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濃彎了彎唇，也不揭穿他，只宣布似的開口：“小希說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和蘆筍蝦仁?！?/br>
    “他怎么知道——”話語停住，改成，“我最近沒空?！?/br>
    說完，又有些不悅。

    “家里沒有阿姨嗎？”

    “那和你做的能一樣嗎？”

    房間黑了下來，程如歌抬手關(guān)燈時(shí)，沈意濃似乎聽到了頭頂傳來的一聲冷哼。

    沒兩天，大概是事情告一段落，恰逢周六，程希不用去學(xué)校，兩人在客廳逗著雪球玩。

    程希很喜歡貓，抱在懷里舍不得撒手，昨天晚上還偷偷把貓抱到床上想一起睡，被沈意濃發(fā)現(xiàn)了，不顧他苦苦哀求無情地把雪球抱了出來，放回到自己窩。

    他苦惱捶床，“jiejie！你怎么會(huì)發(fā)現(xiàn)的！”

    沈意濃哭笑不得。

    實(shí)在是太明顯，小孩躺在被子里面臉龐乖巧，奶聲奶氣和她說著晚安，旁邊卻隆起來一大坨，時(shí)不時(shí)還會(huì)動(dòng)兩下，沈意濃問他是什么，還裝傻，拉長聲音軟綿綿說。

    “什么都沒有呀?！?/br>
    簡直是當(dāng)代掩耳盜鈴。

    此刻，小朋友手里擼著貓，嘴巴嘰里咕嚕說個(gè)不停，滿臉專注，愛不釋手的模樣，仿佛誰也無法從他懷里搶走雪球。

    天氣熱，沈意濃剛煮了綠豆湯，正想怎么勸說他抽空放下小貓喝兩口時(shí)，門被推開，程如歌回來了。

    方才還喜愛有加的人，立刻撒手把貓兒扔到了一邊，跳下沙發(fā)就沖了過去。

    “哥哥！你回來了！——”

    沈意濃望著那個(gè)瞬間變成了抱著程如歌大腿不放的人，搖搖頭，同被拋棄的雪球?qū)σ暳搜郏瑥哪请p藍(lán)色玻璃球的瞳中似乎看到了同樣的無奈。

    “這是什么？”程如歌解開領(lǐng)帶，任由程希亦步亦趨跟在他腳旁，走過來看了她手上東西一眼問。

    “綠豆湯，要嗎？”

    “給我來一碗?！背倘绺鑴傉f完，沈意濃還沒來得及答，就聽到旁邊程希撲騰著，嘴里連忙叫道。

    “我也要我也要，jiejie給我也來一碗！”

    “……”

    兩人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餐桌前，捧碗的動(dòng)作如出一轍，喝完綠豆湯，沈意濃正想問他今天怎么這么早，就見程如歌擦干凈嘴，神色沉靜。

    “今天我做飯吧?！闭f著，他又欲蓋彌彰地添了一句。

    “剛好回來早?！?/br>
    “……”沈意濃未開口，程希已經(jīng)喜出望外的舉起雙手握拳歡呼。

    “哇！可以吃到哥哥做的菜了！開心！”

    “……”

    廚房里，只剩下他們，程希在外頭繼續(xù)逗著雪球，沈意濃看程如歌從冰箱拿出排骨和新鮮蝦仁，卷起袖子開始準(zhǔn)備料理。

    她突然有些酸溜溜的。

    “你對(duì)小孩還挺好?！?/br>
    “嗯？”程如歌專心處理著食材，似反應(yīng)了兩秒，頭也不抬回。

    “以后我們的孩子我會(huì)對(duì)他更好?！?/br>
    “！”

    充足的冷氣中，沈意濃臉一瞬間燒了起來，guntang發(fā)熱，只腦補(bǔ)了一瞬，就飛快把那些雜亂畫面甩掉，久久無言，根本說不出話來。

    察覺到她的沉默，程如歌抬起頭，看著她臉紅發(fā)怔的模樣，凝神想了想，“你害羞了嗎？”

    “……”這下不是羞，是氣了。

    她惱羞成怒至面無表情，盯著他。

    “誰要和你生小孩?！闭f完，覺得自己毫無力度，又惡狠狠地甩了句。

    “想得美！”

    程如歌：“……”

    這么多年第一次嘗到自己哥哥的手藝，程希邊吃邊笑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見，手指費(fèi)力揮舞著筷子，一個(gè)勁夾著盤子里的菜，臉頰鼓鼓的一動(dòng)一動(dòng)，像只小倉鼠。

    他很給面子的吃了三碗飯，每次碗里頭的飯都堆成尖尖，最后在沈意濃制止下，才勉強(qiáng)放下手，還不忘崇拜地對(duì)著程如歌吹捧。

    “哥！你做的菜真好吃！小意姐說的沒錯(cuò)，你太厲害了！”

    “我第一次吃這么好吃的糖醋排骨，比我吃到的所有排骨都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菜了！”

    “你這輩子才過去六年而已?！背倘绺栎p飄飄地說，程希話頭一哽，不甘心辯解。

    “但是我已經(jīng)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維了！不是兩三歲不懂事的小孩！”

