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再一再二不再三,看來皇上不是在做面子情,而是真不打算讓他致仕。 但是在此之前,皇上又確確實實給他透過口風,依照他現(xiàn)在的年齡和精力,已經(jīng)不適合在戶部繼續(xù)干下去了。 去個清閑的衙門養(yǎng)老,還真非沈濤所愿,至于戶部這一塊,也不知道皇上打算把誰調(diào)過來,畢竟有三皇子在,資歷淺的人怕是壓不住。 —— 劉鈺臨行前,劉紀兩家的婚事就已經(jīng)相看的差不多了。 紀家在本朝也曾經(jīng)興旺過,只可惜子孫不肖,雖沒出什么紈绔子弟,也沒出什么敗家子兒,可就是沒有讀書的天分和定性,到紀風錦爺爺輩兒的時候,家里連個做官的人都沒有了,好在是并不缺少家財。 紀風錦也是擔負著全家人的希望,他這一輩的紀家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重振家族。 男孩兒如此,女孩兒也是如此。 三歲開蒙,而且都是把先生請到家里來,女孩兒也是如此,幼時跟著兄長一塊念書,再大一些便有女先生教導(dǎo)。 琴棋書畫都是學過的,當然稱不上精湛,但也可以拿出來充充門面。 紀風錦是嫡長子,也是紀家唯一的兒子,下邊有三個meimei。 大meimei只比他小兩歲,男子的婚事能拖,女子的婚事就不能拖了,所以紀家的長女已經(jīng)出嫁了。 跟劉鈺相看的是紀家的嫡幼女,只比劉鈺小了兩個月。 在正式定親之前兩個人還真沒見過面,但是對方的畫像卻是瞧見過的。 劉鈺能應(yīng)下這門親事,也是因為相信自家娘親,按照他娘的話來說,紀家不是那種江河日下的家族,也不是一兩銀子都要掰開花的農(nóng)家,多少還是有些底蘊的,紀家的女兒便是嬌養(yǎng)出來的。 懂詩書、會彈琴、會畫畫、會下棋,如此便能稱得上是才女了。 劉鈺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女子的畫像他也瞧見了,相貌清秀耐看,身材纖細,很像是話本子里描述的才女。 當娘的也挺滿意,紀家姑娘她是親自去瞧了的,也跟小姑娘坐一塊聊過。 跟兒子想象中的才女還是有挺大的區(qū)別,琴棋書畫確實都學過,說話很是文雅。 但是絕非那種吃花喝露就能飽的清高女子,言語之間還是挺務(wù)實的,必然是辦不出來整日煮茶彈琴這種事兒。 不過,配小兒子是綽綽有余了。 自家孩子什么德行當娘的能不清楚嗎,紀家姑娘已經(jīng)是他能挑到的最符合標準的了。 人家能跟劉家結(jié)親,一方面也是因為劉鈺出生劉家,一輩子都不會缺少家財,同樣也有人護佑,在這京城里頭不至于被旁人欺負了去。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魏時,武將跟文官走的不是一個路子,在仕途上劉家能給紀風錦的幫助不多,但是魏時就不一樣了,同年的進士,一個狀元,一個傳臚,還是可以守望相助的。 更何況魏時后邊還跟著沈家。 劉夫人心里明白,這門親事能夠結(jié)成,一部分也是沾了女婿的光。 她倒是很看好紀家,老一輩的人雖然讀書不怎么樣,但是腦子清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在沒落的情況下守住家財,紀風錦也是個心里頭有成算的。 不怕人心里頭有成算,怕的是那種庸庸碌碌,上趕著給人扯后腿的親家。 兩家算是口頭上有了約定,不過年前這段時間實在是太趕了,劉鈺又得回老家參加縣試,所以才把六禮定在了年后。 也就是縣試結(jié)束后的三四月份里,那會兒不光是縣試結(jié)束了,新一屆的會試和殿試也結(jié)束了,不管是魏時,還是紀風錦,都不能再頂著新科進士這個名號了,只能算是往屆的進士。 第94章 京城魏府,人氣是一年比一年旺了,有了小孩子之后,大年夜三個大人光是圍著孩子就能說上一整夜的話。 因著魏時已經(jīng)入仕途的原因,今年不光是要給柳州城送年禮,燕縣那邊也是如此。 有來有往,說的是平輩兒,而非長輩和小輩之間。 