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那是因為您一表人才,氣質(zhì)出眾。” 康昭頷首,像不謙虛承認(rèn),也像收拾人之前的熱身動作。 “看來醫(yī)院條件太好,你文化水平提高不少。一會給你換個地方冷靜冷靜?!?/br> 飛狗:“……” 當(dāng)天上午,飛狗傷勢穩(wěn)定,被轉(zhuǎn)移到縣看守所。 靠一杯濃咖啡熬過一早上,午覺一過,柳芝嫻開車到市一院看老熊。 土星環(huán)白天陪床,剛好和柳芝嫻擦肩,神秘兮兮笑著離開,像身揣什么密級任務(wù)。 柳芝嫻坐床邊椅子,奇道:“舅舅,你跟土星環(huán)和好了?” 老熊舉起字體大如紐扣的手機,別扭哼一聲。 這些年,老熊對昔日好友閉門不見,土星環(huán)一直堅持不懈叩門。 前不久老熊遭難,土星環(huán)同是一把老骨頭,卻毫不猶豫背他穿行大半山頭。 老熊鬼門關(guān)走一遭,也算大徹大悟,終于肯放下面子接受求和。 曾經(jīng)的禁忌似乎轉(zhuǎn)移到安全地帶,柳芝嫻小心翼翼問:“舅舅,你和土星環(huán)鬧翻幾年啦?” 老熊兩只瞳孔上抬,思忖好一會,“你突然問起,我也算不清了。應(yīng)該是你出生之后,你弟弟還沒出生期間?!?/br> “土星環(huán)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嗎?” 老熊還是嗤之以鼻,“當(dāng)‘山老鼠’?!?/br> “???”那雙不那么圓的眼睛睜大幾分,難以把土星環(huán)背棄友情的原因,匹配上他如今所從事的職業(yè)。 昔日“山老鼠”搖身變成巡山員? 老熊說:“小昭他爸爸把他送去吃國家飯,幾年后出來又苦口婆心勸他改邪歸正?!?/br> 土星環(huán)回歸正途多年,作為巡山員表現(xiàn)差強人意,總體上沒辜負(fù)康樹洋一片苦心。 曾經(jīng)介懷的往事也被日復(fù)一日的柴油鹽米消磨,只剩下籠統(tǒng)的痕跡,老熊也想過原諒,但一直缺乏一根□□,讓一切變得順理成章,他姿態(tài)不會太別扭。 柳芝嫻又問土星環(huán)以前做什么工作。 老熊說,工人。 工人倒也跟巡山員差不多,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土星環(huán)其實又回到原點。 柳芝嫻想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干起盜伐?” 以為他會哂笑,斥罵土星環(huán)被金錢蒙蔽雙眼。 哪知老熊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好像按著他腦袋和土星環(huán)冰釋前嫌一樣。 老熊說:“都十幾二十年前的舊事,我也不記得了?!?/br> 老熊轉(zhuǎn)而問起她公司的事,明顯轉(zhuǎn)移話題。 柳芝嫻陪聊一會,坐到晚飯時間,土星環(huán)在病房門口探頭探腦。 土星環(huán)多年單方面神交,老熊被動和他建立起默契。 幾個眼神來回,老熊首肯,“沒事,你進來?!?/br> 土星環(huán)提著外賣袋進來擱在病床桌上,袋口和盒蓋一打開。 一盆辣椒爆炒的牛蛙干鍋香味撲鼻。 柳芝嫻:“……” 護士叮囑過清淡飲食,那些話估計就如山上的樹,給這老哥們倆一攛掇,一把火燒光光。 兩個加起來超一百歲的老男人不約而同看著她,保密請求全寫在狡黠的眼神里。 柳芝嫻哭笑不得,“我什么也沒看到?!?/br> 土星環(huán)遞上一雙一次性筷子,“小嫻嫻,你也沒吃飯吧?” 