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昭又用虎口輕托她下巴，迫使兩人視線黏著到一塊。

    他說：“這么說你并不討厭我？”

    柳芝嫻剛想反駁，我什么時候說過討厭你。

    康昭又說：“也有點(diǎn)喜歡我？”

    柳芝嫻：“……”

    他都沒說喜歡她，竟然擅自先給她扣名。

    柳芝嫻推開他，氣呼呼道：“不，我討厭你，從頭到尾每一個毛孔都討厭?！?/br>
    康昭笑得更開懷。

    當(dāng)下地位高低立判，柳芝嫻掉進(jìn)劣勢的低谷一蹶不振。

    康昭斂起笑容，但眼里還浮著淡淡的笑意，從容而自得，一張俊顏看起來分外溫柔。

    “我這個人并不復(fù)雜，尤其在喜歡的人面前，你很聰明，多處一段時間自然會了解。我愿意等你，只要你給我機(jī)會。行嗎，阿嫻？”

    男聲柔和低沉，如春風(fēng)拂過夜晚竹林，沙沙沙沙，有股催眠魔力。

    柳芝嫻鬼使神差“哦”一聲。

    康昭：“那就是愿意了?！?/br>
    柳芝嫻避而不答，“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康昭仍然有所保留，“說說看，只要不過分?！?/br>
    “誰像你一樣過分?！?/br>
    柳芝嫻皺皺鼻子，從他的禁錮中抽身。

    康昭沒再挽留。

    柳芝嫻說：“我能好奇一下，你和前任為什么分手嗎？”

    康昭眼神稍一凝滯。

    柳芝嫻想了想，就算坦白她也無法確定真假，“算了……”

    康昭同時開口，“她不喜歡我的工作，而我的工作也決定跟她聚少離多，相處一年真正在一起時間寥寥，誰也不愿意為對方妥協(xié)。后來想著不能這樣拖下去，打算跟她分手，從山里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卻撞到她跟別人在一起?！?/br>
    時間已磨平當(dāng)初的憤怒與失望，康昭口吻平靜得像讀報紙上的一則趣聞。

    柳芝嫻心生惻隱，“當(dāng)個森林警察真不容易。”

    康昭無聲多看她一眼。

    柳芝嫻后知后覺潛在意義，忍不住笑起來。

    好像終于稍稍占上風(fēng)一次。

    康昭逼近一步想捉她，柳芝嫻提裙轉(zhuǎn)身跑上樓。貓屁顛顛跟上階梯，大概以為要開罐頭。

    康昭仰頭朝樓上喊：“把康小昭養(yǎng)胖一點(diǎn)?！?/br>
    柳芝嫻扶著欄桿探頭，笑意無法剎車，“你不覺得像在叫自己？”

    康昭說：“見貓如見人?！?/br>
    “過段日子你替他挨一針狂犬疫苗吧?！?/br>
    康昭默言，稍稍調(diào)了下站姿。

    柳芝嫻莫名興奮，他總是風(fēng)輕云淡，終于讓她碰著他毫無頭緒的時刻，她壞心地想看他吃癟。

    說白了就是想尋求一種微妙的心理平衡。

    柳芝嫻說：“哎，我可不保證給你百分百滿意答案。”

    康昭一副拿她沒轍的無奈，叉著腰，“如果你想拒絕，還是可以再打我一巴掌。難道我還能強(qiáng)迫你?！?/br>
    柳芝嫻笑：“對，換另一邊臉。”

    柳芝嫻終于占到有利之地上，抱起貓一塊滾到床上。

    康小昭冬天長出許多絨毛，手感極為柔順。

    擼著擼著，柳芝嫻倏然一激靈。

    明明打算婉拒來著，為什么最后康昭變成預(yù)備役男友？！

    柳芝嫻本來想告訴郗姍姍，她大約可以叫她奶奶。

    回頭一琢磨，她還是貪心又卑劣，明擺著放長線釣大魚。

    說得難聽一點(diǎn)，她把康昭當(dāng)備胎。

    這樣一來，剛才浮起那點(diǎn)喜悅?cè)幌А?/br>
    幾日后，樊柯接到一單私人庭院花木養(yǎng)護(hù)的的活兒。

    “對方是許先生的朋友，指名要你，不要其他‘亂七八糟’的花農(nóng)。——你別這樣看著我，‘亂七八糟’是對方的原話?！?/br>
    公司剛起步，決然沒有拒單的理由。

    柳芝嫻換好工作服出車前，不死心問一句：“對方是不是姓李？”

