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皇后娘娘可別夸她,她呀,還真就是個孩子。您是不知道,最近外面在傳什么?都在傳季侯爺養(yǎng)外室,傳的是有鼻子有眼。兒臣這傻女兒連情況都不明,不過是回娘住了兩天,就被惡意揣測成善妒不容人,兒臣都替她冤得慌。偏這孩子心大,愣是不吭氣,一副沒事人的樣子?!?/br> 親娘拐著彎子替自己洗白,明語只能裝傻充愣,靦腆一笑。 “母親,是孩兒愚鈍。” “你呀,就是性情好,凡事不愛計較,才讓那起子別有用心的亂諞。” 柳皇后瞧著她們母女二人說話親昵,確實如親生母女一般,不由得多看了明語兩眼。這孩子在佛門長大,心性肯定錯不了。連錦城都這么護著,看來不光是心性好,人品更是沒問題。 上位者見多爾虞我詐,見多陰謀詭計,更是喜歡簡單的人。 “不愛計較沒什么不好的,有些人喜歡爭來爭去,自以為自己比別人聰明,到頭來算計不成反被別人算計,聰明反被聰明誤。本宮瞧著武安侯夫人這樣就很好,有時候不爭就是爭,有些東西該是你的就是你的,爭也沒用?!?/br> 明語表示受教,愈發(fā)恭敬。 錦城公主聽到這話,不由得多想。 柳月華派來的人還在長春宮外面等著,柳皇后聽到宮人來報眼底閃過冷意。明語瞧得真切,想來柳月華選中賢王讓皇后很是不滿。 皇后和冷貴妃斗了多年,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冷貴妃的兒子成最大的贏家。別看賢王已是太子,最后能不能成為皇帝誰也說不準。 柳月華自以為穩(wěn)cao勝券,卻不知自己都是棋子,又怎么能決定將來之事。 又過了一刻鐘,柳皇后終于放人,且派雙鸞陪她一起去東宮。命婦們進宮,不允許帶自己的下人,有雙鸞陪著她心里踏實不少。 太子妃還病著,免了請安。明語直接去到柳月華的側(cè)殿,柳月華看到陪她一起進來的雙鸞,眼眸微閃。雙鸞站在明語的后面,一副不會離開的樣子,又讓柳月華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深意。 “姑祖母疼愛明meimei,我看得都有些眼紅?!?/br> 眼紅是真眼紅,并不是假話。 明語笑了一下,這話不好回答。 這笑容極淡,讓柳月華三分的妒嫉成了六分,眼神都凌厲了一些。如今賢王雖是太子,柳月華的身份再是水漲船高也不過是個側(cè)妃,明語的身份真論起來,也不比她低。 “我總是很羨慕明meimei,看著什么都不爭什么都不搶,卻有人替你打算好一切。不像旁人,什么都要靠自己,凡事都要自己去爭去搶?!?/br> “側(cè)妃娘娘折煞臣婦了。” 柳月華像是感覺自己一直在說羨慕對方的話,落了些許下乘。臉色調(diào)適變化,頭微微昂起來,端起東宮側(cè)妃的派頭。 她一副想把明語壓下去的勢頭,明語就知今日的相見不會愉快。 “自打王爺被封太子,我跟著搬進宮中,便時時懷念起以前的好來。以前做姑娘時,我沒什么朋友。我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說我什么,我也知道她們是怎么看我的。但是明meimei不一樣,我們命運相同,最容易成為朋友?!?/br> “都是側(cè)妃娘娘抬愛。”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明語不會當真,更不會再把柳月華當成閨蜜。 柳月華見她態(tài)度淡淡,可能也感覺有些無趣,話題一轉(zhuǎn)轉(zhuǎn)到宮外的傳言上面?!拔衣牭揭恍┎缓玫膫餮裕恢鱩eimei聽說了嗎?” “側(cè)妃娘娘指的是哪個?” “…是關(guān)于武安侯的。說是武安侯在府外置辦了一個宅子,宅子里養(yǎng)著一個從侯府出來的丫頭,這事你知道嗎?” “臣婦知道。” 