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劉楓只是跟著去田里看了看,之后就沒再陪著了,在莊子里還待不了一天,夫君和兒子還好,往年天氣暖和的時候也時常過來,什么野味兒都嘗過了。 小皇孫可是頭一次來,這頭一頓的午膳自然應(yīng)當豐盛一些,把田里、林子里、莊子上有的稀罕物都搬上來。 什么香椿炒蛋、蘑菇燉野雞、蘿卜燉兔子、鮮魚湯、涼拌野菜……連野菜團子都端上來了,唯獨沒有端上飯桌的應(yīng)該就是蝗蟲了。 魏家一家人都接受不了這個,是以,蝗蟲價格炒得高的時候沒吃過,蝗蟲的價格降下來了,也沒想著把這東西搬上餐桌。 大部分菜色對于小皇孫來說,還是比較新鮮的,盡管有一些味道接受不了,但是菜色很豐富,有不喜歡的,也有喜歡的,放進嘴巴里,瞬間就可以征服味蕾。 小孩子的記憶力跟大人相比,或許差別并不是很大,只是在方法上沒有門路,一些植物和農(nóng)具的名稱又相當之拗口,回去的路上,魏時一邊用炭筆畫出來,一邊問這兩個小孩子,都不能全部答對。 看來這兩個小娃娃都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魏遠要比曹昐好一些,一方面是年齡上要大出來半歲,另一方面也跟魏時之前的訓(xùn)練和教導(dǎo)有關(guān)系。 記憶東西也是有邏輯可循的,是有方法可以運用的,魏時不只是盡可能全面的教兒子知識,也在慢慢的引導(dǎo)他學(xué)習(xí)的方法。 兩個小不點兒,如今感情是越來越好了,走路的時候都要手牽著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兄弟呢。 第119章 祖母三周年的忌辰,二月份就已經(jīng)過去了,但是大伯起復(fù)重新做官一直拖到了五月份。 這消息還是太子告訴他的,畢竟是在吏部呆了整整三年,又是一國儲君,想要知道些內(nèi)部消息并不困難。 丁憂之前,大伯已經(jīng)在柳州城做了多年的知州,這個位置不可能空缺三年,也不可能如今再把旁人調(diào)走。 大伯等了接近三個月,才算是等來了這么一個還算合適的空缺。 還是在地方上,安廣府的正五品同知,同樣是正五品,知州是一地的父母官,但是同知就算不上是父母官了,而是用來輔佐知府的官位。 從地理位置上,柳州城還算是富庶,安廣府也不差,不過后者跟江佑府緊挨著,也就是說大伯即便是去任職了,跟父親離得也不遠。 但是這兩個地方離京城都挺遠的。 魏時也不知道是該替大伯高興好,還是惋惜好,能夠順利起復(fù),自然是一件好事情,可仍舊待在正五品的位置上,就未免讓人有些意難平了。 大伯畢竟是做了這么多年的官,魏時這才幾年,可已經(jīng)是從五品了,這其中固然有時運的原因,但是不看起點光,從晉升速度上來說,也是有一些差距的。 堂兄的位置今年沒有變動,畢竟在燕縣做知縣的已經(jīng)不是父親了,沒有了人情在,堂兄之前為了孝期又特意請了好幾個月的假,如果在三年的任期內(nèi)沒有突出的功績,照理位置也是不該提的。 一直等到七月份,全年最熱的時候,魏時這才收到來自父親和大伯的信。 父親信上主要交代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情就是留在族學(xué)做先生,上面大篇幅的描寫了,族人和學(xué)生對他這個老師是如何如何不舍,尤其是他教的那些學(xué)生們,一番赤子之心,著實讓人感動,所以便舍棄仕途留下來了。 第二件事情就是小弟的事兒了,父親在信上說,大伯要親自帶過去教導(dǎo),如今小弟已經(jīng)跟著大伯去了安廣府。 凡事有一就有二,他當初送嫡姐出嫁之后,就干脆留在大伯那里了,小弟如今跟他當時也差不多,甚至連年歲也差不多,他當年留在柳州城的時候十一歲,小弟今年也是十一歲。 