    樊柯咧嘴，一副“你?！钡谋砬?，“家里當(dāng)官的，咱得好好伺候著點(diǎn)?！?/br>
    柳芝嫻這次只是踩點(diǎn)，和客戶商量方案，做報價單。

    女主人李夫人接待她，暢談在后院開歐式趴體的理想。

    柳芝嫻不動聲色聽著，時而露出一兩個笑容。

    大說一通之后，李夫人總結(jié)性問道：“柳小姐覺得如何？”

    小院子比康昭家還少一個游泳池，給康小昭撒野都不夠，開閨蜜下午茶會還差不多。

    柳芝嫻顧左右而言他，將花園中需要修整的部分挑出來，根據(jù)植物特性講解必要性。

    李夫人說：“你這個想法很好，但我還是想要一個歐式庭園般的后花園?！?/br>
    柳芝嫻：“……”

    柳芝嫻一把將報價單文件夾摔樊柯辦公桌上。

    人精不愧是人精，樊柯只花三秒鐘判斷出自己并非柳芝嫻生氣對象，當(dāng)下繼續(xù)擼起貓來。

    樊柯低頭沖貓說：“你mama發(fā)好大的火，趕緊喊你爹回來哄哄?！?/br>
    “她要我給她設(shè)計一座歐式宮廷后花園，這個也不許剪，那個也不許拔。光禿禿的三角梅，她要它長成‘綴滿小花的圓形拱門’；如果可以，這里設(shè)置一眼噴泉，是不是可以順便澆灌花木？”

    柳芝嫻模仿得惟妙惟肖，樊柯咯咯咯笑得跟母雞下蛋。

    樊柯點(diǎn)評：“用噴泉澆灌，哈哈，這個很有創(chuàng)意，說不定真的可以實(shí)現(xiàn)一下?！?/br>
    柳芝嫻喵兩聲，朝貓勾手指。康小昭從樊柯腿上蹦下，跟上柳芝嫻步伐。

    樊柯望著空空如也的懷抱，“哎，這忘恩負(fù)義的家伙……”

    柳芝嫻回眸莞爾，“誰讓我是它mama?！?/br>
    抱貓取暖趕工一下午，柳芝嫻把效果圖和報價單做出來。

    做不成原汁原味的歐式后花園，因地制宜山寨一個還是沒問題。

    柳芝嫻微信發(fā)給李夫人，強(qiáng)調(diào)成果可能會稍微有點(diǎn)出入，但不會太大。

    李夫人回復(fù)語音：“小柳干得不錯，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聽聲音沒錯，但好像與前頭接觸的判若兩人。

    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柳芝嫻抱著謹(jǐn)慎態(tài)度。

    臨近下班，一條踩點(diǎn)電話打破樊柯的寧靜。

    對方自稱李夫人女兒，對庭院設(shè)計有點(diǎn)意見。

    她噼里啪啦說完，事實(shí)證明，“有點(diǎn)意見”實(shí)屬委婉說辭。

    樊柯客氣道：“李小姐，您跟您mama商量清楚了嗎？花木修整跟剪頭發(fā)一樣，一刀下去沒有后悔藥。”

    李小姐對質(zhì)疑避而不答，“沒關(guān)系，你照我說的改就好?！?/br>
    明擺著要乙方里外不是人。

    樊柯轉(zhuǎn)頭喊來柳芝嫻，把李小姐意思傳達(dá)。

    果然一語成讖，柳芝嫻致電李夫人，確認(rèn)新情況。

    李夫人對她說：“你別管她，按我說的做，我才是你的客戶?！?/br>
    柳芝嫻和樊柯變成傳話筒，溝通繁瑣而累贅。

    柳芝嫻剛掛電話，樊柯朝她舉起手機(jī)：，昵稱為“蔓蔓”的人發(fā)來微信轉(zhuǎn)賬。

    樊柯說：“李小姐發(fā)來定金?！?/br>
    柳芝嫻：“……”

    這對母女爭執(zhí)為什么要拉他們墊背？！

    樊柯說：“明天我陪你跑一趟?！≌迅绲娘L(fēng)流債喲，真麻煩?！?/br>
    后半句特別小聲，還是落進(jìn)柳芝嫻耳中。

    樊柯嘻嘻笑，“他們?nèi)贾览罹┞钦l，你別說你不知道。”

    次日登門，李京蔓先出來接待他們，確切說，只接待樊柯一人。

    哪怕樊柯把她推到前面，說這才是我們親自cao刀的園藝師，全程李京蔓不接柳芝嫻話茬。

    好在人精就是人精，樊柯耐心周旋，沒讓任何一方臉面上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