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

    她說：“何玉我愛你?！?/br>
    他驚詫地看向她。

    是的，驚詫。

    姜小貞早就料到何玉會是這個反應(yīng)。

    躲開他的眼睛，她盡量地讓自己看上去鎮(zhèn)定。

    在他拒絕之前，在他們的關(guān)系變得尷尬之前，她飛快地補充道：“我說出來，并不是要跟你在一起，你不用對我說的表態(tài)，不用有壓力?！?/br>
    令姜小貞慶幸的是，聽見她沒頭沒尾的表白，何玉沒有顧左右而言他。

    “好?！彼f。

    尊重她的要求，他順著她鋪的臺階下了。

    沒有表態(tài)，也沒有露出為難的表情，他幫她護住了臉面。

    姜小貞松了口氣。

    “不過！”她笑起來，問他：“何玉，你可以稍微等等我嗎？”

    他望向她，眼眸沉沉。

    姜小貞又有點想哭了。

    她搓搓鼻子，故作輕巧地說：“我姜小貞，會變漂亮，變成大美女，變成渾身都是閃光點的人！”

    找回自己以往的自信滿滿的一往無前的模樣，姜小貞像穿一件衣服似的，將它完完整整地穿上。

    這樣她說話時才能流暢。

    “我的意思是，你不等我就去喜歡別人的話，一定一定會后悔的。”

    大概是這句的句式太姜小貞，走神了半天的何玉，終于回到現(xiàn)實。

    他咬了咬唇，嘟嘟囔囔道：“你每次威脅人，都是同一句?！?/br>
    想來也是。

    姜小貞承認(rèn)得干脆。

    “嗯……”

    第45章 加重的病情

    妞妞尚未聽姥姥講到她故事中“打倒女配角的情節(jié)”。

    年后不久, 姥爺被救護車送進了醫(yī)院。

    中風(fēng)復(fù)發(fā)……

    原本是偏癱，復(fù)發(fā)后病情加重, 姥爺渾身只剩腳指頭和手指頭能動一動。他不太說話, 也不怎么吃得下東西。

    妞妞的心里一直記掛著姥姥姥爺。

    從前姥爺意外中風(fēng)，沒有及時送醫(yī), 姥姥面上不說，心中是責(zé)怪自己的。之后，她便寸步不離地陪在他的身邊照顧。

    打電話叫救護車的那天。

    外面大雪紛飛, 大地上的一切都被覆上一層白色。

    姥姥披著一件單衣，跑到巷口。

    望著那條空蕩蕩的，車開進來的街道，她嘴里碎碎地念：“怎么還不來??？”

    妞妞跟著姥姥后面跑出家門。

    寒風(fēng)吹得妞妞好冷，她仰起頭, 見到冰雪中姥姥的側(cè)臉。

    妞妞第一次看見姥姥流眼淚。

    雪花片片落下, 為她添上滿頭霜色, 她佇立巷口，神情茫然無措，似一個迷路的孩童。

    “姥姥……”妞妞輕輕叫了她一聲, 去牽她的手。

    好冰。

    姥姥的手太凍人，妞妞下意識地縮回了手指。

    姥姥注意到她。

    她看向她, 手隔著妞妞厚實的外衣, 攬住她瘦小的肩膀。

    于是妞妞和姥姥一起凝視那片冰天雪地，等待救護車出現(xiàn)。

    姥爺住院之后，怕妞妞添亂, 她的父母沒有帶她去醫(yī)院看望過他。

    所以妞妞每天問她爸爸mama一遍：“姥爺好些了嗎？”

    “好些了，”他們撫著她的小腦袋安慰：“你別擔(dān)心?！?/br>
    妞妞繼續(xù)問：“那姥姥姥爺什么時候回來？”

    他們陷入沉默。

    待她問的次數(shù)多了，他們選擇正經(jīng)地回答她。

    “姥爺這次發(fā)病，又引起一系列并發(fā)癥，醫(yī)生建議他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所以妞妞呀，住在醫(yī)院里，是為了姥爺好?！?/br>
    妞妞怔楞片刻，點了點頭，似懂非懂地。

    再見到姥爺，是通過mama手機上姥姥發(fā)來的照片。

    時間過去幾個月，姥姥又幫姥爺理了次頭發(fā)。

    這次剪得很好看，剪完后她得意洋洋拿出手機，要幫他照相。

    找了好幾張，都照得不太好。

    他看著太瘦了。

    “哎呀，主要是表情不好?！?/br>
    刪掉照片，姥姥重新舉起手機。

    “你來學(xué)著我啊，要笑。”

    她在鏡頭外，正對著他，喊完“三二一”，做了個丑丑的鬼臉。

    照片上，姥爺抿著嘴角，笑容淡淡的。

    她把照片給他看。

    “照得很好。”

    那天他的神智比平時要清明，眼神戀戀不舍地在手機屏上看了又看。

    他說；“要這張做遺照?！?/br>
    姥姥反應(yīng)極大地?fù)屪呤謾C，站了起來：“你說什么胡話呢！”

    姥爺?shù)恼Z氣平靜，像在談?wù)撎鞖庖话?，稀松平常?/br>
    “明珍，病是越來越壞，我總歸是越來越老?！?/br>
    前幾天新請的兩個護工，又被辭退，她覺得別人做事不到位，照顧他總是親力親為。他這個病，病了這么多年，她就照顧了這么多年。

    他看得見的，是她衣不解帶，為了他，她不再有正常的生活；家中付給醫(yī)院的醫(yī)藥費，宛如投進一個無底的黑洞。換來那些沒完沒了的藥片、檢查，以及安排上日程的手術(shù)。

    他看不見，卻可以想象的，是壓在她心頭的，壓在家人們心頭的，痛苦擔(dān)心焦慮。

    姥姥沒應(yīng)他的話，轉(zhuǎn)身岔開話題：“我出去買點水果?！?/br>
    姥爺看著她走出房門。

    她的腳步太快，以至于錯過了他喃喃自語的那句。

    “明珍啊，我一直想問你……”

    “早知如此，你會不會后悔？”

    當(dāng)他大小便無法自理，她換掉床單時；當(dāng)她每日幫他擦身，撫摸到他萎縮的肌rou時；當(dāng)他需要洗澡，她的肩膀扛起他的全部重量時；當(dāng)他被推進手術(shù)室，她在門后等候時；當(dāng)他明知會傷害到她，仍舊與她談起“死亡”的命題時……姜明珍，你一定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面前的人，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聰明英俊優(yōu)秀，可以讓你放心依靠的何玉了。

    他變得敏感、懦弱、無能，變成了噩夢，變成了你甩也甩不掉累贅。

    早知如此，你會不會后悔？

    何玉后悔。

    無法動彈地躺在病床上，凝視著白色的天花板，他將擁有思考能力的全部時間，拿來后悔。

    即使姜明珍從來不說，他想給她一個解脫。

    第46章 后悔的表白

    說實話, 姜小貞后悔跟何玉表白了。

    心中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情緒堆著，現(xiàn)實生活又太忙, 以至于她無暇去處理它們。

    于是, 它們對她最直接的影響，是食欲不振。

    她每天按著三餐, 黃瓜生菜西紅柿當(dāng)飯吃。

    當(dāng)肚子餓得咕咕叫時，姜小貞會拿出隨身攜帶的鏡子。

    看一看自己的那張肥臉，她便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

    “何玉, 我愛你?！?/br>
    “你可以稍微等等我嗎？”

    “我姜小貞，會變漂亮，變成大美女。”

    一天到晚奔波著打工賺錢，姜小貞由著那些聲音在她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