十幾歲,大概是人生最好的年紀了,像是正在拔節(jié)的竹子,因為生長速度過快,都能夠聽到拔節(jié)的響動聲。 自己也做了父親之后,魏時雖然還是沒辦法對父親的育兒態(tài)度感同身受,但不得不說,心比之前軟了。 再加上祖母孝期這幾年,父親與他通信頻繁,信上也會寫一些貼心的話。 魏時是個沒出息的,在這種事情上,耳根子很軟,心也很軟,寫在給父親信上的話也很軟。 —— 時間匆匆忙忙,從不肯停留。 轉(zhuǎn)眼間,魏遠就已經(jīng)七歲了。 跟父親不一樣,魏時在考取縣案首之前,幾乎沒什么才名,但是魏遠就不同了。 六歲的時候,憑借一首形象生動的《詠蘭》,便獲得了神童的稱號。 剛滿七周歲的時候,又做了一首《十五月圓夜》,名聲更甚。 再加其善書法,通音律,曉詩書,年紀不大,就已經(jīng)很有名氣了,而且跟很多的書畫名流都有交往。 在詩書畫樂這幾個圈子里,七歲的魏遠,名氣要大過三元及第的父親。 詩書的靈氣,向來都是讓人琢磨不透的,魏時多年努力進學(xué),寫的文章、作的詩仍舊缺乏靈氣,技巧是不能夠代替靈氣的,只能說是技巧掌握運用的通了,可以稍稍掩蓋其中的匠氣。 有一個神童兒子,對父親而言是驕傲的,但驕傲之余,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小苦惱。 小樹苗再是俊秀挺拔,畢竟還沒有長成參天大樹,需要有人好好呵護,施肥澆水,剪去雜亂的樹枝,引導(dǎo)其向上成長。 兒子越是優(yōu)秀,做父親的只能越是謹慎,既怕讓孩子走了彎路,也怕沒有充分發(fā)掘出兒子的潛力來,明明是可以名垂千古的人物,倘若只可以風流這一世,那損失可不小。 所以教育孩子的每一步,魏時可以說都是小心謹慎的,只不過他也沒辦法一直陪在孩子身邊。 大靖朝用于遠航的船已經(jīng)造好了,并且已經(jīng)在海岸試行成功,時間最久的一次,是在海面上航行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回來,不過除了一些小的島嶼之外,始終沒有找到更大的陸地。 而大靖朝即將要進行第一次的遠航,魏時就是此次遠航的負責人,官職也從三年前的從五品員外郎,升到了正五品郎中,晉升之路就好像是開了掛一樣,但機遇跟風險是并存的,就像眼前。 大靖朝的第一次遠航,大致的路線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要帶的人員和物品也都安排好了。 上上下下加起來足足有一萬兩千五百人,即將要出海的船有一百零八艘。 除了全副武裝的士兵和武將之外,還包括有像魏時這樣的文臣,有來自工部的,有來自戶部的,還有來自禮部的。 太醫(yī)、郎中、廚子、奴仆這些也都帶著呢,除了日常所需的食物藥材衣物之外,也帶了金銀、瓷器、絲綢和發(fā)條玩具。 最后一項自然是夾帶在魏時自個兒的行李里,如果這一趟出海順利的話,真的可以找到一片大的陸地,那不光是意味著一個新的發(fā)現(xiàn),更意味著一個貿(mào)易通道的開啟。 賺自己人的錢還得帶著些良心,賺外族人的錢,那就可以做一個純粹的jian商了。 魏時并不是此次遠航官職最高的人,還有一個正四品的武將呢,剛好跟魏時還有些關(guān)系,這位可是他嫡親的二舅兄,風險與機遇并存,大靖朝沒有外敵來犯,又沒有想著開疆闊土,武將除了熬資歷之外,能立功的機會實在不多。 盡管出海的風險很大,可是這么一個統(tǒng)領(lǐng)兵將的名額,還是二舅兄極力爭取來的,甚至還用了些關(guān)系。 不過,盡管二舅兄的官階要高于他,但是統(tǒng)管全局確實是他的事情。 從計劃出海到現(xiàn)在,實際上已經(jīng)過去了四年的時間,整整四年的準備,有一大半是花在了造船上,剩下的就是人員的安排和路線的規(guī)劃了。 