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徒看看陳廉，他剛正不阿的名頭是出了名的，若越寧無辜便罷了，若那個孔夫人真是她害死的……

    陳廉也看著仇徒，知道他心里在擔(dān)心什么，暗暗朝他搖搖頭。

    仇徒見狀，立即知道這陳廉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司法果然是大司法，不過是看了一會兒，就察覺出來貓膩。

    “好。就照你說的辦。”仇徒?jīng)Q定后，看向越寧。

    越寧自知有錯，沮喪道：“我是戴罪之身，收押軍司，對大家都公平?！?/br>
    陳廉點點頭，然后掃過跪在地上的人，大袖一揮，“這些人也有嫌疑，元帥若是不介意，我就全帶走了?！?/br>
    “好。”仇徒自然不想只有自家夫人受苦，這些平日里給越寧使絆子的人，也統(tǒng)統(tǒng)去感受一下軍司的厲害吧。

    最后陳廉的軍司處帶走了越寧和方霞什里的所有人，順道點了曹司醫(yī)配合查案，要隨傳隨到。

    孔詞見仇徒做了這樣的讓步，也知道不能再說什么，這番便要告退。

    哪知仇徒卻叫道：“等等。”

    “將軍還有何事？”

    仇徒瞇著眼睛站起身，冷漠道：“你今日才得知噩耗，心情不好本帥可以理解。但軍隊就是軍隊，若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因小家之事阻礙征程，耽誤國事，那這隊伍還沒到戰(zhàn)場便要散了！”

    孔詞低頭不語。

    “你身為校尉，知法犯法，就罰你一月禁騎，與士兵同走。”仇徒嚴(yán)厲道。敢耽誤大軍行程，怕是忘了趕路辛勞，就得這番好好懲治！

    孔詞心中惱恨，不快道：“是！”

    仇徒推己及人，想到若是今日越寧身死，他必然也難冷靜，如此一想，他拍拍孔詞的肩膀，“罰你不是針對你，是讓你知道法不可違。若是你夫人真因為我夫人的過失而亡，我也必會為你做主。去吧，軍中不能燒紙，你姑且做個靈位，拜一拜吧?！?/br>
    過失。

    呵。

    孔詞心中冷笑，面上卻只是憋屈地告退。

    等他走后，仇徒深深地吸了口氣，蘇盞見狀，上前道：“將軍，這事沒那么簡單。我調(diào)查過，這馬菊從越寧到軍隊就百般刁難，這番離奇死了，更是把越寧推向風(fēng)口浪尖，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個意外。”

    仇徒深思道：“世事難料?！边@人就算看越寧不順眼，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命去陷害吧？

    蘇盞一怔，沉聲道：“她若真是越寧致死便罷了，本來就是她理虧，以越寧的能力，日后戴罪立功這事情便罷了，可若是小人作梗，將軍，您可不能不防了?！?/br>
    仇徒瞇起眼，點點頭，“我知道了。蘇盞，我平日事多，你抽空幫我找人去看看越寧，有什么事，還像今日一樣，及早知會我?！?/br>
    “明白?！?/br>
    十萬大軍，兵分多路，仇徒率的這一支主力軍其實只占三萬人，其中軍司處包括司法和刑役、雜役等人也不過一百余位，全由大司法陳廉直管。他們因為行軍位置就近湘軍女營，所以就餐、領(lǐng)物資都是跟著湘軍女營一起的。

    越寧被帶到軍司之后，沒有和方霞她們分到一間帳里住，而是被陳廉打發(fā)到其他兩個女刑役帳中住，說是方便監(jiān)管。

    這女刑役一個叫尚慧玲，相貌平平，膚色黝黑，從越寧進來就沒說過話，黑這個臉審視著她；另一個叫段明娟，膚色發(fā)黃，眉間英氣逼人，五官算不得丑，但實在像個男人，一見陳廉親自領(lǐng)著個女人進來，說要叫這人住下，她立即歡喜起來，以為是新來的同僚。

    早些年，她和尚慧玲是一同考入刑役的，在鎮(zhèn)上也算是共事多年，不過這個同僚不愛說話，牛脾氣，便想著此次出征選拔軍司，好換個環(huán)境，認識些有趣的人，哪想她們竟然又一同應(yīng)試，還分到一支軍司里，從多年鄰居變成帳友……

    如今新來的這個人，不僅相貌好看，還是鐵面無私的大司法親自帶進來的，一定能力非凡。今后就不會無聊了。

    “你們認識一下，我先走了?！标惲S便說了一句便要走。

    越寧一怔，“就這樣？”

    陳廉側(cè)頭看她一眼，“路上怎么跟你說的？”

    越寧想起陳廉在來時的話，他說叫自己在軍司管好嘴，不開審就什么都不要說，透露一點，都會影響軍心。他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接受就好。

    “明白…”

    陳廉又看她一眼，想起那并不復(fù)雜卻難找證據(jù)的案子，憂心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誒，你叫什么??？你是從哪個地方掉來的刑役啊，這些日子也沒見過你啊，你是才來的嗎？”段明娟豪爽地招呼越寧到自己的床鋪邊坐下。