所以就算是燕縣那邊沒有回禮,在規(guī)矩上外人也不能說什么,不過是看熱鬧罷了,家族不和,本就是丑事。 只不過不管是京城這邊,還是燕縣那邊,魏家人都沒把這當回事兒。 真正把這個當回事兒,還專門寫信斥責的是遠在柳州城的魏成。 魏家本就沒多少底蘊,起家不過兩三代人,越是如此,才越該謹慎,不能讓旁人瞧了笑話去。 以往侄子未入仕途,關(guān)注的人不多也就罷了,可如今不一樣了,三元及第,還參加過皇家圍獵,已經(jīng)是入了上位者的眼,頗受關(guān)注。 如此便不能由著二弟和二弟妹的性子來了。 不管是對著兒子、侄子,還是弟弟,魏成都是‘大家長’。 所以給這三人的信,一般來說,語氣都是比較強硬的。 魏仁也習慣了如此被兄長教導(dǎo),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兄長的話,大部分他都還是聽的。 只是送年禮這事兒,他心里頭同意也沒用,一則是沒有銀錢,別說是庫房了,朝廷發(fā)的俸祿還沒暖熱呢,就被夫人給摳出來了。 二則,就算他回去跟夫人說,這是兄長的意思,也未必有什么用,年禮是必然送不到京城去的,說不定還要沖他大發(fā)一通脾氣,何必呢。 魏仁的愛面子是在外人面前,在姨娘和兒子面前,在兄長面前就沒必要如此了。 在給兄長的信上,魏仁深度剖析了,不能給京城送年禮的兩點原因,發(fā)自肺腑,情真意切。 不過信送到柳州城,在魏成這兒,原因大可總結(jié)為兩點,一是無能,二是懦弱。 在沒去燕縣做知縣之前,在魏仁還沒有娶李氏之前,二弟還不是這樣的,雖然不愛管事,但是絕非無能懦弱之輩。 更何況堂堂正七品知縣,連給兒子送年禮的銀錢都沒有,這話說出去誰能相信。 再想想同樣也待在燕縣的兒子,魏成氣就不打一處來。 作為‘大家長’,魏成已經(jīng)習慣了收拾爛攤子,先是以二弟的名義往京城送了一車年禮,之后,又拜托自家夫人去燕縣瞧一瞧。 瞧瞧兒子,瞧瞧二弟,再以長嫂的身份管管二弟妹,就沒這么欺負人的,何至于扣銀子扣到這種程度,李家也是富裕之家,李氏作為嫡女嫁妝更是不少,養(yǎng)家是二弟的事兒,李氏能有多少花銷。 看二弟的信,那真是一把辛酸淚,他都懷疑這孩子寫信的時候,是流著眼淚寫的。 能把四十多歲的魏仁稱之為孩子,這位‘大家長’也是可以了。 魏大伯母跟小叔子也就是面子情,跟妯娌那更是相看兩相厭了,可燕縣除了這兩個人之外,還有兒子和孫子,能過去走一趟看看,也是挺樂意的。 時哥兒這孩子在燕縣日子能過成那樣,就可見老二兩口子的心性,自家孩子在那邊,她還真放心不下。 所以老爺一提這事兒,當場就應(yīng)下來了,等過了年,祭拜完祖先就過去。 —— 憑借著改革新記賬法這事兒,魏時的各項政績綜合起來評了個‘優(yōu)’,除了他之外,同為羊豐府清吏司正六品主事的曹安,政績也是‘優(yōu)’。 翻過年后,很快一部分官員就迎來了調(diào)令,在文武百官當中,被調(diào)動的官員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出乎意料,魏時本以為可以在戶部繼續(xù)呆著的,沒成想竟平調(diào)去了兵部。 兵部的官員絕大多數(shù)都是武將,話語權(quán)也掌握在武將那邊兒,說句不太好聽的話,兵部對于文臣來說,真算得上是個清閑的衙門了,是個養(yǎng)老的好去處。 曹安的位置倒是沒有挪動,羊豐府府清吏司這邊又調(diào)來了一個正六主事,畢竟誰都知道只有十六歲的肅王府世孫,在羊豐府清吏司的這大半年里,都充當了一個‘吉祥物’的角色,挑不起大梁來。 而原本想著致仕的沈濤,則是被調(diào)去了禮部,六部當中最為清閑的衙門,相比戶部,那就是個養(yǎng)老的好去處。 從戶部尚書到禮部尚書,身上的擔子肯定是沒那么重了,但那只是相對而言,作為官員,尤其是當今治下的官員,想在衙門里頭純粹的養(yǎng)老是不可能的。 幾位皇子也有了新的安排,大皇子被安排去了兵部,二皇子則是去了禮部,原本被安排在戶部的三皇子,待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被調(diào)到了工部。 