    “是，你是六歲的小孩?！背倘绺杵鹕硎帐安妥郎贤肟辏Z氣隨意，程希氣得小臉通紅，許久，才泄氣似的塌下肩膀，低頭嘟囔。

    “算了?！彼哉Z老成。

    “不和大人生氣，他們總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是正確的?！?/br>
    “不錯(cuò)，還會(huì)用成語了?！背倘绺璧滟?，程希頓時(shí)更氣了。

    這個(gè)氣氛沒有持續(xù)多久，原本是個(gè)平常歡快的晚上，沈意濃洗了水果正想端給他吃然后和他一起說說程如歌壞話時(shí)，外面?zhèn)鱽眄憚?dòng)。

    司機(jī)開車過來，到門口等待著接他回家，程?？薜脩K烈，嚎聲快要震翻天花板，簡直是聞?wù)邆囊娬呗錅I。

    他伸手指著不遠(yuǎn)處無比鎮(zhèn)定的程如歌，委屈控訴，難過極了。

    “你就是要送我回去才給我做飯的！”

    “我還以為是特意做給我的！”

    “你這個(gè)騙子，嗚嗚嗚嗚…”

    “我騙你什么了？”程如歌眉梢微挑。

    “你欺騙了我感情…”程希依舊嗚嗚哭著，哭到打嗝。

    “我還以為…還以為你突然對(duì)我好了嗚嗚嗚…結(jié)果…結(jié)果還是一樣?！?/br>
    “騙子騙子騙子！大壞蛋！”

    他氣得臉通紅，布滿淚痕，無處宣泄只能原地跺腳，沈意濃被他這幅樣子心疼死了，連忙抱起他去打程如歌。

    “對(duì)，你哥哥簡直是個(gè)大壞蛋，我們把他打一頓好不好？”她伸手用力捶著程如歌的肩膀和手臂，藏了私心，根本不收斂力度，他被她打得連連后退，嘴里發(fā)出“嘶”的痛呼聲。

    程希跟著她捶了幾拳頭，小手握得緊緊的，滿臉寫著兇狠，只是沒打幾下，在看到程如歌面帶痛色去揉肩膀時(shí)，又猶猶豫豫地停下手。

    “算、算了…”他抽抽搭搭說，“我、我們放過他吧?！?/br>
    “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原諒他了?！?/br>
    他這樣說完，卻“哇”的一聲哭得更加慘烈了。

    為自己的心軟沒出息，更為即將到來的離別。

    淚眼朦朧中，程希吸著鼻子深深嘆氣，覺得做大人可太苦了。

    第54章

    小孩被哭哭啼啼的送走了。臨行前，拽著程如歌衣角雙眼通紅，一步三回頭地坐上車，沈意濃小跑過來給他懷里塞了個(gè)包裝精致的紙袋子，囑咐道。

    “白天特意給你做得小餅干，帶回去吃哦。”

    “喔…”他抽噎著，小胸脯一起一伏，不忘奶音顫顫的道謝。

    “謝謝jiejie?！?/br>
    “乖啦，不哭?！彼嗔巳嗨X袋，掌心下黑發(fā)柔軟，程希點(diǎn)頭，吸吸鼻子。

    “嗯！”

    回去時(shí)，程如歌在客廳廚房間來回走動(dòng)，手里拿著一只杯子，似乎忙碌繁亂的樣子。

    沈意濃坐到沙發(fā)上，好整以暇，抱過旁邊的雪球揉了兩把。

    “我收回之前的話。”她故意大聲說。

    “你對(duì)小孩一點(diǎn)都不好?！?/br>
    程如歌在喝水，聞聲動(dòng)作微頓，又很快恢復(fù)如常。

    “我先回房洗澡了?！彼狡匠雎?，放下杯子，上樓。

    沈意濃在心里輕哼一聲，沒一會(huì)，也上去了。

    睡前時(shí)光，床頭燈柔和，夜漆黑微涼，程如歌靠在床頭似翻著公司文件，神色沉靜，臉上多了一副細(xì)框眼鏡。

    暖黃光線籠罩著清俊面容，令人不由想起四個(gè)字。

    斯文敗類。

    沈意濃卻不受控制偷偷多看了兩眼，胸口跳動(dòng)亂了幾拍。

    上床后打開手機(jī)，她收到了程希發(fā)過來的報(bào)平安消息，沈意濃回了一堆么么噠晚安的表情包后，假裝不經(jīng)意開口。

    “程希說他安全到家啦?！?/br>
    “哦?！背倘绺璺艘豁撐募?，面色不變隨意應(yīng)道。

    “你好冷酷好無情。”沈意濃指責(zé)，程如歌笑了下，突然摘掉眼鏡，指腹揉了揉眉心。

    “我是為他好?！睕]想到，他轉(zhuǎn)過頭來認(rèn)真朝她解釋，黑眸泛亮。

    “如果讓沈虞發(fā)現(xiàn)我對(duì)他很好，程希只會(huì)成為她手中的工具，利用得徹底?！?/br>
    沈意濃愣住，怔怔看著他，須臾，喃喃自語了一句，不知道是對(duì)誰說。

    “好可憐啊…”

    程如歌合上手里東西，拉高被角躺了下來，沈意濃挪過去，挽住他手臂，小聲問：“你喜歡小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