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穆罕穆德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么噴過,最氣的是他愣是找不到反駁的點。 “現(xiàn)在聽好了,我今天特意來聯(lián)系你呢,只是為了告訴你兩件事?!弊优R也沒等他回答,便接道,“其一,不要以為你做下的這件事是終結(jié)了亂世,恰恰相反……那只是這場大戲的第一幕?!?/br> 他頓了頓,接道:“其二嘛……”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子臨忽然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你覺得成就了此刻這首曲子的人是創(chuàng)作它的巴赫呢?還是演奏它的樂師呢?” “你什么意思?”穆罕穆德并未直接回應(yīng)這個聽起來像是陷阱的問題。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茶宴’是一首曲子,我希望你能演奏得更用心些。”子臨笑道,“這樣等巴赫來打你耳光的時候,你至少還能用‘盡力了’來給自己辯解一下?!?/br> 穆罕穆德逼視了子臨幾秒,著實沒想通對方的弦外之音,故而回了四個字:“不知所謂。” “我的話你不用現(xiàn)在立刻聽懂,你要真懂了,反而會讓事情少了很多樂趣。”子臨接道,“總之,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兩件事……希望你能打起精神、別急著慶祝只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那份‘勝利’,因為逆十字和茶宴、和聯(lián)邦之間的游戲……這才剛剛開始?!?/br> 第九卷 暴君崛起 第一章 殺手之約 四月,“鐵幕之炎”烙印在大地上的傷痕仍未痊愈,其影響也在持續(xù)發(fā)酵著。 聯(lián)邦政府中的大人物們正在忙于慰問和演講,以此獲得相應(yīng)的政績;網(wǎng)絡(luò)上的意見領(lǐng)袖們則在扮演著各自人設(shè)下的角色,或哀悼、或唏噓、或質(zhì)疑、或冷靜…… 而平民百姓們,基本都在大人物和意見領(lǐng)袖們的影響下,分別站向不同的隊伍;他們喊著一些與自己未必有關(guān)的口號,說著一些自己未必明白的漂亮話,有時還會和一群素不相識的人用鍵盤爭論一些自己未必在乎的事…… 他們都喜愛隨著一股“正確”的大流,以自己覺得舒適的方式,向世人展示一份廉價的同情。 盡管……世人,包括他們自己,其實也并不怎么在意別人心中真實的想法。 至于那群經(jīng)歷了災(zāi)難的人,他們的聲音,卻極少被聽到;比起這些當事人口中的現(xiàn)實,網(wǎng)上那種隨便貼幾張圖片然后夸大其詞杜撰出來的雞湯文章,無疑要更抓眼球。 真正被“鐵幕之炎”傷害了的人們,反而成了一群配角;他們只有在給那些作秀的公眾人物們當陪襯時,才能在鏡頭前說上幾句“人們愿意聽到的話”,因為這樣……大家會更自在些。 …… 四月下旬,倫敦。 清晨的公園,薄霧微漾。 在這潮濕的空氣中,還是有不少人在晨跑、鍛煉、喂鴿子、遛狗。 杰克·安德森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像是個普通的路人般,緩緩來到了一張路邊的長椅上坐下,順手抖開一張?zhí)┪钍繄?,默默地看著?/br> 兩分鐘后,一名老人來到了他的身前,十分禮貌地問了他一句:“請問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這個老人須發(fā)皆白、戴著墨鏡、手里拿著根導(dǎo)盲杖、還牽了條導(dǎo)盲犬,看起來一副和藹可親、人畜無害的模樣。 然而,杰克對他的回應(yīng)卻是:“不可以?!彼美浔恼Z氣說了這三個字,隨即又補充道,“我希望和專業(yè)一點的人談,而不是和你這種二流貨色,當然了……如果你已經(jīng)算是你們組織里最專業(yè)的人了,那我就只能屈就一下了?!?