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guān)系。”

    容羨本就低的體溫這會(huì)更加的低，他抬手貼了貼阿善的額頭，順手擦掉阿善眼角上的血跡，嗓音因?yàn)闊o力變得很輕很溫柔，“你摔了，我會(huì)心疼?！?/br>
    明明很溫情的一句話，但阿善聽著無比刺耳。

    她有些受不了了，堆積在心中的悶氣橫沖亂撞得不到發(fā)泄，她不顧容羨的傷勢惡狠狠去拍他的手，高聲質(zhì)問：“你現(xiàn)在知道心疼了，當(dāng)初你把我關(guān)到暗閣的時(shí)候怎么不知道心疼？”

    “你一次次恐嚇我、說要?dú)⑽乙勰ノ业臅r(shí)候怎么不說心疼?！?/br>
    “我好心救了你，你命令手下殺我的時(shí)候怎么不想想心會(huì)不會(huì)疼！”

    阿善是有些壓不住情緒了，這些日容羨處處照顧她處處忍讓他，他突然的好與他之前冷硬的形象相撞，阿善恨著他的同時(shí)也是在折磨自己。

    “還有這兒?！?/br>
    風(fēng)雪肆意吹著，阿善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她甩開容羨的手去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像是感覺不到疼般用力戳了幾下。

    “容羨我問你?！?/br>
    阿善聲音有些哽咽：“你不顧我的意愿，在我心口刺你的姓氏時(shí)心疼過我嗎？”

    “你想沒想過我能不能接受你的愛，你有沒有想過，你到底是愛我還是因?yàn)楠?dú)情蠱習(xí)慣了我的存在，占有欲作祟想要把我留在你的身邊?！?/br>
    在這種情況下，容羨對她說她摔了他會(huì)心疼，實(shí)在是太好笑太諷刺了。

    容羨也沒想到阿善感情來的那么激烈，他平靜聽著阿善一句句的控訴，等到阿善嗚咽著去擦眼淚時(shí)，他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聲音低低道：“……我是愛你的?！?/br>
    容羨向來清醒，他還沒有淪落到分不清自己是愛阿善還是單純的想要占有她。

    若是他對她沒有愛，他在永華鎮(zhèn)找到阿善時(shí)就會(huì)把人強(qiáng)制帶走，而他如今做的種種行為，不過就只是想要把人留住罷了。他真的做錯(cuò)了嗎？

    可是無論對錯(cuò)，再讓容羨選一次的話他仍會(huì)這樣做，因?yàn)樗贿@樣做，就無法留住阿善。

    “我是愛你的?！比萘w啞著聲音又重復(fù)了一遍。在北山林他看到阿善離開他時(shí)，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有多愛她。

    那日疼到窒息的感覺容羨不愿再回味一次，如今他看著阿善強(qiáng)忍著哭聲擦眼淚，他的心疼超過渾身所有的傷疼，單手擁住人緊緊的抱住，他就想這樣抱著阿善一直不放手。

    容羨說愛她，可阿善一點(diǎn)也不信他。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愛?！?/br>
    阿善不想再當(dāng)著他的面哭了，她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淚，紅著眼睛看著容羨道：“你要是真的愛我，就放我走?！?/br>
    不要拿她身邊的人威脅她，更不要再提什么恐怖的招魂術(shù)，她死后寧可魂飛魄散，也不愿再鎖在他的身邊。

    “放我走?！卑⑸朴终f了一遍。

    “從此你我一刀兩斷永不相見，生死都無干系?！?/br>
    飄飄搖搖的雪似乎又大了，遠(yuǎn)處的天際光芒褪散，這天馬上就要黑了。容羨抱著阿善的手臂越來越僵硬，他不說話，而阿善非要逼著他說話，她已經(jīng)受夠了這種壓抑的生活。

    “容羨你說話啊。”阿善去抓他的衣襟。

    他衣服上的血很快就染到阿善的手指上，阿善眼眶中幾滴淚滾落，口中呼出的氣變成白煙散開，“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若是愛我怎么忍心捆著我不放，你放了我啊?！?/br>
    “容羨，你還我自由。”

    ……原來，她和他在一起是這么痛苦不自由。

    容羨摟在阿善身上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滑落，阿善愣了一下，在身體恢復(fù)自由后，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就在她以為容羨是放過了她轉(zhuǎn)身想跑的時(shí)候，容羨重新抓住她的手，對她低啞說了四個(gè)字——

    “不可能的。”

    容羨說：“我不會(huì)放了你，這輩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br>
    他當(dāng)初對阿善的無情債可以用一輩子去償還，哪怕有一天他的愛真的逼死了阿善，他也會(huì)把她的魂鎖在身邊。

    阿善希望破滅后徹底死心，她嗤笑了聲，任由容羨牽著她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你這不是愛?！卑⑸莆鍌€(gè)字對容羨判了刑。

    “大概吧?！薄∪萘w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解釋阿善也不會(huì)理解他，所以他沒再辯解，扯了扯染血的薄唇，蒼白的俊容笑起來仍舊那么好看。

