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笑得更訕訕：“是三少爺醒了, 不肯起床, 奴婢來向大太太討主意?！?/br>
    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肯起床。程瑜瑾輕輕笑了, 問：“他為什么不肯起？”

    “三少爺昨日看到蔡國公府的世子牽了一條極威風(fēng)的細(xì)犬，渾身黝黑黝黑的，一絲雜毛也沒有。小少爺喜歡, 也想養(yǎng)一只, 昨日就想著了，到今天還惦記……”

    程瑜瑾笑了一聲，原來是想養(yǎng)獵犬, 在這里撒潑要挾呢。程瑜瑾揮手招杜若過來, 指著冊子中幾個花樣，說：“告訴錦繡莊，那匹茜紅紗做成四幅馬面裙, 加胭紅綢子內(nèi)襯，上衫用白色織金云錦, 琵琶袖，對襟立領(lǐng)，腰身再收一寸。領(lǐng)口處繡纏枝葉，配色清亮些?！?/br>
    程瑜瑾又指了幾個花樣，每一個都有不同的講究，杜若一一記下，奶娘在一旁聽著，臉上不由訕訕。

    奶娘被晾在一邊，她幾次想插嘴，都沒找到機(jī)會。杜若記好了程瑜瑾的吩咐，抱著圖冊往外走，出去時輕輕朝奶娘瞅了一眼。

    奶娘終于能說得上話：“大姑娘，三少爺那里……”

    “日上三竿還不起床，虧他好意思?！背惕よf，“不想起就別起了，今日父親也在，他若是不怕被父親罵，盡可在床上躺著?！?/br>
    奶娘一聽就苦了臉，如果此刻坐在這里的是慶福郡主，一定早就喊著心肝寶貝去哄程恩寶起床了。但偏偏是程瑜瑾，語氣都不變，輕飄飄地說讓他繼續(xù)躺著。

    奶娘為難：“可是，三少爺氣性大，要是他把自己氣著了，恐怕太太回來要怪罪。”

    “母親要怪罪也是怪罪我，你只管去做?！背惕よB眼角都懶得施舍，冷淡說道，“你回去原話告訴他，說母親去給祖父侍疾了，他要是再不起床，我親自去請他?！?/br>
    奶娘諾諾應(yīng)是，灰溜溜出去了。過了一會，杜若剛從外面回來，就被一個人狠狠撞了一下。杜若吃痛地扶著腰，一回頭看到程恩寶頭上系著一根金鑲玉額帶，不顧路上的人，橫沖直撞地沖進(jìn)了正房。

    程恩寶一進(jìn)門立刻開始大肆吵鬧。程恩寶是慶福郡主中年時生下的兒子，慶福就這一根獨苗，平日里寵得和什么似的，后宅里沒人敢說這位金豆子一句。程恩寶仗著父親不管，母親溺愛，平日里沒少惹禍。今兒又是，看到蔡國公府家的小世子養(yǎng)了獵犬，他也想要，撒潑打滾來要東西了。

    程恩寶大吵大鬧：“娘，翟慶養(yǎng)了狗，我也要！”

    慶福郡主的丫鬟們見了程恩寶，連忙上前來哄，慶福的陪嫁嬤嬤一疊聲叫心肝：“三少爺呦，您還沒有穿外衫，小心著涼！快去給三少爺取外衣來！”

    有丫鬟們哄著，程恩寶鬧得更歡。他嚷嚷了很久，沒聽到熟悉的母親的哄聲，他一回頭，就看到隔間門口，程瑜瑾正冷冷地站著看他。

    程瑜瑾冷眼看程恩寶鬧，一點點動手意思都沒有。她見程恩寶安靜下來，淡淡說道：“鬧完了？”

    看到是程瑜瑾，程恩寶的底氣頓時消失了一半，他不死心地往里面看：“我娘呢？”

    “母親和父親去給祖父侍疾了，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程瑜瑾瞧了程恩寶一眼，道，“母親最討厭貓啊狗啊，細(xì)犬還是獵狗，內(nèi)宅里根本沒法養(yǎng)，你盡早歇了這條心。你要是不怕讓父親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模樣，盡可鬧騰下去。放手，讓三少爺在地上躺著?！?/br>
    程恩寶在地上撒潑打滾，丫鬟們?nèi)脊蛟诘厣戏鲋?，生怕這位祖宗著涼。聽到程瑜瑾的話，丫鬟們面面相覷，但還是對程瑜瑾的畏懼占了上風(fēng)，慢慢松開了手。

