沈漁咬著嘴唇控制淚意，“您明知自己有高血壓，平常不注意，東西亂吃，還抽煙。我回去就把您的煙桿撅了！”

    沈爺爺是修手表的，年輕時候靠這門手藝養(yǎng)活了全家。如今，那爿修表的鋪子還沒關(guān)，雖然平常三五天才等得到一個人上門，他也不在乎，每天總要抽空過去坐坐。他從收破爛的那里回收些舊表回來，修好，擰擰發(fā)條上上油，擺在玻璃櫥窗里，寶貝得緊。

    他對物質(zhì)看也淡，一件汗衫穿上三四年也不肯扔，說是磨出了絨邊，穿著比那些新的更舒服。

    唯獨，他喜歡抽煙袋，專從老家的朋友那里弄來自種的煙葉，自己搗成煙絲，飯后小憩之前，總要抽上一袋。

    醫(yī)生叮囑過好多次得戒煙，他應(yīng)承得好好的，轉(zhuǎn)頭就我行我素，還振振有詞說，他就這么一個愛好了，要不讓他抽，不如叫他死了算。

    沈爺爺是瞧不得沈漁哭的，看她漲紅一張臉，難過又委屈，知道自己這個愛好，這回是真保不住了，便笑說： “我答應(yīng)小魚兒，以后不抽了?！?/br>
    陸明潼幫著喊來了護士，護士說醫(yī)生已經(jīng)安排好了明天的檢查，晚上護士站一直有人，有事按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