    車隊(duì)本就行在山林中，容羨和阿善和大部隊(duì)逃散后，就順勢躲藏入這里，他們走了會(huì)兒發(fā)現(xiàn)了一處山洞。

    山洞很深，里面黑漆漆的沒有光亮，但好在里面可以遮擋風(fēng)雪。容羨在查看過山洞的情況后拉著阿善進(jìn)去，里面留有一些干柴和打火石，再往里些竟還有一處草堆出來的床榻，顯然有人從這里住過。

    容羨讓阿善坐在草堆上，蹲下身用打火石點(diǎn)燃了干柴。當(dāng)火光映照在洞壁上后，二人身上的衣服開始變濕，那些碎雪全部融入了衣料里。

    “把衣服脫下來吧。”容羨見一旁還有一個(gè)簡易烤架，褪下自己的外袍搭在了上面。

    見阿善悶聲坐著沒有動(dòng)，他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旁，“你氣我可以，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br>
    阿善雖然是清醒了，但高燒還沒有徹底下去，她這樣穿著濕衣服很容易加重病情。

    容羨完全把她當(dāng)成了不聽話的孩子，見她垂著腦袋還是坐著不動(dòng)，容羨蹲到她身旁想要幫她親自脫，阿善見狀總算有了反應(yīng)，她抓緊自己的衣襟干澀澀回應(yīng)他：“我自己來。”

    容羨說的沒錯(cuò)，在這種關(guān)頭她沒必要拿自己身體同人慪氣，她再氣再委屈傷的終究是她自己，旁人口中說著心疼但無法真的能與她感同身受。

    褪下濕衣服后，二人就圍坐在火堆旁烤火。

    阿善和容羨是面對面而坐，所以當(dāng)容羨解開自己的衣衫處理傷口時(shí)，阿善很清晰看到他身上后背上的傷。

    還沒愈合的新傷上面再添新傷，疼痛度可以而知，阿善這個(gè)旁觀者看著都覺得疼，更何況容羨不僅是疼，他還要?jiǎng)邮秩ゲ了幹寡?/br>
    阿善努力的想要忽視對面的人，在看到容羨因?yàn)闆]有藥擦完傷口上的血跡就要穿衣服時(shí)，她忍了又忍還是掏出自己藥袋中的藥砸向他。恨他是真的，但阿善的良心作祟，實(shí)在讓她無法鐵石心腸。

    “你給了我也沒用，我夠不到背后的傷?！痹久鏌o表情的容羨在看到阿善扔過來的藥時(shí)，忽然彎唇笑了。

    抬手拿起阿善砸過來的藥，他眸光里含著阿善看不懂的情緒。

    阿善不愿與他對視，她把藥砸給他已經(jīng)覺得自己夠沒用的了，聽他還這樣說，她狠下心腸冷聲道：“給你藥只是我作為醫(yī)者的良知，至于你用不用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你別想我給你擦藥?！?/br>
    阿善見容羨作勢就要把那瓶藥放到地上，她移開目光低低道：“不擦更好，你流血過多死了也是你的報(bào)應(yīng)，記得到時(shí)候死遠(yuǎn)一點(diǎn)，不要讓我看到?！?/br>
    容羨本不打算用這藥了，聽到阿善的話他手腕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拿了起來。

    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rèn)真的，他聲調(diào)平平道：“就算是死，也只能是你死在我前面?！?/br>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阿善睜大眼睛看向他，她在心里又重復(fù)了幾遍容羨的話，感覺這人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

    開始后悔剛才扔給他藥的舉動(dòng)，之后無論容羨怎樣上藥上不上藥，阿善別過頭都沒再看一眼。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她開始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待在這山洞中的她很快又想起了貴公子。

    夢中阿善被貴公子救回后，他們就是面對面坐在這樣的山洞中。不過夢中的阿善可比現(xiàn)實(shí)的阿善慘多了，懸崖中的山洞中沒有打火石也沒有干草，風(fēng)雨下阿善被凍得瑟瑟發(fā)抖，最后還是貴公子將自己的衣服丟到了她身上。

    “我們該怎么出去呀？”

    “你說我們會(huì)不會(huì)困死在這里。”

    阿善想著夢中的場景，不由有些昏昏欲睡。她這一睡還真就夢到了貴公子，意識重回那場連續(xù)劇般的怪夢，阿善只看到貴公子模糊的身影，夢境轉(zhuǎn)眼就被鋪天蓋地的花瓣掩蓋。

    “真的要嫁給他？”

    紅色的花瓣鋪滿地面，阿善穿著又長又繁瑣的紅色喜服從房間中跑出來。她仰頭看著坐在樹上戴著面具的貴公子，貴公子衣衫飄飄墨發(fā)微揚(yáng)，在看到阿善肯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他許久未言，刺眼的白衣與阿善身上的紅形成對比。