柳月華吃驚之后,慢慢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武安侯太不像話了,雖說女子應(yīng)該大度賢惠,但也不帶這么做的。他若真喜歡那丫頭,大不了納了就是,何必送出府外傳出閑話?!?/br> “側(cè)妃娘娘誤會了,那丫頭并不是什么外室,他是侯爺?shù)墓嗜酥?。那故人對侯爺有恩,侯爺和臣婦都將那丫頭視為義妹。侯爺還交待臣婦,要是遇到什么合適的人家,便風風光光把她嫁出去,那宅子就是她的陪嫁。” 柳月華心頭的得意剛起,就被這番話給潑冷,頓時嫉妒又起,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她就是聽到季元欻養(yǎng)外室的事,故意讓明語時宮的。 “這哥哥meimei的說法,自古以來都不鮮見。我跟你說,這男人不拘身份多么尊貴,骨子里都是一個德行,哪個不喜歡妻妾成群。侯爺必是抹不下面子,你身為妻子的應(yīng)該大度一些。哪能讓那丫頭繼續(xù)住在外面,還不如把人接回府中給個名分。不僅能落個好名聲,還能讓武安侯知道你的賢惠。” 明語簡直想呵呵了,這柳月華好大的臉,一個太子側(cè)妃手倒是伸得長,居然還想管到侯府內(nèi)院。真要想管,那也等成了皇帝的妃子再說。 她面露疑惑,滿臉不解,“側(cè)妃娘娘,侯爺都說了視她為meimei,臣婦怎能與他背道而馳,非要把人弄到府里做妾。不是說出嫁從夫,臣婦可不敢和侯爺對著行事。而且世間女子,若能為妻誰會愿意做妾,臣婦不懂側(cè)妃娘娘說的大度賢惠,深覺不太妥當?!?/br> 妾室二字,讓柳月華的臉色隱些沒繃住。 太子側(cè)妃,真說起來那也是妾。楚明語莫非是故意的,非要用妾室兩個字來給她添堵。果真是人心易變,她當初怎么會把楚明語當成好友的。 “嫁與尋常人家為妻,日日柴米油鹽為生計所困,哪有在大戶人家做妾好。明語meimei自小在山中長大,對于世間之事怕是知之不多。我敢肯定,若明語meimei把那丫頭接回府中給個名分,她必對感恩戴德一輩子都效忠于你。與其將來府里多個不好拿捏的貴妾,這種無根基的反而容易掌控,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側(cè)妃娘娘的話恕臣婦不敢茍同,那丫頭的哥哥于侯爺有救命之恩,我們?nèi)羰菍⑺膍eimei強納為妾,如何對得起他地下的亡魂。此事臣婦和侯爺心中已有計較,多謝娘娘一番美意,只怕是要辜負了?!?/br> 柳月華心中冷笑,這個楚明語不是不懂,而是悍妒不肯自己的丈夫納妾罷了。倒是如祖母所說嘴皮子甚是利索,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 “明meimei既然已有決定,我是萬萬不會再多嘴的。只不過任誰的后宅之中也不可能沒有妾室,我等身為女子更是應(yīng)該大度一些。這嫁人后才知身邊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有多好,我在東宮無人說話,便把我娘家四meimei召了進來。你們?nèi)グ阉墓媚锝羞^來,見見武安侯夫人?!?/br> 柳月華的這位四meimei,在輔國公府行四,是二房的庶出。小家碧玉的模樣,談不上有多絕色,但頗有一番我見猶憐之感。 一進門先是見過柳月華,然后再向明語行禮。 柳月華道:“我家四meimei閨名常華,最是溫柔不過的性子。也是個可憐人,生母早逝,二嬸管著二房事多難分心,對她多有照看不足之處。她膽子小,小時候總是躲著哭被我撞見過幾回,便留心一二。這些年來,膽子倒是長了一些,但還是小心的性子,改不過來?!?/br> 明語笑笑,道:“小心有小心的好處,雖冒不了尖,但也出不了大錯?!?/br> “可不是嘛,常華的性子溫順,不拘和誰都能相處得好。她最是知道感恩,別人給她的一分好,她必十分報之。” 