    程恩寶不上不下，頓時十分下不來臺。他梗著脖子嚷嚷道：“我要養(yǎng)細(xì)犬，阿娘最疼我，你要是罵我，小心阿娘回來我告訴我娘！”

    程瑜瑾輕輕笑了一下，都懶得看他，徑直轉(zhuǎn)身朝里走去。丫鬟婆子們見了，都連忙勸：“三少爺，大小姐是為了你好，你快起來吧！”

    程恩寶習(xí)慣了被順著，怎么能受得了這種氣，他立刻躺在地上打滾，又是蹬又是踢：“我不管我不管，翟慶養(yǎng)了細(xì)犬，我也要！”

    丫鬟們一臉為難，慌忙去攔著程恩寶，慶福的陪嫁嬤嬤更是心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大小姐，既然少爺喜歡，要不您和太太說說，太太說不定就同意了?！?/br>
    程瑜瑾停住身體，回頭慢慢掃了眾人一眼，鬧騰的屋子頓時安靜下來，丫鬟跪在地上，沒人敢說話。程瑜瑾收回眼神，居高臨下地看著程恩寶：“翟世子養(yǎng)獵犬，那是蔡國公的事，和我們宜春侯府沒關(guān)系。你要么現(xiàn)在起來去換衣服，要么繼續(xù)在地上躺著，沒人攔你?！?/br>
    程瑜瑾說完看向眾侍女：“你們都無事可干？”

    侍女們?yōu)殡y地看了程恩寶一眼，低聲應(yīng)諾，慢慢散開。程恩寶見沒人順著他，自己也鬧不下去，奶娘趁機(jī)上前，抱起他回去換衣服了。

    連翹見了和丫鬟擠眼睛，程恩寶唯我獨尊，任性妄為，偏偏慶福郡主一昧寵著，內(nèi)宅丫鬟對此簡直是有苦難言。然而大姑娘可不吃他這一套，瞧，這不是乖乖聽話了么。

    要連翹說，熊孩子都是大人慣出來的，但凡換成大姑娘，看看他們敢不敢。

    等進(jìn)了梢間后，程瑜瑾問杜若：“沒事吧？”

    杜若連忙搖頭：“沒事，奴婢時常做活，皮糙rou厚，身子骨結(jié)實的很。三少爺才多大，不小心撞一下，能有什么事。”

    程瑜瑾看到杜若的動作，沒有拆穿她，而是吩咐：“一會回去，取一瓶藥膏擦著，這兩天你就不要做重活了?！?/br>
    杜若心里感動，知道多說無益，唯有低頭感激道：“謝姑娘?！?/br>
    快中午的時候，先是慶?？ぶ骰貋恚裆珰膺葸莸?，沒過多久，程元賢也回來了，一進(jìn)門就罵：“吃里扒外，忘恩負(fù)義！自己沒出息，倒就會盯著別人的東西。做了十年還是個芝麻小官，就這樣還自命不凡，口口聲聲說是家里沒出錢打點，耽誤了他的前程。呸，就憑他，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

    程元賢越說越氣，他今日去和程老侯爺要東西，結(jié)果被二房聽到，橫插一腳。程元賢現(xiàn)在想起來還氣的很，控制不住大罵：“我看不慣他們許久了，瞅瞅他們平日的作態(tài)，總是耷拉著臉，可憐兮兮的，一副被人辜負(fù)的樣子，好像是我欠他們的一樣！當(dāng)初不愿意過繼就不要過繼，現(xiàn)在擺受委屈的臉色給誰看？我呸，以為誰稀罕嗎！”

    丫鬟聽到后大氣不敢出，紛紛低頭當(dāng)聽不見。慶?？ぶ髀牭桨櫭?，輕輕扯了下程元賢的衣袖，沖他朝里面使眼色：“大爺，消消氣，先坐下喝杯茶吧?！?/br>
    “喝什么茶！”程元賢不耐煩地將慶?？ぶ鞯氖炙﹂_，嚷嚷道，“二房自己不正道，還不讓人說了？龍生龍鼠生鼠，程元翰心jian，根就是黑的，他們一家也都不是好東西。”

    程元賢說完后，屋子里良久沒有聲音。程元賢正感到奇怪，突然聽到一旁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程元賢回頭，就看到程瑜瑾站在梢間門口，笑著對程元賢問好：“父親，母親，你們回來了。”

    程元賢一回頭看到一個畫一樣的姑娘站在門口，這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程瑜瑾還在，她也是程元翰的孩子。他剛才罵二房，完全當(dāng)著程瑜瑾的面。