/br> 那老人聞言,神情微變,過了幾秒,他擠出一個笑容:“呵……殺神的架子確是不小啊,但僅僅因為你看破了我的偽裝,就說我是個二流貨色,這未免過于武斷了吧?!?/br> 兩秒后,杰克從鼻子里出了股氣,用略有些無奈的語氣接道:“首先,作為盲人也好、老人也罷,你走路時的步幅和體態(tài)都錯了。 “其次,這年頭,失明后既不裝電子義眼也不做視神經(jīng)修復(fù)手術(shù)的人,無外乎兩種原因:一,非常……非常窮;二,視神經(jīng)被徹底破壞且壞死多年故而無法修復(fù)。 “而你,穿著價格不菲的衣服、拿著最新型號的電子導(dǎo)盲杖、眼窩里有著完好的眼球、還牽著條足以去參加威斯敏斯特比賽的純種犬…… “這已經(jīng)不是偽裝得夠不夠到位的問題,而是你在暴露自己的智力了,所以……” 他沒有把話說盡,只是又抖了抖報紙,翹起一條腿,那意思就是——“兄弟你還是走吧,別再自取其辱了?!?/br> “哼……”不料,對方仍沒有離開的意思,非但沒有離開,還順手摘下了臉上墨鏡、美瞳以及假發(fā),直接看著杰克冷笑道,“好吧,在假扮盲人這件事上,我的確不在行,讓你顯擺一把也沒什么……但是,你要覺得自己比我聰明,我看也未必吧。” “哦?你這份自信從何而來?”杰克還是沒正眼瞧他,只是淡定地接道,“就憑周圍那幾十個連你都不如的三流貨色?” 他這話,讓那位假盲人的冷笑凝固在了臉上。 “少廢話!”終于,對方惱羞成怒了,“就算你裝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也無法掩飾你一開始并沒有看破我們的事實!” 在他高聲喝出這句話的同時,以杰克所坐的那張長椅為中心,四周目力可及的范圍內(nèi)的所有人……無論是晨跑的、賣冰淇淋的、喂鴿子的、散步的、推著嬰兒車的……全都停下了手頭的事,并轉(zhuǎn)頭望向了杰克。 很顯然,這些“路人”,沒有一個是真正的路人;他們都和那個假盲人一樣,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偽裝的,在得到了信號后,他們便紛紛從就近的地方(垃圾桶里、冰淇淋車里、路燈桿內(nèi)部、嬰兒車內(nèi)等等)掏出了事先藏好的槍械,迅速向杰克圍攏了過來。 “如果我一開始就看破了整個公園里都是你們的人,我就不會走進這個包圍圈了……你是這么理解的對吧?”杰克卻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仍用平靜的語氣和對方交談著。 “難道不是嗎?”那假盲人頗為自信地反問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這一秒,杰克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抬頭看著對方道,“我的確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整個公園都已經(jīng)被你們控制了,我還知道此時此刻在公園附近的幾棟居民樓高層有你們事先安插的狙擊手正在瞄準我……” 他說破狙擊手的事時,那假盲人的心中又是一驚,但為了防止這話是在詐人,后者臉上的表情還是牢牢繃住了。 “……但是……”杰克的話語還在繼續(xù),“我根本沒把你們當作威脅,所以我還是孤身一人、沒帶武器就走進來了。” “呵……”假盲人又笑了,“你這話是在騙我還是騙自己呢?” “你情緒一有波動就會假笑這個習慣我覺得最好改改,否則恐怕活不了太久?!苯芸藳]有回應(yīng)對方那個問題,而是接著說道,“另外,我可是由始至終都沒有騙過你…… “根據(jù)之前的溝通,我們約定,今天由我,即‘逆十字的代表’,和你們‘殺手聯(lián)盟的代表’,雙方均‘不帶武器’,到‘公共場所’,‘單獨會面’……我遵守了這個約定中的每一條,而你們……幾乎違反了每一條。 “誰才是騙子,這顯而易見。 “不過,你們暫時還沒有突破我容忍的限度,所以我現(xiàn)在問你兩個問題,你最好想清楚了回答,如果你回答不了,就去找一個能答的人來回答我。 “其一,關(guān)于合作一事,你們到底有沒有誠意跟我們談下去? “其二,你們是不是沒把我們逆十字當回事兒?” 第二章 賭徒之約 同樣是四月下旬,北美,拉斯維加斯。 