有了自己屬官的太子,相當于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一個小朝廷,可這次也照樣被安排進了六部之一的刑部。 皇上的心思誰都別猜,反正猜來猜去猜不明白。 要么說習慣成自然呢,對魏時來說,兵部這邊的情況,跟在戶部那邊比起來,還真差不多。 頂頭上司都是自己的至親,老師和岳父,根本就沒法判斷哪個人更親近,部門里頭都有一位天潢貴胄,之前是出身最為貴重的三皇子,現(xiàn)在是當今的長子——大皇子。 而且還都是正六品主事。 戶部有十三府清吏司,兵部只有四個清吏司,分別是營繕、虞衡、都水、屯田。 跟在戶部差不多主管羊豐府清吏司不一樣,魏時在兵部被分配到了都水司,上頭有郎中、有員外郎,還有四個跟他一樣的正六品主事。 這也就意味著自主的權(quán)利不大,兵部原就不是一個容易出成績的地方,里面又以武將居多。 魏時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一次平調(diào)對他來說,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兒,很是吃虧才對。 不過還算幸運的是,自打他入了仕途,不管是在戶部,還是在兵部,頂頭上司的都是自己的至親,能不能做出成績來先兩說著,但是最起碼不至于被旁人欺負了去。 至于對算學是‘真愛’的三皇子,驍勇善獵的大皇子,此等天潢貴胄,跟他這個小官吏就沒什么關(guān)系了,只要不殃及池魚,管人家是什么心思呢。 就目前來看,當今是一點兒都沒打算把哪位皇子養(yǎng)廢,太子也好,幾位已經(jīng)加冠的皇子也罷,能安排到六部里邊兒來,就不是照著米蟲的方向培養(yǎng)。 跟入職戶部的流程差不多,作為衙門里頭最年輕的官員,魏時還是頗受歡迎的。 場面話誰都會說,但是文臣和武將的表達方式有很大的區(qū)別。 文臣更會夸人,內(nèi)斂又含蓄,可該有的意思都有,甚至要比普通人更為夸張,前提得是能聽得懂才行。 武將不是說不來之乎者也的話,人家跟文臣一樣上奏折,絕非是莽漢,不過水平上還是有差距的。 具體就表現(xiàn)在,態(tài)度很熱情,但是語言干巴巴,簡單來說,就是只會說一些夸人的套話,沒有創(chuàng)新,不會花式表示善意。 跟文臣比起來,就顯得不夠真誠了。 也難怪歷史上天下太平之后,大多數(shù)文臣都會比武將混的更好,大靖朝至今都可以不重文輕武,全賴幾代帝王的支撐。 魏時從未上過大朝會,但是也能想象的,論嘴皮子、論邏輯思維的能力、論語言的藝術(shù),文臣跟武將壓根就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 就算大靖朝沒有重文輕武的政策,可是在朝堂上能說話的人絕大多數(shù)還是文臣,武將沒有上戰(zhàn)場立的軍功,就跟文臣不是走科舉路子入仕途的一樣,腰桿子終究不夠硬。 在入了兵部之后,這樣的觀感就更為明顯了,兵部跟戶部比起來真的是有點兒……閑。 并不是沒有差事做,也不是可以閑到每天喝茶的程度,而是這效率實在不太高,時間全都浪費在了上下請示上。 明明半個時辰就可以做好的事情,這個人請示,那個人拖延,真能耗上半天的功夫。 但在戶部的高效率比起來,這情況實在讓人又窩火又著急。 若是效率可以提升上來,兵部的官員完全可以只當值半天,另外半天就不用來了。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大把的時間耗進去了,辦出來的差事跟所用的時間并不成正比。 魏時總覺得,有些像是在磨洋工,但要說清閑這又算不得清閑,所有人手頭上都有事情要忙,只不過要忙的很多事情都是人為增加出來的,自己人給自己人找活兒干。 要是父親在這兒,恐怕早就一肚子的火了,居然會有人想不開故意找事兒做。 比起能力上的鍛煉,初入兵部,魏時覺得更像是對他心性和耐性的磨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