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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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不明不白地就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以前的蕭昭業(yè),不愿涉足朝堂,現(xiàn)在的蕭練更是對朝中之人一無所知。 如果僅憑她與蕭練二人,他們永遠(yuǎn)都是那背后之人手中的螻蟻。 她需要幫手。 而這世上,除了蕭練,她能相信的,只有一個人。 何婧英的三叔,何胤。 本文首發(fā)起點(diǎn)女生網(wǎng)。請?jiān)谄瘘c(diǎn)讀書、qq閱讀、紅袖讀書、瀟湘書院,閱讀正版。謝謝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二章 三叔何胤 何胤,字子季,官至國子祭酒。 國子祭酒這個官職,不過是個從三品的職位,聽起來也不過是酹酒祭神,管管監(jiān)生的閑職。但實(shí)則門閥士族想要入朝為官,都要將子弟送入國子監(jiān)。國子祭酒就是皇上安插在門閥士族中的眼線。 只是何胤不愿過多涉足門閥之間,是以隱居山林,將國子祭酒當(dāng)一個閑職領(lǐng)著。若非皇上召見,鮮少入宮。 雞籠山的西面是蕭子良的西邸,而東面,就是何胤的小山東苑。云浮于薄霄,澄江靜于棲川,遠(yuǎn)山積秋晨,喧鳥覆春洲。 何婧英走得極輕,極慢,一根細(xì)細(xì)的樹枝在腳下折斷,也能驚起群鳥。 何婧英最終在小山東苑前停下了腳步??粗鴺渖疑夏且稽c(diǎn)微黃,何婧英神情有些恍惚。十二年前,也是這樣的晚秋時分,何胤在破廟里找到了她,把她撿回了小山東苑。 “為何不進(jìn)來?” 何婧英回頭,見何胤披著一襲狐裘,手上捧著一個暖爐,站在小山東苑門口。何胤剛過不惑之年,正值壯年,身子骨卻比別人弱許多。不過是晚秋,他已是擁裘圍爐。 何胤也繼承了何家的俊美樣貌,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身上總有一絲若即若離的氣息。那綰在金冠里的青絲,摻了些白發(fā),修長的手指尖,常年都縈繞著淡淡的藥香。 何婧英聞著何胤身上熟悉的藥香味,甜甜地笑道:“三叔,最近身體還是不見好么?” 何胤溫和地笑笑:“都是老毛病了。你今日來得正好,我新做了菊花蜜,你最是喜歡,正說想要給你送去?!?/br> 何婧英從淳兒手里接過食盒:“那真是巧了,我今日給您做了燕窩菊花糕,你嘗嘗我的手藝?!?/br> 何胤刮了刮何婧英的鼻頭,寵溺地說道:“算你孝順。” 何胤膝下無子,對這個撿回來的侄女當(dāng)親女兒一樣寵著。 茶室里,何胤為何婧英調(diào)了一杯菊花蜜茶,問道:“阿英,今日你來,可有什么事?” 何婧英笑笑:“看三叔你說的,阿英想三叔了,不能來看看么?” 何婧英還未想好自己應(yīng)當(dāng)如何跟何胤開口。說自己死過一次又復(fù)活了么?何胤能信么? 何胤道:“阿英,你有心事?!?/br> 何婧英低頭不答。她知道她的話一旦說出口,何胤這平靜的生活將會被她攪得天翻地覆。 何胤:“阿英,你可信我?” 何婧英抬頭看著何胤。何胤的眸子里,總是帶著沉靜,讓人心安。何婧英點(diǎn)點(diǎn)頭。 何胤輕撫了一下何婧英,問道:“阿英可是受委屈了?” 何婧英鼻子一酸,眼眶驟然紅了。她自重生以來,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問她。 委屈么?當(dāng)然。 她自問未曾害過任何人,卻被燒死在懿月閣。那個用生命守護(hù)她的夫君,如今不見了蹤影。 還有石頭城讓人始料未及的陷阱。還有如今出使北朝,吉兇難料的蕭練。 這每一件事都壓在她心頭,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趴在何胤的膝上,將這幾日來發(fā)生的事,跟何胤細(xì)細(xì)講了一通。 何胤越聽眉頭越是緊皺。當(dāng)他聽說何婧英被燒死在懿月閣時,心就被緊緊地揪了起來。“你是說,如今的南郡王爺已不是蕭昭業(yè)了?” 