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太后駕到——！”突然，外面?zhèn)鱽硖O(jiān)總管張公公唱和的聲音，趙禎方才屏退他，沒想到才過這一會他便去向太后稟告了此事，趙禎眉頭一皺，撩開龍袍走到門口迎接。

    太后今日著了身暗紅云錦宮裝，外頭披著御寒的絳紫色鑲毛披風(fēng)，頭發(fā)簡單挽成個圓髻，斜插著景福長綿簪，耳朵上的金螺絲鑲嵌藍(lán)寶石的耳墜子來回晃著，手腕被袖子牢牢遮著，僅可見手上那一串沉甸甸的紫檀木佛珠。

    太后渾身壓不住的尊榮氣質(zhì)，瞥了自個兒兒子一眼，淡淡道：“皇上，聽說昨日王爺便從松江府回來了，怎么也不同哀家說一聲？”

    趙禎一聽，有些訕然：“母后，兒臣是拜托皇叔替兒臣招安白義士去了，他們這才剛進(jìn)宮沒多久，正打算派人去請您過來，再為白義士賜封。”

    襄陽王在皇帝與太后周旋那一會功夫，已經(jīng)將丁月華不動聲色的藏到了身后。

    趙禎走在最前面，襄陽王幾人便在后頭恭敬行禮道：“臣，見過太后?！?/br>
    太后稍一打量旁邊桀驁站著的白玉堂，內(nèi)心都不由夸出一句：真是個俊朗的青年！殊不知白玉堂看見了她，也在心底嗤了聲：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老太婆！

    展昭的容貌在這朝廷中已屬上等，如今多個白玉堂，竟與他氣度相貌不相上下，都是一等一的英才。

    太后對于皇帝的怨氣消淡一些，輕笑道：“既然白義士是難得一見的人才，皇上想封便封罷，哀家今日來，是想同你說別的事?！?/br>
    “正巧王爺也在這，咱們便把你納妃的事情給定下罷?！?/br>
    趙禎一愣，馬上道：“母后…..咱們不是說好……”

    “說好什么？“太后抬頭悠悠斜了皇帝一眼，搖頭道：“龐太師家的千金龐飛燕，哀家同你提過多次。那飛燕自小便被送去習(xí)武，如今龐太師才將她接回來，可是位落落大方的巾幗女子，你有什么不滿意的？”

    “若論年紀(jì)，她稍長你些，自是成熟穩(wěn)重，溫柔體貼；若論相貌，京中上下，哀家可挑不出個可以和她媲美的，你見她一面便知道哀家不是唬你，到時候怕你喜歡都來不及呢！”

    趙禎強(qiáng)忍住怒氣，臉上變了顏色，道：“母后，龐飛燕再好，朕對此事都沒有興趣！”

    趙禎站在前面，如何來得及躲閃，話音剛落，太后的手已經(jīng)夾著風(fēng)聲近了他面門，眾人只聽清脆一聲脆響，緊接著便看見了皇帝臉上留下一道鮮紅的掌印。

    自他長大以來，太后便再沒對他如此嚴(yán)厲的動過手，趙禎一時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襄陽王馬上勸道：“太后息怒！皇上他不過一時口快，您何苦氣壞了身子！”

    襄陽王將自己懷里的那封信拿出來，攤開道：“不瞞太后，此次臣去了松江府，路上卻遭到不少殺手的追殺，他們的領(lǐng)頭人乃是個苗族少年，名叫許孟源。這封信便是臣從他身上搜來的?！?/br>
    太后氣得不停輕捶前胸，捂著胸口慢慢的接過了襄陽王呈過去的信，這一看，險沒把她氣得暈過去。

    “王爺這是說太師是幕后指使之人？”

    “太后，證據(jù)確鑿，臣也實在難以相信！但是龐太師自從安樂侯被鍘后，一直對開封府與臣等懷恨在心，如今竟為了復(fù)仇做出這等損害大宋利益之事，簡直不可姑息！”

