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牧水睜開眼的時候,就正好聽見女人這段話。 女人已經脫下了紅裙,她換上了一件白大褂,頭發(fā)盤起,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鏡,遮住了過分艷麗的面容,看上去還真像是一個正經醫(yī)生。 牧水低頭看了看自己,他身上套了一件病號服,白色的被子蓋在身上。抬頭望去,周圍一圈兒都是雪白色,鼻間還飄散著消毒水的味道。 他在醫(yī)院。 準確的說,他在病床上。 牧水試著活動了一下。 “咔噠”,那是鐵環(huán)碰撞的聲音。 牧水不高興地皺了下眉。 他竟然被鎖住了,手腕和腳腕都被鎖住了。 “你醒了?!迸宿D頭朝他看了過來。 牧水壓下心底的不高興,平靜地出聲問她:“這里是哪里?你將我?guī)У竭@里,是打算做什么?” 女人笑了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拿起手機,調出了熱搜新聞,在他面前晃了晃:“喏,你看,這是你的死訊?!?/br> 牧水掃了一眼:“嗯。所以呢?” 女人驚訝地看著他:“你不害怕嗎?要知道,你的死訊出了,也就代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你這個人了。你會被銷戶,你失去了正常人類能享受的東西?!?/br> 牧水還是神色不變。 他其實也希望自己能夠更畏懼一些,但無奈,女人恐嚇他的這些話,還不如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后,再拍一下他的肩,在他耳邊尖叫一聲,來得嚇人。 牧水舔了舔唇,低聲說:“我渴了。”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看上去有種乖巧的錯覺。 女人更驚愕了:“嗯?你要喝水?” 牧水:“嗯?!?/br> “哈……心倒是很寬。”女人說著站了起來,真去給他倒了水。 “你得扶我起來,我躺著沒辦法喝水。”牧水陳述著事實。 女人憋悶了一瞬:“……我去找根吸管給你。” “嗯?!蹦了c頭,還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女人找到了吸管,拆開包裝,放入杯子里。因為牧水手腳都被束縛的原因,女人只能躬著腰,拿著杯子遞到他的面前,再將吸管放到他的唇邊。 牧水喝水喝得很慢,女人就得一直舉著杯子。 時間一長,女人的胳膊都酸了,偏偏牧水面上神色還平靜又閑適。 女人氣笑了:“你還沒喝完嗎?” 牧水松開了吸管。 他的唇被水潤了過后,顯得漂亮極了,像是在引人親吻一樣。但女人可欣賞不來,她只能心情惡劣地想,難道這也是79的一大優(yōu)點嗎?用漂亮的身體。器。官去吸引別人?于是才贏得了那么多的喜愛? 牧水滿面無辜地道:“躺著喝,當然要慢一點的。不然會嗆住的?!?/br> 女人本來心情正好,這會兒卻忍不住惡劣起來:“……看來你對自己的處境不太清楚,才能這么閑適地喝水?!?/br> “我很清楚。”牧水抬眸:“我對你一定是有用處的。所以你得好好對待我。” 女人一噎。 女人嗤笑出聲:“好吧,我本來以為,你完全不像是79。你看上去像是一個相當偽劣的贗品。但現在看來……噎人的功夫,倒是如出一轍的?!?/br> 牧水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唔,這么說起來,女人也并不確定他究竟是不是79。 牧水的目光轉了轉,突然頓住了。 只見女人的白大褂上,掛了一張胸牌。這次胸牌顯露無遺,上面的字很清晰——主任醫(yī)師,吳茉莉。 吳茉莉。 茉莉。 因為女人現在離他有一點距離,而牧水又是躺著很費力地仰頭去看,所以牧水只能瞇起眼,努力地辨認著上面更小的字。 ……中心……醫(yī)院…… 精神科…… 牧水的記性很好,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卡格拉口中曾經提到過的,和他有過一腿的,并且拿走了他的手記的女人。他說那個女人是他的心理醫(yī)生,叫茉莉。 兩個身份一下子重疊了。 這世界上沒有巧合到這樣地步的可能。 這個吳茉莉,顯然就是卡格拉口中的茉莉。 她既曾經是焦嚴的醫(yī)生,也曾經是卡格拉的醫(yī)生。 