    程元賢有些不好意思，而程瑜瑾笑容絲毫無異，仿佛一點都沒聽到。程元賢臉面上也過不去，匆匆打發(fā)程瑜瑾：“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br>
    “是?！背惕よo程元賢和慶福郡主行禮，“女兒告退?！?/br>
    等回到錦寧院后，連翹氣不過抱怨：“大爺真是的，他自己和兄弟吵架，干什么牽連我們姑娘？太太也是，明知道姑娘就在里面，還是什么都不說，只管自己聽。”

    程瑜瑾淡淡朝后面瞥了一眼，連翹頓時不敢再說。程瑜瑾收回視線，問：“食盒送過去了嗎？”

    杜若答道：“剛剛送去了，奴婢親自盯著的?！?/br>
    程瑜瑾點頭，她坐到椅子上，輕輕呷了口茶：“那便等著吧?！?/br>
    復(fù)禮院里，人都走了很久，程老侯爺還是覺得腦子里被吵得生疼。剛剛程元賢過來嚷嚷程老侯爺偏心，沒一會，二房的夫妻聽到動靜，也跑過來了。他們都怕對方先拿到好處，結(jié)果一起堵在房里，鬧得不像樣子。而兩個媳婦一個自居功臣，說侯府這么多年都是她在管，一個哭訴命苦，哭自己連親生女兒也護(hù)不住。

    總之都不是省油的燈，程老侯爺被他們吵得腦仁疼。

    他本來身體就不好，被兒子媳婦們吵了一會，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最后程老侯爺著實精力不濟(jì)，昏睡過去，程元賢和程元翰才肯消停，各自氣哼哼地回去了。

    丫鬟給程老侯爺喂了藥，在屋里守了一下午，直到夜幕低垂，程老侯爺才悠悠轉(zhuǎn)醒。

    程老侯爺醒來后，睜眼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問：“老大和老二呢？”

    侍奉的丫鬟低聲說：“大爺和二爺見侯爺睡著了，就先行回去了?！?/br>
    程老侯爺嘴邊露出一絲苦笑，回去了，好一個回去了。

    他動了動，費力想從被褥里爬起來。丫鬟連忙扶著程老侯爺坐好，程老侯爺喘著粗氣，他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三層食盒，問：“這是什么？”

    “這是大姑娘送來的。大姑娘的貼身丫鬟過來的時候，見侯爺還睡著，不敢吵醒侯爺，就放下食盒走了。丫鬟走前特意留話，說里面是大姑娘親手熬的藥膳，食盒下面有小火爐一直溫著，侯爺醒來就能喝?！?/br>
    丫鬟說著，從食盒最上層端出來一個青花瓷蠱。程老侯爺看到后心里的感覺更加復(fù)雜，他的兒子在他沒死時就惦記他的遺產(chǎn)，而從來沒注意過的孫女，反倒掛念著他的病情。知道他消化不好，特意做了藥膳，還用小火爐一直溫著，免得喝冷湯壞肚子。

    程老侯爺嘆氣，他盯著瓷蠱上細(xì)膩的青花，不由有些出神。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問：“大姑娘今年多大了？”

    “兩位姑娘同歲，今年十四?！?/br>
    “十四歲了，再過一年就該及笄了。”程老侯爺仰躺在靠枕上，嘆道，“也該說夫家了。要是十四五訂不下來，等年紀(jì)大了更不好說親。二姑娘已經(jīng)訂婚，下半輩子有了著落，唯獨大姑娘，被退婚一事給耽誤了。如今高門對方挑剔，低嫁我們自家又看不上，不上不下的，委實犯難?！?/br>
    程老侯爺說完自己也感慨，明明是個萬事妥帖的姑娘，卻因為被男方退婚，落得這么一個尷尬局面。程老侯爺想起太子的祝壽辭都是她繡的，越發(fā)唏噓。

    程老侯爺沉沉嘆了口氣，他又看了那盞精致的青花瓷蠱一眼，內(nèi)心里漸漸有了偏向。

    “來人，將暗格打開?！?/br>
    程家眾人聽到消息，紛紛趕到復(fù)禮院。程瑜瑾過來的時候，程老夫人、慶福郡主等人已經(jīng)在了。她給慶福行了禮，然后走到程老夫人身邊，扶著程老夫人坐下：“祖母，大晚上的，怎么突然將人都叫過來？”

    程老夫人臉色沉沉，說：“你祖父說要分家產(chǎn)?！?/br>
    程瑜瑾眉梢微微一動。而這時候，一個老仆出來，對眾人作揖，說：“老夫人，大爺，太太，侯爺里邊請。”