何婧英點(diǎn)點(diǎn)頭:“我不知道這中間出了什么差錯,我……” 何胤溫和地將何婧英臉上的淚水拭去:“阿英,你不要怕,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還活著?!?/br> 何胤雖然面上鎮(zhèn)定,但是心里還是慌亂起來?,F(xiàn)在還活著,那么以后呢?若如何婧英所說,他曾經(jīng)根本未能護(hù)得了她。她在懿月閣被燒死時,他自己在哪?可是還在這小山東苑里,打掃這一方小小的茶室? 他確實(shí)離開朝堂太久了,久到連保護(hù)何婧英都做不到了。 幸好,還可以重來過,還來得及。 何胤道:“這次,不會讓他們那么輕易地得手了?” 他們?何婧英驚詫地抬頭看著何胤:“三叔你知道是誰?” 何胤道:“現(xiàn)在朝中有兩股勢力,一是以竟陵王為首的文人派,另一派則是以太子為首的太子黨。你也知道,太子身患舊疾,近兩年常在太子府靜養(yǎng)。如今竟陵王在朝中的勢力,早已超過了太子?!?/br> 何婧英道:“三叔是說,襲擊我們的人是竟陵王的人?” 何胤搖搖頭道:“尚不能確定。而且朝中還有另外一股暗流,我還沒能查清?!?/br> 何婧英心中愁緒又起。 蕭子良文才出眾,在蕭昭業(yè)小的時候,太祖就令蕭子良教養(yǎng)蕭昭業(yè),將蕭昭業(yè)養(yǎng)在竟陵王府中。自她們成婚后,竟陵王妃袁錦瑩還時常帶些蕭昭業(yè)愛吃的小點(diǎn)來看他。 若要蕭昭業(yè)知道殺他們的人是蕭子良,那蕭昭業(yè)當(dāng)作何感想? 若不是蕭子良,便是何胤口中的第三股勢力。而這股勢力背后的人是誰,就連何胤都尚無頭緒,她與蕭練二人應(yīng)當(dāng)怎樣應(yīng)對? 何胤看著何婧英越皺越緊的眉頭,溫和地說道:“阿英,別怕,有我在?!?/br> 她知道何胤那句“有我在”的分量有多重。 何家,雖然也是望族,大齊的開國元勛,但是比之瑯琊王氏,陳郡謝氏,陳郡袁氏,仍是天壤之別。甚至比之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都不如。 況且在門閥之間,何家也從不與別家有過多的交往。 “三叔……”何婧英有些猶豫?!昂渭覐牟粎⑴c黨爭,我們明哲保身了這么多年。若是現(xiàn)在……“ 何胤看著何婧英笑道:“阿英,你莫不是以為,何家一直便是如此吧?” 何胤打開食盒,輕輕咬了一口何婧英做的燕窩菊花糕:“這菊花糕是用清晨的露水做的吧?怪不得還能保存著菊花的香氣?!?/br> 何婧英嬌嗔道:“三叔,你怎么又說話說了一半便不說了?!?/br> 何胤笑道:“阿英你何必如此心急。朝堂之中,我何家雖不如瑯琊王氏,但也并非一事無成。若是何家從不涉足黨爭,那何來如今的武帝?” 何婧英道:“那三叔你為何現(xiàn)在隱居在這小山東苑里?” 何胤不答,反而問道:“阿英,你可知道你爹當(dāng)年是如何立的功?” 本文首發(fā)起點(diǎn)女生網(wǎng)。請?jiān)谄瘘c(diǎn)讀書、qq閱讀、紅袖讀書、瀟湘書院,閱讀正版。謝謝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三章 六疾館 何婧英搖搖頭,她從小住在別院,之后就算回到將軍府里,將軍府里的人也很少提及前朝往事。 何胤道:“你爹他是利用了駙馬的身份,利用山陰公主殺了宋廢帝劉子業(yè),才成就了太祖的大業(yè)?!?/br> 何婧英暗自心驚,她只知她爹于南齊有功,可從來不知功業(yè)是這樣來的。太祖是武將出身,當(dāng)年跟隨太祖的人大多也是武將。這也就難怪何家從不與別家交好了。武將尊敬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斬殺敵軍的人。對這樣使陰謀詭計(jì)的人,心中卻是不恥。 何況這段歷史于太祖來說,并不光彩。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若不是何胤在朝中周旋,何家怕是早已沒落了。 何胤又道:“何況武帝還是太子時,太祖曾有過廢立太子的想法。也是你爹前去求情,才保住了當(dāng)年武帝的太子之位。只是這兩樁事,雖有功,但太祖也好,武帝也罷,他們都未見得想要再提起此事。如此,我才一直隱居小山東苑。” “不過有的時候,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何胤拍拍何婧英的腦袋,“好了,你不用想那么多了,安安心心做你的王妃。