焦嚴的醫(yī)生應該是屬于金水市特殊病理研究院的,那么吳茉莉在這里的身份,就僅僅只是一重掩護。 但他從沒在特殊研究院里見過茉莉。 也許是茉莉特意避開了他? 牧水想到了院長為什么讓他同時接手幾個重要又危險的病人,是因為院長也覺得他是79嗎?所以院長信任他的本事? 這樣一來的話,那么一切都說得通了。 只剩下唯一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他們?yōu)槭裁凑J為他是79?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在接手病人之前,過著的都是平平無奇的生活。他不認為自己和79有什么聯系?假如79還是卡格拉嘴里的“齊”的話,那就更不可能了。 在卡格拉的描述里,齊擁有規(guī)則之力。 吳茉莉的聲音打斷了牧水的思緒,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說:“我們該走了?!?/br> 然后她繞到了牧水的身后,推動著病床出了病房。 就在走出病房的時候,吳茉莉拉起被子,擋住了牧水的臉。 牧水小聲說:“這樣我會喘不過氣?!?/br> 吳茉莉低頭掃了他一眼:“如果你再說話的話,那你會更加喘不過氣?!?/br> 牧水只好抿住了唇。 吳茉莉推動著他走出去,穿行在來往的人中間。 牧水能聽見患者家屬大哭的聲音,能聽見護士焦急的腳步聲,能聽見家長大聲斥罵孩子的聲音……周圍都是人。 但都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邊的異常。 牧水忍不住小聲嘆了口氣。 嗨呀。 他們怎么就發(fā)現不了呢?一個掛著精神科主任醫(yī)師工作牌的人,怎么能推動著病人到處走動呢?還把病人蓋得嚴嚴實實,像是要送他去入殮一樣。 吳茉莉推著他一路前行,進入電梯,下樓。 然后他們走入了更寂靜的一層樓,陰冷的氣息逐漸侵襲上了牧水的身體。 “開門?!眳擒岳蛘f。 有人應聲起身,推開了一扇門,門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同時一股更加陰冷的氣息,透過被子侵襲到了牧水的身體里。 吳茉莉將他推進去,然后揭開了他頭上的被子。 牧水的視線重歸于清明,他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晦暗的燈光,四面八方都是鋼制的柜子,高大的柜子被切割成無數塊,每一塊上都有一個把手。柜子的中間則擺放了幾張長長的不銹鋼桌子,桌子反射著冰冷的光,其中有兩張桌子上擺放著什么,微微隆起,上面蓋著一層白布。 很顯然,這里是醫(yī)院的停尸庫。 牧水吸了口氣。 吳茉莉見狀笑了:“終于怕了?” 牧水:“……咝,不。有點冷。能給我加床被子嗎?”他說話時模樣真誠,眉眼純良天真。 吳茉莉:“……”“凍死你得了?!?/br> “他可不能凍死?!币坏浪粏〉穆曇粼谂赃呿懫稹?/br> 牧水轉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灰撲撲中山裝的老頭兒,站在那里,正打量著他,如同在打量什么稀世珍寶一樣。老頭兒一只眼睛瞎了,而另一只沒有瞎的眼里,則透出了灼灼的光。 老頭兒看著他,艷羨地咂咂嘴:“真是年輕的身體,如果我能變成他就好了?!?/br> 吳茉莉頭也不回:“做你的白日夢吧老鬼?!?/br> 老鬼嘿嘿一笑,也不生氣于她輕蔑的語氣。 “看著他,我得出去兩天?!眳擒岳虬櫰鹈迹骸啊荒鼙辉l(fā)現,也不能被那個人發(fā)現。不然咱們都得死得透透的。” 老鬼似乎被她的話勾起了什么記憶,滿面心有余悸地點著頭:“是,你說的沒錯。你去吧,我在這里守著?!?/br> “給他加床被子,不然就停了這里的冷凍系統?!?/br> 老鬼遲疑道:“停了系統,那其它擱這兒的尸體怎么辦?那不得臭嘍?” “臭就臭吧,關咱們什么事。”吳茉莉說著,踩著高跟鞋快步走了出去。 老鬼哀嘆著搖頭:“唉,唉,聽你的?!?/br> 停尸庫里很快恢復了寂靜,老鬼也真去找了床被子給牧水。 牧水皺起眉:“壓著胸口,喘不過氣。被子太重了?!?/br> 老鬼只好解了他的手銬,扶著他坐起來,讓他自己用被子裹好。 “我餓了?!蹦了珠_口。 “我去給你找吃的?!?/br> “我要喝奶茶,暖手暖胃。還要吃炸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