這話的意思隱晦,明語又不蠢,大概能琢磨出味來。心下生惱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可笑。柳月華哪里來的臉做這種事情,別說她只是一個東宮側(cè)妃,便是太子妃也沒那么大的臉給臣子后院塞妾室。 自打相識以來,明語實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對不住她。若有不愉快之事,也就只有那次相看。所謂結(jié)親結(jié)緣,沒有緣的人海了去,她為什么因為自己和柳澤學沒有成事這般耿耿于懷嗎? 也可能對方純粹就是看不順眼她了,無論是哪般原因,這個人她以后都要小心。 “想來側(cè)妃娘娘和柳四姑娘感情極好,jiejiemeimei的說話最是方便,就像臣婦與臣婦的四meimei一般?!?/br> 柳月華聽出明語的言之下意,面色冷了兩分,楚明語果真是個悍妒的。當日楚國公府接了楚家三房的一個庶女去小住,那時候祖母就在猜可能是要給楚明語做陪嫁固寵的。沒想到?jīng)]多久就傳出楚四姑娘和賀家定親,顯然是楚明語不同意。 楚明語這是在告訴自己,她連自家的四meimei都不愿意,更不會愿意別人的四meimei。 “我倒是想把四meimei留在東宮,只不過我是個側(cè)妃,這事我做不了主。不如明meimei自在,在侯府一人獨大,想做什么都可以?!?/br> “娘娘抬舉臣婦,臣婦惶恐?!?/br> 就是不接對方的話,無論柳月華打什么主意,她只裝作聽不懂。反正在世人眼中,她是山里長大的,便是不懂事又如何。 柳月華暗氣,這種事情又不能強來。 于是接下來的談話變成了一出三從四德的授業(yè)課,明語聽著對方從女人要以男人為天,要大度賢惠說到后宅平衡之術(shù)。言辭從開始的娓娓誘來,到后面的痛惜,只差沒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一聲善嫉,恨不得趕緊讓她把柳常華帶回侯府博一個美名。 她認真聽著,一副受教的樣子,就是不表態(tài)。 最后柳月華說累了,這才放過明語。眼看出宮的時辰到了,明語半秒都不想多呆趕緊告辭,雙鸞直接送她出宮。 錦城公主早她先回宮,正在宮門口候著她。 母女二人說自不會忌諱,明語把在東宮的事情說了一遍,錦城公主面色一沉,“她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想把手伸到臣子的后院,簡直不知所謂?!?/br> “娘,現(xiàn)在還好辦些,她到底還只是個側(cè)妃翻不起多大的浪來。女兒擔心將來若真是新太子登基,她至少也會有個妃位,到那里女兒只怕是拒絕不了?!?/br> 錦城公主神色一凜,“誰說太子就一定會登基,也并不是每個有賢為名號的人就真的是賢德之人。世人不瞎,不乏眼明心亮之人。你等著吧,他這太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穩(wěn)都未可知,更別提什么帝位?!?/br> 這是實話。 新太子以前的封號是賢不假,又是最長的皇子不假,被封為太子是情理之中也沒錯。但后事難料,誰能保證他這個太子之位能坐多久。 明語聞言,就知父親和永王應(yīng)該都有謀劃。 之前在東宮,別說是點心,就是茶水她都不敢沾一口。不是她小人之心,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少不得要做做樣子。如今她身體特殊,萬不敢冒半點風險。 她沒有陪錦城公主去國公府,而是直接回了侯府。金秋等人心里都有數(shù),她一回去就立馬擺飯,飯菜都是有講究的,絕不會出現(xiàn)什么孕婦忌諱的東西。 如此又過了五日,她的月信還是沒有來,想著這事應(yīng)該不會有錯,便讓金秋請了大夫。