柳芝嫻借口有約,不打擾他們哥倆聚餐,提包從椅子上站起。 土星環(huán)打趣:“小昭昭在等你吧,快去快去。” 柳芝嫻:“……” 她大概知道老熊受不了土星環(huán)的原因之一。 工作和探病兩件要事填滿整個白天,如今空閑下來,柳芝嫻不得不面對康昭的問題。 她還是想找康昭。 柳芝嫻無法忍耐時空相隔的等待,缺乏面對面的觀察,會錯失肢體語言透露的重要信息。 所以故意一天沒聯(lián)系,就等面對面一次性詳談清算。 平日柳芝嫻暗罵康昭老狐貍,其實自己也耍了點心機。 她把車停苗圃,穿上去年他陪她訂做的旗袍,乘公司的順風(fēng)車到康昭單位,并且空著肚子。 若是康昭對她還有情,這心機就成情人間的小智慧;若是沒有,也不過還原本意,變成無足輕重的腹黑而已。 案子還沒結(jié),也不知康昭是否有空,柳芝嫻事先沒聯(lián)系,純屬撞運氣。 康昭碰不著,迎面遇見大志,他腋下夾著一本牛皮紙文件袋,嘴上還叼著根煙。 大志捏煙在手,“找小昭哥?” “看起來好像不在?!笨嫡训墓潭ㄜ囄豢諢o一車。 “對,上縣里相親去了。” “……” 柳芝嫻好像挨了一耳光,在客場,當(dāng)著對手同黨的面。 大志淡定而笑,靜待好戲般。 “相親”一說若放平時,最多當(dāng)個玩笑。但偏偏她正心虛,第一反應(yīng)就當(dāng)真了。 強自靜了靜。 柳芝嫻跟大志不交心,深知這人起哄能力一流,懷疑也就多了幾分。 她問:“這次又上哪個局還人情?” 大志說:“這我不清楚,你打個電話問問唄?!?/br> 電話當(dāng)然不可能當(dāng)著他面打。 柳芝嫻忍下羞憤,冷笑:“不打了,隨他去。見著他幫轉(zhuǎn)告一聲,我今晚回城了。” 高跟鞋噔噔噔離開派出所,像一只色彩斑斕的鳥,飛離冷冰冰的藍(lán)白相間建筑。 沒多久,大切諾基駛進派出所院子。 大志從辦公室想門口探頭,神情怪趣味的,“小昭哥,相親那么快回了?” 康昭一張臉難掩疲色,眉宇微蹙,更顯冷厲。 “推了,相個球?!?/br> 大志說:“那怎么辦,我剛告訴嫻老板你去相親了,人剛走呢?!?/br> 講話內(nèi)容著急,神情卻一點也不。 康昭頓了下,掏出手機重返車?yán)铩?/br> 大志遙遙相送,竊笑道:“小昭哥,今晚有我在,你好好休息。” 私人中巴車門敞開,司機大哥和售票大姐都下車和熟人聊天,今日街日,車廂坐了半車趕集回家的人。 柳芝嫻坐在正對門的座位,一身講究的旗袍分外惹眼,若車廂是一幅黑白畫,她便是唯一著色那一個。 上車的男女老少都會多瞄幾眼。 天色轉(zhuǎn)暗,眼看大雨將至,司機還是要等滿人才發(fā)車。 柳芝嫻撥下康昭的號碼。 在怎么忙碌,吃飯時間大概還是能接一接電話。 語音提示占線。 “……” 柳芝嫻又皺了皺鼻子,剛掛斷電話,康昭的名字立馬閃現(xiàn)屏幕。 她接起。 “你在哪?” 那邊劈頭蓋臉般一句,隱隱藏著怨火。 柳芝嫻既心虛又委屈,嘴硬含糊:“在車上?!?/br> 這時,雨滴飄落,窗玻璃上一道道水痕蜿蜒而下,漸漸模糊窗外視線。 康昭說:“我看到你了?!?/br> 車窗和雨簾忽然礙事起來,柳芝嫻下意識提包要往外走。 司機大哥上來啟動引擎,車身震動起來。 站車外閑聊的幾人魚貫而入,上車避雨。 售票大姐也整整腰包上車,朝外嚷嚷還有沒有人要往某某村方向去。 柳芝嫻一時間給人流堵回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上車那人個頭很高,黑衣黑褲,一手抓著手機,一手忽然伸過來抓她手腕。 她豁然抬頭,熟悉的臉龐匹配上耳旁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