離別之日將近,魏時對自己參與造出來的船有信心,對他親自參與挑選出來的船工也有信心。 但出海畢竟不是一件可以完全被人為把控的事情,真要是遇上大的風浪,或者是倒霉透頂,直接遇上龍卷風了,那生還的可能性真不大。 魏時這么愛惜小命的一個人,如果早知道會攤上這差事兒,可能……之前就不會提這個引子了。 不過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這事兒是他從頭到尾都參與了的,如今別說是旁人了,就連他自己也舍不得喊停。 離別之日將近,懷著最好的期待,做最壞的打算,魏時對家里人可以說是囑咐了又囑咐。 姨娘年紀也不小了,而且慣來思慮的事情比較多,所以姨娘這兒主要是得安心,別自己嚇唬自己,他在外頭還沒出什么事兒呢,姨娘這邊再嚇出個什么病來,上哪兒說理去。 夫人這里,壓力其實是最大的,他這一趟出去,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半載,府里府外的事情可就全靠夫人了,哪怕他已經(jīng)拜托了幾位親友,也專門去拜托了太子,可有些事情必須得夫人自個兒撐著。 遠哥兒,已經(jīng)不能算是小孩子了,七歲的人,還沒有他肩膀高呢,但已經(jīng)非常優(yōu)秀了。 放到七年前,他大概自己都不會相信自己會教養(yǎng)出來這么好的孩子。 魏時想要告訴兒子的是責任和擔當,作為家里的小男子漢,哪怕年紀小,也要做最堅強勇敢的那個人才行。 老師和師伯那里,幾位關(guān)系親近的友人那里,在臨行之前,也都已經(jīng)告別過了,大伯、堂兄和父親那里也都已經(jīng)寫過信了,雖然還沒有收到他們的回信,可這該交代的事情都已經(jīng)交代了。 帶著對親人的不舍,對未來的憧憬和擔憂,飲過圣上親自敬的酒之后,魏時終于上了船,踏上遠航的路。 —— 第一次遠航,魏時并沒有想走得太遠,路線規(guī)劃他也有參與,甚至可以說,基本上是由他主導(dǎo)的,正是因為插手的地方太多太細,所以第一次遠航才會由他來做這個領(lǐng)頭人。 文科生的優(yōu)勢在這里就很明顯了,學(xué)過鄭和下西洋的人,完全可以參照這位古人曾經(jīng)的路線來,雖然歷史已經(jīng)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大靖朝跟明朝造船技術(shù)和水平也不相同,但是前人走過的路,最起碼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規(guī)避了風險,并且試驗過已經(jīng)能夠走通的路了。 像是跟大靖朝國土連接著的安南國,還有安南國西邊兒的幾個國家,這倒沒必要過去探訪,畢竟在陸地上就可以抵達,但是在遇到惡劣天氣的時候,是可以過去停靠的。 魏時帶領(lǐng)的航隊,還在更往西的地方,在黃頭發(fā)藍眼睛的人那里。 至于有著玉米、辣椒、地瓜的‘新大陸’,在航海技術(shù)沒有趨于成熟之前,魏時還不敢打那邊的主意,畢竟風險太大了,他可是一個相當惜命的人。 第一次遠航雖說是在海上走,但基本上是沿著大路邊緣在走的,風險要小很多。 作為領(lǐng)頭人,魏時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光是要協(xié)調(diào)安排這一萬多人,每一次登陸到一個新的國家和地方,也是由他領(lǐng)著戶部的幾個官員跟當?shù)亟㈥P(guān)系。 當然不是什么盟國契約之類的關(guān)系,只是友好往來罷了,大靖朝可以采買當?shù)赜刑厣闹参锖凸に嚻?,同樣也可以把從家鄉(xiāng)帶過來的稀罕物販賣到當?shù)厝ァ?