大夫診過脈連聲道著恭喜,她心里早就有數(shù),倒也沒有太大的興奮。 金秋銀杏卻是高興壞了,一人送大夫出去,給了豐厚的診金并叮囑大夫要嚴守秘密。另一人留在內(nèi)室里記著大夫列出的忌諱之物和一應(yīng)注意事項。 明語斜靠在床上,唇角微揚。 她真有些迫不及待想看那死男人變臉了。 侯府中的動靜怎能瞞過季元欻,那大夫上門沒多久他就收到消息。以為明語生病了,急忙趕回府中。 下人們見他進來,識趣地退到外面。 “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適?” “是有一點?!?/br> 他坐到床邊,仔細看她的臉色,見沒有什么大事松了一口氣,“是哪里不舒服?” “說不上來,哪哪都不太舒服?!彼b作虛弱的樣子,“大夫說這事非同小可,我這身子怕是要出大事了?!?/br> 他臉色一變,不由手握成拳?!巴忸^的大夫怕是胡言亂語的,我現(xiàn)在遞帖子進宮讓太醫(yī)過來替你瞧瞧?!?/br> 她臉一紅,“這事就不用驚動太多人了,免得別人笑我不知事。” “身體之事,哪就是不知事了。你…”他眉頭皺得越發(fā)的緊,都要出大事了她還顧忌這些。 “大事又不是壞事,大夫說是好事…我懷孕了?!?/br> 她故意在中間停頓,來了一個大喘氣。然后緊盯著他的臉,見他清冷的臉像裂開縫似的露出驚訝的表情,頓時覺得心花怒放,再也不憋著笑出聲來。 第84章 開誠布公 能看到他這樣的表情, 這些天的辛苦隱瞞都值了。誰讓他相信荔兒的話, 不問清楚就斷定她不想要孩子的。幸好這幾天虧得他胡思亂想, 以為她恰逢月事連碰都不碰她, 否則恐怕早就露餡了。 他裂變的表情快速收攏,眉宇間全是不可思議,“怎么會?” “怎么不會?就憑那山梨花罐子里的浣花草?” 他看著她,目光錯愕。 死男人, 傻眼了吧。 她直視著他, 又道:“你不會以為那罐子里的浣花草是我自己放的吧?讓我來猜猜你是聽誰說的。你突然把荔兒送出侯府, 說明此事與她有關(guān)。她不會親自告訴你, 而是借了別人的口。那個人要是我猜得不錯, 是海mama。海mama對你忠心耿耿,聽說這樣的事情必會告訴你。你肯定不會全信她的話,但會查證。你從山梨花中的浣花草斷定我確實不想生孩子, 又不敢親口問我,所以就自己憋著,對不對?” 與事實半分不差。 從他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得差不多。說實話, 她以為他們之間雖然達不到愛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至少算得上是感情堅定。這樣的事情, 他就一個人憋著不問,在心里煮餃子似的不停懷疑著,很是讓她失望。 “你為什么不問我?你要是問了我,是不是就沒有這樣的誤會?你也不想想我這個最好口舌之欲的人怎么會糟蹋好東西, 我費盡心力做出來的東西,怎么會讓浣花草敗了山梨花原有的香氣。再說了,就憑那一點點份量就想避孕簡直是可笑。尋常的避子湯,一碗都不知要用去多浣花草煎熬。我若真不想要孩子,自會讓人把避子方做成藥丸吞服,哪里會讓別人察覺出來。” 他看著她,在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到自己。她的眼神是那般的靈動,在這雙眸子中似乎世間的一切污穢都無所遁形。 她說得沒錯,以她的聰惠如果真不想要孩子,肯定不會用這樣的法子。但是即便這樣想過,他還是不敢問。所謂情怯,大抵就是如此。 “這事是我欠妥。” 認錯的態(tài)度倒是不錯,她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他一般計較。只不過她一懷孕,有些問題便不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