三叔去給你抓條魚吃。你去屋子后面摘幾朵新鮮的菊花來,這時節(jié)的魚,與菊花一同煮,味道才好?!?/br> 何婧英從屋后捧了一束菊花來,正好看到何胤在河邊,竟是想要親自下水捉魚去。何婧英急道:“三叔,這河水太冷了,你別去?!?/br> 何胤回頭一笑道:“三叔的身子骨,還不至于這般不濟(jì)。你不用擔(dān)心。”說罷,何胤放下手中的暖爐,脫下狐裘、鞋襪,將衣袖卷起,光著腳踏入冰冷的河水中。 河邊是茂密的蘭草,何胤靜靜地站在水中,一條魚無知無覺地游到了何胤面前。何胤迅速出手,干凈利落地將魚抓了起來。“阿英,你看,這魚多肥?!?/br> 只是在河中站了一小會兒,何胤薄薄的唇上就顯出些烏紫色。 何婧英趕緊將狐裘拿過來給何胤披上:“三叔,你別涼著了?!?/br> “無妨,無妨?!焙呜穼Ⅳ~放到魚簍里,“走吧,阿英。好久沒有吃三叔做的魚了吧?!?/br> 叔侄兩溫了壺菊花酒,一直聊到日暮時分。直到小山東苑的竹林里灑下一片柔和的金黃,何胤才將何婧英送到山下。 回府的路上,天色就已盡黑了。大路兩旁的酒肆還依舊熱鬧,紅燈籠掛在樓角,隨風(fēng)晃著。這一份人間煙火,近在咫尺,卻也遠(yuǎn)在天涯。 何胤讓何婧英只管安心做她的王妃,可她自己哪里又能真的安心呢? 找不到楊珉之,換回蕭昭業(yè)一事,可以說遙不可及。 也不知將徐婉瑜軟禁,是不是就真能避過燒死懿月閣的命運(yùn)。算算,離徐婉瑜火燒懿月閣的時間,也不過只有半年的時間而已。 自己真的能阻止這一切嗎? 還是所有的事,依舊會通過另外一種方式發(fā)生。半年的時間,她還能再做什么? 還有蕭練,也不知北魏之行是否順利,有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蕭練這一走,日子似乎就閑了下來,連同著懿月閣都清凈了許多。何婧英日日早起,侍弄侍弄那三盆芍藥,就去進(jìn)宮去范貴妃的昭陽殿里。 蕭練臨走時特意交代了要好生看管徐婉瑜。太子妃性子軟,南郡王府里大小事一向都是蕭昭業(yè)做主的。何況這次畢竟是徐婉瑜有錯在先,太子妃也不好過多置喙。但畢竟徐婉瑜是太子妃的遠(yuǎn)房侄女,免不得要為徐婉瑜說說情。何婧英干脆就躲進(jìn)昭陽殿里,這樣一來省得心煩,二來也是希望能第一時間得到蕭練的消息。 如此才過了不足三日,何胤便命人送了信來,信上只寥寥數(shù)字:“九月十五蕭子良酉時入石頭亥時出?!?/br> 在他們進(jìn)入石頭城之前,蕭子良就在城中了。而在他們深陷石頭機(jī)關(guān),命宣一線時,蕭子良恰恰出來石頭城,時間點(diǎn)恰到好處。這件事果然和蕭子良有關(guān)系。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安慰,現(xiàn)在要面對蕭子良的是蕭練,而不是蕭昭業(yè)。蕭昭業(yè)把蕭子良當(dāng)作半個父親,如今對蕭昭業(yè)來講也算是父子反目了。也不知蕭子良心中會否有半點(diǎn)愧疚。 朝堂中有何胤,她插不上手。但她也不能閑著。 何婧英喚來淳兒吩咐道:“淳兒,你今日讓廚房里多做一些饃饃,與我去六疾館走一走?!?/br> 淳兒道:“六疾館?小姐,你身子剛好,要是再沾染了病氣可怎么是好?” 何婧英道:“無妨。照我說的去做便是?!?/br> 太祖建國初期,大齊剛經(jīng)歷了南北戰(zhàn)亂,經(jīng)歷了前朝廢帝的野蠻摧殘,百姓流離失所,百廢待興。太子蕭長懋便與蕭子良在京中增設(shè)六疾館,用以收治窮人?,F(xiàn)在六疾館中也時常都有竟陵王府的家仆出入。 還未到六疾館,就聽見前方一陣喧嘩。淳兒挑開簾子問道:“前方有何事?” 駕車的車夫答道:“前面好多人,好像吵起來了。” 何婧英問道:“可是六疾館里在吵?” 車夫道:“是在六疾館門口。咦,怎么好像地上還躺著一個人?” 六疾館門口現(xiàn)下聚了不少人,十來個穿著短打的青壯男子拎著鐵鍬和木棍向著六疾館叫囂。周圍還站了十幾個半大孩子,對著躺在地上的老伯哭得撕心裂肺,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正是六疾館的郎中,石胡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