    第29章 填妝

    聽到說要分家產(chǎn), 屋里所有人都安靜了。程老夫人率先往里走，程瑜瑾跟在慶?？ぶ魃砗?，她進(jìn)屋時正好站到程元璟旁邊, 程瑜瑾立刻停住, 后退一步，十分孝順地說道：“九叔請?！?/br>
    程瑜瑾如今恨不得把程元璟當(dāng)祖宗一樣供起來。程元璟掃了程瑜瑾一眼，先她一步進(jìn)門。程瑜瑾緊隨其后，進(jìn)入程老侯爺?shù)奈葑訒r, 她眼睛下意識地落到紅木壁櫥上，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病房里很快就站滿了人，程老侯爺躺在床上, 見人來齊了, 道：“我已經(jīng)沒幾天好活，趁現(xiàn)在精神還好, 將家產(chǎn)分清楚吧。”

    程元翰說：“爹你這是說什么話，你身體還硬朗著呢?！?/br>
    這種話程老侯爺聽著都覺得好笑，他的兒子們最盼著他死, 老大好歹有一說一, 然而老二這種時候，都還要扯皮裝樣子。程老侯爺無意計較，說道：“親兄弟明算賬, 趁我還在, 還能管住你們，趁早把家產(chǎn)說清楚。省得等我死了，你們?yōu)榱艘稽c點錢財大打出手, 讓外人看笑話?！?/br>
    程元賢和程元翰都訕訕，程老侯爺咳了咳, 繼續(xù)說道：“我們家的爵位這是第二代，我死了，老大還能平級承一代，等到了寶兒這一輩，就看圣上的恩澤吧。我力盡于此，剩下的你們自己去闖。老大承爵后，祖田都?xì)w老大，老二家繼續(xù)在侯府住著，但中饋歸大房媳婦管?！?/br>
    程元賢連忙點頭道：“爹，這些我都省得。我和二弟以后會好好孝敬母親的。”

    這是共識，程老夫人還活著，兄弟二人當(dāng)然不能分家，程元賢早就知道侯府爵位歸他，公田歸他，同樣父母養(yǎng)老也歸他。眾人真正關(guān)心的，乃是財產(chǎn)分割。

    果然程老侯爺歇了一會，繼續(xù)說：“除了侯府產(chǎn)業(yè)，公中現(xiàn)銀一分三份，老大，老二和九郎各拿一份。大件物什折合成銀子，三人平分。”

    程元翰一聽急了：“分成三份？”

    程元翰和阮氏原來的料想里，家產(chǎn)都是一分為二的。大房有侯府名下的公田，本來就拿了大頭，分成兩份還是三份對他們影響不大，可是對于二房，這區(qū)別可就大了。

    程元璟幾乎是立刻就說：“不必，分成兩份吧?！?/br>
    程瑜瑾心里罵這群蠢貨，兩份和三份能差多少？宜春侯府這點銀子太子當(dāng)然不放在眼里，但是如果太子拿了其中一份，相當(dāng)于承認(rèn)是侯府一份子，有了這一層關(guān)系，日后能回報多少給程家？但如果由大房和二房瓜分，那程元璟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睾鸵舜汉罡疀]關(guān)系了。

    可惜現(xiàn)在程家眾人并不知道程元璟的身份，程瑜瑾光有一腔話，卻沒法說出來。她只能輕輕咳了一聲，裝作無意地說：“長者賜不敢辭，既然是祖父的意思，我們做小輩的自然該聽從。”

    程元璟低頭掃向程瑜瑾，程瑜瑾立即低頭。程元翰不悅地看了程瑜瑾一眼，心里念叨，明明是自家的女兒，卻被大房養(yǎng)成了一個白眼狼，這種時候還說風(fēng)涼話，真是不識好歹。

    程老侯爺?shù)褂行@奇地看向程瑜瑾，程瑜瑾眼觀鼻鼻觀心，一股腦低頭裝孝女。慶福皺眉，壓著聲音呵了一句：“長輩說話，不得插嘴?！?/br>
    程瑜瑾甕聲應(yīng)道：“是?！?/br>
    程元璟心說可真是會算賬，他無意摻和程家的家產(chǎn)，就他們這千數(shù)百兩，在程元璟眼里都不算錢。程元璟輕輕巧巧地將皮球踢了回去：“程瑜瑾說得對，長者賜不敢辭，將我的那一份并在一起，算作我給大侄女的填妝吧。”