    紅色的花瓣雨越下越大，大到阿善逐漸看不清樹上人的身影，只是眨眼的功夫，這人就消失不見了。

    “都不知道說句恭喜嘛。”阿善拎著拖地裙擺小聲嘟囔著，她圍著樹走了半圈，都沒再看到貴公子。

    有腳步聲靠近，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接著穿著鮮艷喜服的姑娘彎著笑眼轉(zhuǎn)了身，阿善隨著夢中人一起轉(zhuǎn)身，于是畫面更紅，紅到最極端就變成了阿善的大婚。

    她成親了，嫁給了她滿心歡喜的冷心人。

    所有的場景在這之后都開始快速度行過，阿善眼看著夢中的自己笑容越來越少越來越淡，院中搖蕩的秋千從高處跌止不動(dòng)，坐在秋千上的人開始捂著臉抽泣，她低低問著自己：“我該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辦……”

    你當(dāng)真以為滿腔的熱血一定能融化冰凍的心嗎？

    有的時(shí)候，就算你放干身上所有的血賠上自己一條命，都不一定能溫暖死去的靈魂。

    字字見血，這兩句話是阿善在夢境中聽到自己說的。

    明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莫名就跟著夢中人傷感起來，哭著從夢中醒來，阿善模糊中又看到了容羨的臉，容羨把人摟入懷中輕擦著她的眼淚，動(dòng)作不太熟練的安慰著她：“別哭了，只是做了場噩夢?！?/br>
    “真的只是噩夢嗎？”阿善糊著滿臉的淚看著容羨。

    這世間哪有噩夢會(huì)能連在一起做不完的，阿善感覺自己心口好疼，她疼的抓緊自己的衣襟，一遍遍重復(fù)著：“容羨，我好疼。”

    她的心實(shí)在太疼了。

    容羨并不知道阿善到底是因?yàn)槭裁刺?，他只是垂下眸子抓住了阿善的手，喉嚨輕動(dòng)：“那我……陪你一起疼?！?/br>
    “善善，我陪你一起疼好不好？”

    容羨沒有聽到阿善的回答，因?yàn)榘⑸浦匦掠炙诉^去?；蛟S是夢中的場景真的可怕，大冬天她額上的碎發(fā)被汗水黏濕，還緊緊揪扯著自己的衣襟不放。

    容羨將她蜷著的手指一根根拉直，接著扯過一旁的披衣罩在她的身上。他將人抱入懷中抱得緊緊的，沾血的下巴抵在阿善的頭頂上，容羨摟著懷中人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我……賠你……”

    阿善什么也沒有聽到，意識重新回到夢境中。

    “我早就告訴過你，他不愛你?！?/br>
    再睜開眼睛，眼前又出現(xiàn)了貴公子，他難得穿了一身黑，高貴冷漠說話的聲音也不算柔和。夢中的場景也變成了大雪，阿善眨了下眼睛輕輕反駁：“他是愛的?！?/br>
    “嗯，他愛你，但他更愛他的權(quán)力。”

    這話夢中的阿善無法再反駁，她似乎是瘦了不少，紅色的襖裙穿在她身上仍顯單薄，低頭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雪，阿善小聲回：“我會(huì)溫暖他的，我一定可以?！?/br>
    “那若是你溫暖不了他呢？”

    沒了往日的散漫慵懶，貴公子咄咄逼人時(shí)那氣勢不比冷心人弱，黑色的錦袍下擺輕晃，阿善垂著腦袋看到袍服的主人向她靠近了一步，風(fēng)雪中貴公子的聲音悠緩冷淡：“我給你一個(gè)機(jī)會(huì)。”

    阿善抬頭，只看到貴公子如玉的下巴和微勾的薄唇，“你若肯回頭，我愿意護(hù)你周全?！?/br>
    他用最冷漠的聲音說了最深情的誓言，去他的身邊，他一定會(huì)好好對她。

    ……可是，她已經(jīng)嫁人了呀。

    貴公子是多么倨傲疏離的人，竟愿意為她背上奪妻罪名。他的高傲不允許他聽到阿善的當(dāng)面回絕，所以他給了阿善三天的考慮時(shí)間：“要是想通了，你就來找我吧?！?/br>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了一句話：“顧善善你記好，我只給你三天時(shí)間?！?/br>
    只給阿善三天時(shí)間，也是給他自己三天機(jī)會(huì)。

    只是……為什么呢？

    就連阿善都看出夢中的貴公子喜歡她了，可這夢中的傻阿善在貴公子走后，竟還愣愣的站在原地問為什么。

    “還能是為了什么，他喜歡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同樣都是阿善，但夢境中的阿善無法與用意識凝出來的阿善時(shí)空想通，所以夢境中的阿善聽不到阿善對她恨鐵不成鋼的勸說，她只是輕眨了兩下眼睛，小聲喃喃著：“你明明……你明明是文中的反派呀?！?/br>
    “你一個(gè)處處與男主作對的反派，怎么會(huì)對我這么好?！?/br>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