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從事不正當行業(yè)的時髦女郎,她總是在晚上才醒來,人們往往會和她約會一個周末,然后就匆匆離去,或許此生再不相見。 從二十世紀開始,這里就是一個和“賭”字分不開的地方,賭城這一“印象”,以及與賭博捆綁在一起的種種烙印都已深深植入了這片土地之中;這里的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酒精,這里的所有光線仿佛都是霓虹,而你在這里的所見、所聞、所感……或多或少,都會帶著幾分虛實難測的味道。 是夜,兩個男人,走進了拉斯維加斯最大的賭場——“高天原”的大門。 其中之一,是在賭壇人稱“禍榊”的榊無幻,而另一位,則是“老兵”,索利德·威爾森。 在拉斯維加斯,就算你在街上打扮成貓王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所以穿著比較普通的兩人起初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在他們換完籌碼后的第二十分鐘,賭場的監(jiān)控室里,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 “博西迪先生,您最好過來看看這個?!币幻氖鄽q,經(jīng)驗十分豐富的賭場監(jiān)控人員一邊說著,一邊已十分嫻熟地將某個攝像頭拍攝到的實時畫面切到了監(jiān)控室的主屏幕上。 而名為博西迪的那個男人,也在聽到他的話之后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巧克力、從后方的沙發(fā)上站起,走上前來。 博西迪是“高天原”的現(xiàn)場負責人,也是這個賭場的實際運作者;年近五十的他看起來身材偏胖、相貌平平,那張圓臉看久了還挺有親切感。然而……在他那身有意堆積起來的脂肪盔甲之下,其實盡是精實的肌rou,他本人也是一名戰(zhàn)斗經(jīng)驗極為豐富的能力者,因他那外表而掉以輕心的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那個在玩骰子的小子?”博西迪只盯著畫面看了兩秒,就在數(shù)人之中鎖定了榊。 “craps(雙骰子),二十分鐘左右,連續(xù)的‘傻瓜注’,沒下過臺(即還沒有擲出過‘下臺點’,也沒主動棄權(quán)),他身邊那位看著像保鏢的也和他一樣全部壓中?!毕乱幻耄敲O(jiān)控人員沒有半句廢話,十分嫻熟、高效地報出了上司可能需要的一些信息。 “箱長(boxman,骰子游戲的主持人,負責監(jiān)視莊家及整個游戲的進行)和執(zhí)棒(sti,手執(zhí)一根軟棒,負責骰子的回收、分配,以及檢查骰子是否有損壞、被替換、或被留下記號)有什么反饋嗎?”博西迪接著問道。 “沒有。”監(jiān)控人員微微搖頭,“我也看不出哪里出千了,但他們就是一直贏。” “查過黑名單了嗎?”博西迪又道。 “檢索過了,那兩人都不在名單上?!北O(jiān)控人員回道,“和他們同一桌的所有人,我也都通過各個角度的攝像機做了面部識別對比,沒有問題?!?/br> 此言一出,博西迪便微微抬頭,深呼吸了一次。 “呼……”吐出那口氣后,他轉(zhuǎn)身朝著門口走去,并在出去之前留下一句,“我走一趟。” …… 十分鐘后,賭場地下,某房間。 方才,博西迪親自來到大堂,客客氣氣地將榊和索利德“請”離了賭桌,并帶到了這里。 幾乎所有的大型賭場里都會有數(shù)個像這樣的“暗室”,同樣的,幾乎所有的大型賭場里都會有一個像博西迪這樣的“負責人”。 博西迪的工作就是從人群中分辨出那些“不良賭客”,然后把他們“請”到這種暗室里,揍到他們招認出千、歸還賭金、并承諾再也不來這個賭場了為止。 這是行規(guī),沒有人會管,聯(lián)邦的執(zhí)法部門也不會;就算有人在這個房間里被打成殘廢,甚至是被活活打死,事情也完全可以擺平,只是稍有些麻煩而已。 不管那些博彩業(yè)的巨頭如何動用資本給自己的行業(yè)洗白和宣傳,賭博的本質(zhì)是不會變的,與之相隨的黑暗也永遠無法洗凈。 