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越寧站在床邊，看著心安理得坐在床邊的仇徒，質(zhì)問道：“這就是你想的辦法？叫我和你睡一塊兒？你就不怕別人看見了？”

    “外頭有親衛(wèi)，還有易正清，誰會進(jìn)來看見你我夫妻同床共枕呢？”仇徒站起身，抱住她，“好了，娘子，你就信為夫一次吧，你不困嗎？為夫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歇息吧，好不好？”

    越寧想想，確實也沒什么人會無緣無故到仇徒住下來，而且外有一層親衛(wèi)把守通報，內(nèi)有易正清假裝同為守夜人，好像沒什么破綻。

    “那還不是怪你逼著大家趕路！”越寧推他一把，兀自脫掉外甲，“我睡覺了！你晚上安分點?！?/br>
    仇徒微微一笑，張開雙臂，“還有為夫的?！?/br>
    越寧嘟起嘴巴，瞪他一眼，然后乖巧地為他解開衣帶，“真不知道沒有我的時候你是怎么過來的?！?/br>
    “沒有娘子自然和衣睡啊?！?/br>
    越寧羞笑一聲，替他褪去衣服，吹滅了燈。

    夜里，仇徒摟著她，說：“娘子，我們已經(jīng)到了邊關(guān)，你怕嗎？”

    越寧困意nongnong，嘟囔道：“睡吧?！?/br>
    湖鎮(zhèn)軍女營除了蘇盞帶走的三十個，余下的都和湖鎮(zhèn)軍編外的男兵一起，隨大軍在路上慢行著，何宸就在這隊伍里。

    出征路上認(rèn)識一個無名書生，因覺得此人氣度不凡，便多番打聽。他本以為那男子是故弄玄虛，卻不料人家本名就叫無名，是前丞相仇賃的學(xué)生。因為丞相辭官，新丞對他并不信任，特地囑咐人阻撓他考試。他一介書生，不善刀槍，卻因年紀(jì)至此，又無功名，故而被征。

    這夜，值夜的人員里終于將他二人排在一起，猶豫再三，何宸發(fā)問：“無名兄，你還記得我嗎？”

    無名收回眺望的目光，看向他，八字胡微展，笑道：“何宸，泰威山下鐵匠之子?！?/br>
    “你怎么知道？”何宸驚喜道。莫非他同我關(guān)注他一樣，關(guān)注著我？

    無名摸起胡子，“同閭之人，無我不知?！?/br>
    何宸聞言，略顯失望，畢竟當(dāng)初無名跟他說過那樣的話，剛才又能準(zhǔn)確說出自己的名字和出處，擱誰都會以為說話之人對自己很重視吧？只是沒想到，他對誰都是如此。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人家是高人，不比自己這般普通，自然不會像自己一樣追著他打聽…

    “每一個人都了解？”何宸問。

    無名不置可否地笑笑。

    “無名兄如何做到？”何宸好奇道。他來軍中一月，最多只能記住同什的人，還經(jīng)常把幾個人的家鄉(xiāng)搞混，更別說同閭一百人的名字。

    無名看他一眼，“用心即可。”

    “可同閭之間，也不是經(jīng)常說話的。無名兄和每個人都聊過？”

    無名輕笑，“我記性好于常人，聽一遍，見一遍，大概也就記得了。怎么，你要學(xué)這本事？”

    何宸連忙擺手，“那我可學(xué)不來。”旋即羨慕道：“你可真厲害。”

    “上蒼造人，各賜所長。不必介懷。”無名巡視著四周。

    “可我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所長?！焙五泛鋈幌肫甬?dāng)初向越寧家求親之事，拍拍無名，問：“對了，無名兄，你讀書多，能告訴我，這吳牛喘月是什么意思嗎？”

    “吳牛喘月？”無名想了想，說：“據(jù)說江浙一帶的水牛害怕酷熱，見到月亮也以為是太陽，因此發(fā)喘?！短接[》卷四引《風(fēng)俗通》上說：‘吳牛望見月則喘，彼之苦于日，見月怖喘矣?！?nbsp;后人用以比喻因遇到類似的事物而膽怯。有時也借指天氣酷熱。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能說的簡單點嗎？”何宸聽得似懂非懂，尷尬地問。

    “嗯…就是說人疑心太重，遇事過分懼怕，容易失去判斷力。”無名道。

    “疑心重…”何宸細(xì)思呢喃。

    無名看看何宸，又巡視起四周。

    “根本是因家境，竟然找這樣的說辭…”何宸苦澀道。

    “什么？”

    何宸搖搖頭，“沒什么，我在想，這世上到底有沒有迅速發(fā)家致富的捷徑?！?/br>
    無名聞之一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世俗之人，怎么有這樣的想法?！?/br>
    何宸自嘲道：“不怕你笑話，我之前去提親，那家大家（gu）說我吳牛喘月，拒絕把女兒嫁給我，結(jié)果沒過多久，她就把女兒嫁給了別人。我和那姑娘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而那個人，他們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面，我想不通，除了因為我家貧寒，那人家境殷實，還能因為什么？”

    無名一怔，“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這我可不好說?！?/br>
    “你也覺得是因為我性格有問題嗎？”