    趙禎低著頭，臉上盡是陰沉微慍的神色，“母后這是要讓朕娶一個怎樣身世的女子？龐太師勾結(jié)苗人，罪不可恕，你還要朕將他女兒立為貴妃嗎??？”

    太后一聽趙禎的話，心頭多了一絲愧疚，喟嘆一聲：“皇上若是不喜歡她，那平盧軍節(jié)度使的孫女，郭玲呢？

    趙禎跪了下來，太后一驚，忙伸手去扶，卻聽趙禎語氣堅決道：“母后，兒臣其實早已有了心屬之人，除她外兒臣誰都不娶。”

    太后松了口氣，不覺好笑：“是哪家千金，你直接告訴哀家不就好了，若是家世清白，哀家豈會攔著你？”

    “你是皇帝，別說三妻四妾，就算后宮三千，也是合情合理的。什么非她不娶，胡話！”

    趙禎的性子雖然溫軟聽話，但也十分固執(zhí)，聞言只道：“她并非顯赫人家的千金，只是松江府雄關(guān)總兵之女，朕要立她為后?！?/br>
    太后一聽，氣得幾欲站不穩(wěn)，也不扶趙禎了，眾目睽睽之下就讓堂堂皇帝這么跪著，搖頭罵道：“皇后……你想立她為皇后？你可知道皇后要什么樣的女人才能當(dāng)，要怎樣的身世背景才能當(dāng)？”

    “就連哀家，當(dāng)初也從沒有能當(dāng)皇后的資格……?！?/br>
    “對！”趙禎聽得勃然大怒，“就是因為您沒資格當(dāng)皇后，所以您才‘好心’收朕做兒子，朕不是你親生的，所以從小到大你沒有一件事是真心為朕考慮的！你不過就是想掌權(quán)親政，借著朕這么個兒子登上今天這個位子，既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目的達(dá)到了，何不干脆為帝！要朕做什么??？”

    “孽子！”太后往后一倒，栽到了張公公身上，張公公忙給她順氣拍肩，太后抬指扶住額頭，長嘆一聲，“你登位之時尚且年幼，可知究竟有多少狼子野心在覬覦你坐的那位子？哀家當(dāng)初也不想垂簾聽政，為了你，生生將自己逼成了這副模樣，你可知你小時候有多少入朝拜相的人暗示哀家稱帝，還獻(xiàn)上《武后臨朝圖》給哀家，可全都被哀家一把火給燒了……..給燒了?。。　?/br>
    “哀家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你，也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你父皇，為了哀家的丈夫！”

    “你如今這樣猜測哀家……。”太后淚流滿面，“哀家便讓你親政，把你的東西都還你。哀家對這大宋已經(jīng)問心無愧，對得起大宋列祖列宗，也對得起你父皇，哀家再也不管你了！”

    襄陽王聽得心驚rou跳，本想開口勸上幾句，還沒開口，太后已經(jīng)拂袖欲走，趙禎被她罵得狗血噴頭，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跪著抱住太后的腿，哽咽道：“母后，兒臣錯了，兒臣無意說那些話，兒臣……?！?/br>
    太后抹去眼淚，面上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疲憊而淡然，輕輕開口道：“皇上，你不是哀家的兒子，也沒把哀家當(dāng)作娘，你想怎樣，隨你罷。”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趙禎一怔，手上已豁然一輕，忙狠狠攥住太后的裙角，“兒臣娶郭玲，娶她！”

    數(shù)載養(yǎng)育之恩，宮內(nèi)唯一還陪著他的，這么多年來只有太后一人，她為他擋下了太多無妄之災(zāi)，這情趙禎無論如何也忘不掉，在親情與愛情陷落的那一息，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讓人聽不真切，“母后喜歡郭玲，兒臣便立她為后，再不會對母后有何不敬。”

    太后還是舍不得趙禎，聞言氣已消了大半，停在原地將趙禎扶了起來，伸手替趙禎拂去了身上的灰塵，悠悠道：“皇上若是喜歡，將那雄關(guān)總兵之女接來宮中，封個貴妃也是可以的。母后怎會不為你考慮？只是我們首先都要為大宋江山考慮，其次才是我們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