    越寧看看她們，完全不像是囚犯的樣子，又聽見對方的問題，她一時猜不透這兩個人的身份，不敢多言，怕說錯話，便道：“我叫越寧。以后請兩位jiejie多多照拂?！?/br>
    “哦，越寧，哈，我叫段明娟，你以后叫我娟姐就行呢，那個黑臉叫尚慧玲，你就叫她…大黑臉就好了，我倆是一個鎮(zhèn)子出來的，一塊兒考入軍司當(dāng)刑役的。你呢，是后招進來的嗎？”段明娟憋很久了，好容易找個說話的人，她的嘴巴巴說個沒完。

    越寧也是活泛之人，只是眼下被馬菊的死訊堵塞心扉，內(nèi)疚自責(zé)，只恨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要還手，如今給相公惹了這么一個*煩，還殺了人……

    “算是吧。”越寧隨便答道，然后掃視了一圈。

    段明娟立即起身道：“哦，你就在我旁邊打鋪，明早上路前咱們一起收拾就好。”

    看著段明娟真切的笑容，越寧忽然想家了。這是參軍后，第一次有人不知道她是將軍夫人，只當(dāng)她是越寧相處。

    “好?！痹綄幓匾孕θ荩吹枚蚊骶甓加行┏錾窳?。

    “越寧啊，你長得可真好看啊。成婚了嗎？多大年紀(jì)？我還有個兄長沒娶親呢，他長得比我好看，不過這些年一直在軍府，耽誤了婚事。他可有本事了，才二十六歲就當(dāng)了校尉，你要嫁過來，我們?nèi)叶紩δ愫玫??！倍蚊骶暾嫘牡卣f道。在她看來，越寧不過十七八歲上下，又在軍隊，成過親的幾率不大。

    越寧想了想自己那二十二歲就當(dāng)了三軍主帥的相公……

    “我已經(jīng)成親了?！痹綄幉缓靡馑嫉卣f。

    段明娟一愣，旁邊的尚慧玲確實沒忍住，笑了一聲。

    “誒，黑妞，你笑什么?！倍蚊骶甑挂矝]生氣，本來也是隨口問問，人家成過親那就算了唄，只是破天荒的，這個大黑臉居然笑了。

    尚慧玲臉一板，“到處給你兄長說親，多少年了，還不消停？”

    段明娟眼一斜，懶得搭理她，旋即又對越寧展著一張笑臉，說：“你不要往心里去啊，越寧，jiejie可不是對你圖謀啊。實在是你太好看了，所以才這么一問?！?/br>
    “我明白?！痹綄幥扑齻兛蓯郏呛萌耍舱沽诵︻?。只是下一秒，越寧又想起馬菊，眉頭不自覺地擠在了一起。

    “怎么了越寧？真生氣啦？”段明娟見狀，連忙問。尚慧玲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真相不能說，越寧只能搖搖頭，說：“想家了。”

    “哦?！倍蚊骶昊腥唬缓蟀参康匦Φ溃骸耙搽y怪，你年紀(jì)這么小就出征，得好些年不見家里人。對了，你相公是軍人嗎？他要是的話，你還有個念想，可以申請見見面。咱們軍司有優(yōu)待，現(xiàn)在申請的話，不出一個月就能排到你?！?/br>
    越寧笑了笑，“我們才分開不久…過段時間吧?！币幌氲絼偛盘K校尉帳中仇徒凝重的神色，她就不能原諒自己。

    “哈哈，是了，這剛分開，就容易想念。jiejie知道的，分開久了反而不想那么多?！倍蚊骶瓿鲅园参康馈?/br>
    尚慧玲又噗嗤笑了一下。

    段明娟臉色不好看，這黑妞幾個月不見笑一次，今兒一晚上就笑了兩次，還都是嘲笑她。

    “又笑什么。”段明娟沒好氣地問。

    “你有經(jīng)驗嗎，就跟人家小姑娘解說？”尚慧玲和段明娟都是二十四五還沒出嫁的剩姑娘。

    聞言，段明娟瞪了她一眼，然后笑著對越寧說：“越寧啊，jiejie雖然沒有成過親，可是對這男女之事還是很清楚的。你就聽jiejie的話，睡一覺，過幾天就沒那么想了。來，我?guī)湍沅伌??！?/br>
    越寧莞爾一笑，沒再說話了。這兩個jiejie還是蠻有意思的，看來自己想著換女營的思路是沒錯的，只要沒人認識自己，還是可以正常相處的，只可惜……

    翌日，大軍開拔，軍司雖說掌管軍中法紀(jì)，可是沒有大事審訊的時候，他們軍司的紀(jì)律倒沒有其他軍營那么多，一個個也沒多兇神惡煞，反而行軍路上還出現(xiàn)別的軍營不曾出現(xiàn)的情況——邊走邊聊。

    “誒，昨夜可是押了八九個女兵來，像是犯了大事?！?/br>
    越寧和尚慧玲她們走在前面，身后的幾個低級刑役忽然聊天中說起昨夜的事，越寧后背猛然繃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