/br> 無論是瓷器、絲綢,還是魏時帶過去的發(fā)條玩具,在各個地方都頗受歡迎,反倒是茶葉,有能夠接受的國家,但更多的對此并不來感。 大靖朝第一次出海航行歷時十二個月零八天,除了已經(jīng)探尋到的航道和跟各個地方建立了友好通商的關(guān)系之外,還帶回來了大批量的金銀,以及大靖朝沒有的植物和工藝品。 之前帶過去的貨物,包括茶葉在內(nèi)都已經(jīng)全部賣出去了,而且換回來了大批量的金銀。 價格都是魏時親自定的,最開始的時候,也是他親自跟當?shù)氐墓賳T和商人談的,價格幾經(jīng)浮動,最后才確定下來。 隨行的幾個官員一開始是真有些不習(xí)慣,瞧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魏大人,就算坊間傳聞其頗為功利,可也沒想到能‘功利’到這種程度,跟外族人談價格的時候,那真就跟jian商沒什么區(qū)別。 在大靖朝五六兩銀子就能買一匹的綢布,魏大人硬是能換回來四五十兩的金子。 金銀的兌換比例一直是十三點多,這也就相當于,幾乎是把原本的東西賣出了百十倍的價格。 大靖朝的jian商都不帶這么玩兒的,準確的說是玩不了這么大的。 魏大人的形象在這次出海的過程當中,一直都在打碎了重聚。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位只有二十四歲的年輕人,的確是他們這一萬兩千五百多人的主心骨,在廣袤無邊的大海上,在外族人的領(lǐng)土上,能夠給他們帶來安全感,也能夠指引方向。 這一趟出去收獲是夠大的了,但人也是夠受罪的,從大靖朝帶過去的食材早就已經(jīng)吃得七七八八了。 糧食還有一些,但是像瓜果蔬菜這些不易存放的東西早就沒了,只能是從外族人那里采買一些,運氣好的,湊合著能吃,運氣不好,那就只能吃白米飯就蒸魚了。 一年的時間里,魏時吃的最多的就是魚了,海里的魚跟江河湖泊里的魚還是不一樣的,廚子們做魚的技術(shù)絕對是那種不斷提高和進步的,很多魚一開始根本就做不出好的味道來,做得次數(shù)多了,嘗試的花樣多了,才慢慢積累出經(jīng)驗來。 魏時人倒是沒瘦多少,只是黑了不止一個度,不光是他,出行的一萬兩千五百多人里,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不被曬黑的,就看誰黑的更厲害了。 初見魏大人,太子都沒敢認,五官還是原來的五官,雙眼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有神了,就是這膚色,真真是折損了不少的俊朗。 “魏大人一路辛苦了?!?/br> 來之前明明想好了很多的場面話,想夸一夸魏大人,想夸一夸魏大人身后這一萬兩千五百人,這些人近乎是拿著性命在去為大靖朝拼搏了,給予什么樣的贊譽都不為過。 魏時知道自個兒黑了,整天在海上飄著,不被曬黑那才怪了呢,但是沒有出海的太子,怎么瞧著好像也黑了,而且還……糙了不少。 “這都是臣應(yīng)該做的?!?/br>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君臣之禮也還是要守的,場面話更是要說,雖然他現(xiàn)在特別想問一問,太子是不是一直在這海邊守著了,所以才會這么及時的接到他們,才會被曬得這么……黑。 慰問了友人魏大人,太子這才把目光轉(zhuǎn)向其他人,代表朝廷,慷慨激昂的說了一番贊語。 緊跟著又是接風洗塵,一直到晚宴之后,魏時跟太子才有單獨說話的時間,迫不及待的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早就知道魏大人會這么問了,太子倒是也沒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