    程瑜瑾心里立刻就同意了，她掙扎道：“這怎么好……”

    “無妨。”程元璟說著掃了程瑜瑾一眼，“長者賜不敢辭，這是我這個做叔叔的心意?！?/br>
    程元璟拿程瑜瑾的話來堵她，程瑜瑾還能說什么。程元賢和慶福算盤撥得飛快，程元璟將他的那一份歸給程瑜瑾，那就相當(dāng)于三成之二進(jìn)了大房的口袋，這可比平分劃算多了。程元賢喜笑顏開：“大姑娘真是懂事，你們叔侄一個孝一個慈，真乃我們程家的福分。那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br>
    阮氏想要反對，卻被程元賢搶了白。阮氏臉色很不好看，然而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又不好說話，不由在心里埋怨程瑜瑾多事。

    程老侯爺見太子殿下竟然有這等閑情，實在驚了一跳。不過太子愿意照拂程家是好事，即使只是一個孫女，也好過全然割裂。程老侯爺見到程元璟的態(tài)度，接下來的話出口時，又臨時改動了一些：“公中財產(chǎn)你們都有數(shù)，每家能分到多少，想必你們心里也明白。除了公中，我這些年也積攢下一些私產(chǎn)?！?/br>
    程家?guī)兹撕统汤戏蛉硕涠钾Q起來，侯府公賬每日在眾人眼目下流動，里面就那么多錢，他們多年來都數(shù)膩了。宜春侯府明面上的財產(chǎn)好算，但是兩位老人家有多少私產(chǎn)，那就不好說了。而這些年程老侯爺出手豪爽，又是養(yǎng)兩處家又是供進(jìn)士，手底下的錢財簡直深不可測?，F(xiàn)在要分程老侯爺?shù)膫€人財產(chǎn)，這才是眾人最關(guān)心的地方。

    程老侯爺緩了口氣，說：“以后侯府是老大的，老二有子有女，沒個穩(wěn)妥的宅子也不成。我名下在崇教坊有一出三進(jìn)的宅子，就留給老二一家。老大家的便不給你們留宅子了，我在宛平有兩處田莊，一個四百余畝，一個二百畝，小的留給二房，大的留給寶兒日后讀書用?！?/br>
    崇教坊挨著國子監(jiān)，這里的屋宅生活便利，難得的是環(huán)境好，向來是一屋難求。能在這里置一處三進(jìn)的宅院已經(jīng)殊為不易，二房有兩個兒子，分到這樣一處宅子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慶福也十分滿意，她要新宅子沒用，反倒是田莊屋舍地畝，這才是立身之本。慶福默默盤算，四百畝的田莊，每年賃出去種地，等到歲末，怎么都能有六七百兩，這還不算田莊上貢的米糧雞鴨等物呢。二房的宅子是死的，而田莊等收入?yún)s是活的，他們分到的東西可比二房的實用多了，慶?？ぶ黢R上就露出笑。

    程老侯爺突然看向程瑜瑾，說：“大姑娘，你過來。”

    程瑜瑾嚇了一跳，緩步上前：“祖父?！?/br>
    程老侯爺仔細(xì)打量她，良久后嘆氣：“你從小聽話，只可惜到了議親的年紀(jì)卻被退婚。退婚后再說親事不易，好在你得了圣上的賞賜，再多些錢財傍身，看在這一點上，或許能讓未來婆家多看重你些許。我在正西坊有兩處店鋪，宣北坊一個琉璃鋪，再加上大興縣的一個莊園，一起給了你。既然有大姑娘的，二姑娘也不會落下，給瑜墨一千兩現(xiàn)銀、一匣金銀器皿當(dāng)填妝。揚州的幾個鋪子，大房二房各拿一半，金陵另有十頃地，全留給九郎。我這些年積攢下的書畫珠玉共四箱，老大、老二、九郎各拿一箱，剩下一箱，你們幾個孩子平分。我余下另五千兩銀票，由老夫人安排吧。”

    至此，程老侯爺名下的田地、生意、收藏、現(xiàn)銀都有了著落。伺候了程老侯爺多年的老仆將地契、賬本抱出來，一一交給各家。

    程元賢拿起分給自己的一本，正打算趕緊翻開看看一年能有多少進(jìn)項，卻被慶?？ぶ髑那臄Q了一下。程元賢抬頭，就見慶?？ぶ鳑_他使眼色，讓他趕快去看老侯爺?shù)哪撬南涫詹兀獾帽欢繐屜?，把值錢東西都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