    無名啞然一笑，“人無完人。只是看人家是否能接受你這點缺陷罷了?！?/br>
    “唉，也許真像你說的一樣?！焙五房聪蜻h(yuǎn)方，若有所思。

    越寧，我根本不相信你會殺人，那個仇徒，竟然罰你去守靈三月，他難道不知你根本沒怎么下過山嗎？他竟然放心你一個人在陌生之地生活……

    你如今在哪兒啊…

    你是否也想我…

    襲營關(guān)內(nèi)，仇徒收到前方軍情，說他們丟了代越坡。

    仇徒叫來大都尉，詢問去代越坡的情況，得知從襲營關(guān)到代越坡只需三日路程，只是沒有官道，途中還要經(jīng)過一條峽谷，最窄的地方只能有一人經(jīng)過，很容易被人設(shè)伏。

    都說代越坡易攻難守，因為從西涼往代越坡，地勢平坦，但孱國在代越坡的東面，偏偏地理位置險要，所以這代越坡一旦丟了，便很難奪回來。

    不過好在因為代越坡通向孱國的路不好走，所以代越坡被攻下來也并不會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威脅。但兩國交戰(zhàn)，打的是氣勢，代越坡丟了，士氣就垮了。

    雖說仇徒來之前也丟了一個重要的關(guān)隘，但畢竟那時候主帥和援兵都還沒到，邊關(guān)將士不敵也情有可原，可之前丟關(guān)后就叫漢中軍火速支援，如今竟把代越坡也丟了，如何不叫士氣低落？他們可不管這地方是易攻難守還是易守難攻。

    所以，仇徒的第一步計劃，是展開防御線，不能再丟一關(guān)，并親自帶軍，奪回代越坡。

    “虞信?！背鹜蕉⒅潮P說。

    “虞信在?！?/br>
    “找四個探子，去代越坡查看，留意附近可設(shè)伏的地方?！?/br>
    “是?！?/br>
    “長安?！?/br>
    越寧一怔，畢竟仇徒從來沒有交代她做過什么，如今當(dāng)著眾人的面喊她，她竟沒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

    仇徒看她，她立即回神，上前抱拳，聲線變粗道：“在。”

    “你去找左濟(jì)，整合湖鎮(zhèn)軍騎兵，今夜隨我一道出發(fā)?！背鹜絿?yán)肅道。

    越寧一聽，這是許自己去前線打仗啊，忙領(lǐng)了命，興沖沖地去找青龍團(tuán)找左濟(jì)了。

    雖說出征仍是以軍府為單位的，但府中編制還是與平日稍稍做了些變動。比如左濟(jì)，非戰(zhàn)時，他只是青龍團(tuán)的一個閭長，而戰(zhàn)時他就被調(diào)去當(dāng)了整個湖鎮(zhèn)軍騎兵團(tuán)長。而這些騎兵其實也并非都是湖鎮(zhèn)軍，還有附近幾個軍府整合來的，屬于精銳軍。

    越寧到騎兵團(tuán)外等候通傳，不一會兒，傳訊兵就把越寧請了進(jìn)去。

    “校尉，這就是將軍的親衛(wèi)，長安大人?！眰饔嵄榻B道。

    左濟(jì)把手中的弓箭放下，看向越寧，一怔。

    原來仇徒擔(dān)心越寧在軍中穿梭，難免被人認(rèn)出，就讓她貼了一字胡。雖說湖鎮(zhèn)軍的士兵都見過她，但都是遠(yuǎn)觀，近處相識之人不過一二，若以男子形象示人，不仔細(xì)看，并不易看出端倪。

    越寧沖他俏皮地眨眨眼，他見越寧身側(cè)并無別人，又穿著男裝，正對著傳訊兵伸出的手，難道越寧就是長安？

    左濟(jì)見帳中人多，故作鎮(zhèn)定地吩咐道：“你們都先下去?！?/br>
    “是。”

    一轉(zhuǎn)眼，帳中就只剩下越寧和他。

    “左濟(jì)師父。”

    越寧毫不避諱地跳上前笑道。

    左濟(jì)眉頭一皺，“真是你?！?/br>
    “這才多久不見，難道師父不認(rèn)得我啦。”越寧笑著。

    “你不是去守靈了嗎？”左濟(jì)不知越寧來此是何意。

    “唉，這不是沒辦法嗎。師父你也知道，大家都不相信我沒殺人，雖然有大司法出面解釋，可大家還是覺得如果我沒有傷人在先，也不會有后來的事，所以，叫我去守靈是最好的辦法?！?/br>
    “那你……”左濟(jì)打量著她，心想，這不會是偷跑回來，叫自己護(hù)著她吧？將軍是否知道這件事？

    “嗨，你說我這身打扮啊。這是羗司法和將軍想的辦法，叫我女扮男裝當(dāng)親衛(wèi)，方便保護(hù)我。你也知道，我家相公，哦，不是，將軍，將軍他總是擔(dān)心我會照顧不好自己，沒辦法，只能跟著他?！痹綄庪m是埋怨，卻眼里含著笑意。

    左濟(jì)聞之，安下心來，原來是將軍的計策……

    “那你來找我，是……”

    “哦，差點忘了正事。左濟(jì)師父，將軍叫你整合湖鎮(zhèn)騎兵，今夜隨他一起出發(fā)?！?/br>
    “將軍有說要去哪嗎？”左濟(jì)不放心地問。

    越寧想了想，應(yīng)該是去代越坡吧？

    “沒說。我也是奉命轉(zhuǎn)達(dá)，不敢揣測。”越寧謹(jǐn)慎道。

    “好。那個，長安大人，既然你改了身份，千萬別再喊我?guī)煾福f一被別人聽見了，對將軍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