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康昭翻過來,和柳芝嫻并排仰躺在鵝卵石上,互相依偎擁抱。 頂頭星河遼闊,俯瞰蒼生;林木蔥蘢,蘊藏百獸;湖水澹澹,映照萬物。 此時此刻,柳芝嫻和康昭遠離工業(yè)化污染,與日常生活割裂開來,他們即是彼此的全世界,而在廣袤原始的森林面前,卻只如滄海一粟。 時間仿佛不再流逝,煩惱似星河渺遠。 柳芝嫻和康昭同時感覺到死亡與永生,但卻一點也不覺得錯亂與懼怕。 這一瞬,康昭只有一身被滌蕩干凈的清透。 第58章 成年人任性一天的后果便是工作堆積如山。 柳芝嫻和康昭次日便下山,各自返回崗位,恢復(fù)之前每日有一搭沒一搭微信聯(lián)系。 兩個人重拾理智,誰也沒再提山上發(fā)生過的齟齬,用成年人的方式淡忘傷害。 端午過后,康昭才得閑。 大切諾基開來苗圃外,康昭按柳芝嫻吩咐進苗圃里找她。 夕光漫天,綠葉成了金褐色,柳芝嫻臉頰呈現(xiàn)成熟的橘色。 康昭遞過一個熟悉的方盒,差不多玉鐲大小。 柳芝嫻一愣,在硬板夾上別好自動筆,讓他幫拿著,接過盒子。 盒蓋開啟,里頭果然躺著一只玉鐲。 還是她摔爛那只——不是同款,而是原來那只——已經(jīng)修復(fù),描金看不出裂痕。 幾道金紋如同玉鐲的淚痕,卻又出奇地錦上添花。 最神奇的是,盒子底墊是一副小小的圓形素描,玉鐲平放回原處,就成了畫框。 素描是一幅女人肩膀以上的小像,筆觸細膩,栩栩如生。女人不著/片縷,側(cè)臉淺笑,像剛剛睡醒。 毫無疑問,是康昭畫的柳芝嫻。 ——康昭沒忘記答應(yīng)過她的人像畫。 康昭淡淡說:“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代價。要是嫌丑,放回盒子湊合當(dāng)做一個畫框?!?/br> 柳芝嫻利索戴回手腕,看了許久。 “我身上的東西,怎么可能丑?!?/br> 康昭笑了笑,悄悄松一口氣。 柳芝嫻又皺了皺鼻子,“再有下次,砸爛你車?!?/br> 左右無人,康昭圈著她,硬板夾貼上她的后腰。 他低頭輕啄一口,氣息拂過細膩臉頰。 “砸吧,開膩了,剛好叫許老板換一輛空間大的,省得你又撞上腦袋?!?/br> 掌心蓋住她頭發(fā),憐愛摩挲。 柳芝嫻:“……” 指腹撫過塑封的小像,柳芝嫻輕聲說:“其實我剛買了一只新的,你說的沒錯,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代價?!胰グ阉鼡Q成吊墜?!?/br> 康昭:“我剛訂了一款,覺著你戴吊墜應(yīng)該挺好看?!?/br> 溫?zé)嶂父箘澾^她的鎖骨,停留在寶石窩上。 “人美,只帶吊墜也會很美?!?/br> 夕陽明明柔和,柳芝嫻臉卻燙起來,她輕捏耳垂。 “……我換成耳墜,你喜歡晃啊晃的感覺么?” 想象她身上柔軟的東西都在晃顫,康昭抑不住笑意,扭頭輕咳一聲,額頭輕磕她的。 薄唇輕觸鼻尖。 康昭揶揄:“你這是借口‘剁手’。” 柳芝嫻嬌嗔輕推他,笑:“你這人說話真討厭?!?/br> 柳芝嫻內(nèi)心還是歡喜,他以玩笑揭過分手那頁,有興致揶揄她,說明以前的康昭差不多回來了。 夕陽拉出兩條長長的影子,難舍難分重疊好一會,柳芝嫻唇上留下他的味道。 兩人散步著往外走,康昭幫小孩趕蚊子哄睡般,邊走邊用硬板夾輕扇她屁股。 康昭說:“明天要進山?!?/br> 柳芝嫻腳步一滯,“哦。” 康昭緩緩道:“我不是在回避你,而是工作實屬無奈?!?/br> 柳芝嫻回眸一笑,“知道啦,成年人的身不由己?!?/br> 康昭收回硬板夾,挺正經(jīng)拿在身前。 “下一次休假,我想帶你正式見我的家人?!?/br> 這個人就是這樣,很多決定不打商量,直接陳述。 柳芝嫻:“哦,我考慮考慮。” 康昭停步,緊盯著她。 柳芝嫻忽然發(fā)現(xiàn),那雙桃花眼微微笑起時,眼尾竟然泛出細細的魚尾紋,加深了那股復(fù)雜的氣質(zhì)。 她愣了好一會。 柳芝嫻說:“等你回來再給答案。” 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清晰覺察到時間流逝。 這種時間的無情促使她認真考慮兩人的感情歸屬。 康昭說:“你上回考慮做我女朋友,期間出了多大岔子?!?/br> 柳芝嫻:“……你讓我裝模作樣默默做點心理建設(shè)?!?/br> 康昭莞爾,魚尾紋更添一份耐人尋味的成熟感。 “我的家人你都見過,另外一些常走動的親戚,你就當(dāng)見客戶。” 柳芝嫻:“還有親戚?” 康昭嗯一聲,“各行各業(yè),你準備多點名片?!?/br> 柳芝嫻來勁,“好,努力掙錢,爭取下次砸車時,可以直接賠一輛新的給你。” 康昭將硬板夾交到另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拇指有意無意揉著傷口愈合的地方。 “砸個鐲子都能把手扎傷,砸車豈不是要斷只手?!?/br> 柳芝嫻:“……那我直接砸你好了?!?/br> 康昭鼓起另一邊小臂肌rou,肌rou線條鋼鐵般繃直。 “來吧?!?/br> 柳芝嫻撈起來送嘴邊,小麥色的前臂留下淺淺牙印。 康昭看了眼,伸手逗她下巴。 “換個部位咬?!?/br> 柳芝嫻回想湖邊顛鸞/倒鳳,夕陽好像毒辣起來,她臉頰發(fā)熱,皺眼瞧他。 “……我是認真的,以后再生氣,我也不會砸東西了,都是人民幣的眼淚?!?/br> 康昭頷首,“你可以把我當(dāng)人rou沙包,只要不嫌手疼?!?/br> 柳芝嫻果真笑著掄拳,往他胸膛輕砸兩拳。 她收回手,繼續(xù)往苗圃外走。 “我家那邊,我先跟他們打個招呼,看有什么反應(yīng)?!?/br> 柳新覺上一次造訪苗圃,有認可她的跡象,但見面意味著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終身大事在長輩眼里很難含糊。 康昭說:“慢慢來。” 柳芝嫻做好最壞的預(yù)設(shè),“要是他們意見大……” 康昭篤定道:“不會的,你要相信我。” 柳芝嫻慶幸康昭不是說:如果你家人反對,你還會不會跟我。 他好像很少說假設(shè)性問題。 柳芝嫻放松一笑,“行,你是南鷹鎮(zhèn)人見人愛男女老少通吃的小昭哥,我信你?!?/br> 康昭語氣鄭重,“好好跟他們說清楚,別著急?!?/br> 沖動之下便會口出惡言,兩人剛剛渡劫回來,心有余悸。 柳芝嫻應(yīng)過,猶豫片刻,等進了空無一人的室內(nèi),才開口。 “……你進山那么久,桐坪村那邊、需要我時不時照看一下嗎?” 康昭溫和搖頭,“不必。土星環(huán)說得對,她現(xiàn)在開心就好,盡可能維持穩(wěn)定的生活,以前怎么過,現(xiàn)在繼續(xù)怎么過。不能再讓她經(jīng)受大風(fēng)浪,年紀大更遭不住這份罪。而且,估計她已經(jīng)想不起我……我記著她就好?!?/br> 柳芝嫻緊緊擁抱他。 她是康昭的女朋友,不是他的母親,她無法替羅伊蕓發(fā)言,說一個母親不會忘記自己的孩子。 她能做的就是抱緊他。 “另外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