當然了,博西迪也不是那種毫無原則、濫殺無辜的施虐狂,他們這些賭場的“負責人”也是有自己的規(guī)矩的,只有切實地識破了老千的伎倆,才可以動用武力,并不是說誰贏了賭場的錢就干掉誰…… 事實上,這種賭博世界中的“規(guī)矩”,有時有著比法律更強的約束力。 吱——哐。 這暗室用的一扇金屬質(zhì)地、頗為厚實的傳統(tǒng)平開門,而非電子門;當博西迪將其關(guān)起時,那老舊的門軸發(fā)出了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動靜。 “二位……”關(guān)上門后,博西迪轉(zhuǎn)身看向了榊和索利德,沉聲說道,“請你們到這兒來的原因,我想不用我再多做解釋了吧?” “你還是解釋一下好了,反正我們很閑。”榊聳肩回道。 這會兒,榊又擺出了他那副“痞相”,這也是他慣用的障眼法。 博西迪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并用一個好像是要掏槍的動作,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了一塊巧克力,還剝開包裝紙咬了一口:“說實話,我很佩服你……”他頓了頓,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再道,“我在這行干了很多年,除了‘星郡賭王’霍普金斯之外,你還是頭一個能在我面前出千且不露任何馬腳的人?!?/br> “誒~注意用詞?!睒Y抬起右手,擺了擺食指,“既然你看不出馬腳,那就不存在‘出千’,你只能認為我是運氣好,或者承認自己是個傻瓜?!?/br> “個人而言,我可以承認自己技不如人?!辈┪鞯蠜]有受到挑唆,他很冷靜地回應(yīng)道,“但我也有我的職責,所以……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他沒打算跟他倆耗太久,故而很干脆地開出了條件,“你們目前為止贏了多少,就是多少,你們可以拿著這些錢離開,我不會為難你們,但你們以后也不要再來了?!?/br> “哦?”榊笑了,“呵……這算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種‘規(guī)矩’啊?” 他當然懂行規(guī),懂得很。 的確,按照“規(guī)矩”來說,輸?shù)哪欠街灰强床淮Ψ降某銮址?,那就只能愿賭服輸;若是用武力脅迫對方讓步并傳出去了,那是會被同行恥笑的,且這個行業(yè)不會再有人承認你或跟你再講規(guī)矩了。 但這也只是“一般而言”,實際上違反規(guī)矩的人自是存在的;“顛倒黑白”、“殺人滅口”……這在賭博的世界中都是常事兒,因此,“確保自己能活著把賭資帶走的能力”也很重要。 眼下,榊有索利德當武力方面的后盾,并不怕對方玩黑的那套,咬著規(guī)矩不放對他肯定是有利的。 “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博西迪明白對面也是行家,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且表現(xiàn)得很有耐心,“說到底,大家都是求財,沒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究竟想要多少……開個價嘛?!?/br> 博西迪是一個思路非常清晰的人,討價還價的核心就在于試探對方的需求和底線,既然對方來賭場里搞事,那無非就是要錢而已,這個價格,是可以談的……如果在可接受的范圍(對他這種人來說,1億rmb也在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他作為現(xiàn)場負責人完全有權(quán)限在不請示任何人的前提下把錢給了、把事兒平了。 哪怕博西迪今天真花了1億來請走這兩位瘟神,賭場的老板在事后也絕對不會追究他的責任,因為“用人不疑”也是這行的基本原則,要不然你一會兒懷疑荷官、一會兒懷疑監(jiān)控員……看誰都像內(nèi)應(yīng),那這賭場也就沒法兒開了。 “我們要和你的老板見一面,談一談?!辈涣?,緊接著,榊就提出了一個和錢無關(guān)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