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女士，7月2號，你丈夫遇害當(dāng)天，你在洛城旅游，不具備作案條件。但你的兒子羅小龍，不在場證明就沒有你這么充分了。”明恕說：“案發(fā)前一天深夜，羅小龍出現(xiàn)在你們家所在的小區(qū)，正好是從你認(rèn)為拍不到什么的西門出入。在這之后，他四次與你通話，每次時(shí)長都在5分鐘以上?！?/br>
    兩粒冷汗從康玉額前滴落，她吞咽著唾沫，面容忽然顯得老態(tài)。

    “如果你知道些什么，最好別隱瞞?！泵魉『軠\地笑了笑，“因?yàn)榧幢隳汶[瞞，我也能查清真相——頂多是多花一些時(shí)間而已。但我查清和你自己供述，這兩者的結(jié)果完全不同。如果你想幫你的獨(dú)子，最好幫我省點(diǎn)兒力，知道什么，就說什么?！?/br>
    幾分鐘后，康玉雙手捂住臉，喉嚨發(fā)出壓抑的哭聲。

    “和小龍真的沒有關(guān)系，你們不要抓小龍，他不是兇手！”

    明恕并未因這突然迸發(fā)的母愛而動容，“羅小龍?jiān)谀睦?？?/br>
    根據(jù)康玉提供的信息，羅小龍于凌晨在鄰市的旅游客運(yùn)站被抓獲。若是再遲一些，他將乘管理混亂的大巴趕往邊境城市，并在那里非法出境。

    重案組專門管理外勤小組的徐椿將人帶回來時(shí)，明恕還在另一間審訊室里。

    魯昆拒不認(rèn)罪，精神日益癲狂，一口咬定自己受懸疑小說家墓心蠱惑，自己只是一把刀，而真正的兇手是墓心。

    偵辦一起案子時(shí)，還要同時(shí)把控另一起案子，虧得明恕年輕卻沉穩(wěn)，身體與頭腦都處在最佳狀態(tài)，才不至于陷入難以招架的混亂。

    審訊室外響起敲門聲，明恕讓方遠(yuǎn)航去開門。剛才通訊儀響過一次，說是羅小龍帶到了，叫他馬上去。他還有話要問魯昆，想再耽誤兩分鐘，結(jié)果就直接有人來催了。

    門打開之前，他并不知道來的是蕭遇安。

    “蕭局！”方遠(yuǎn)航驚訝道。

    明恕立即側(cè)過身，見蕭遇安正看著自己。

    “蕭局，你怎么來了？”當(dāng)著外人面，明恕神情自若，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

    “我和他聊幾句?！笔捰霭矝_魯昆一抬眼，視線又轉(zhuǎn)向明恕，“你忙你的去吧。”

    頂頭上司都發(fā)話了，明恕沒有再留下去的理由，拿上筆記本，向蕭遇安匆匆一點(diǎn)頭，“那我就先走了?！?/br>
    蕭遇安溫和地笑了笑，那笑容沒有分毫攻擊力，卻莫名帶著些許威懾。

    起碼方遠(yuǎn)航是察覺到了。

    他眨巴兩下眼，目光在蕭、明二人間一轉(zhuǎn)，感覺到一絲把握不住的東西。

    和羅祥甫的穿著風(fēng)格不同，羅小龍即便是準(zhǔn)備逃去國外，仍周身名牌，手腕上戴著價(jià)格不菲的佛珠與名表。

    但一身行頭再值錢，都掩蓋不住他此時(shí)的驚慌與膽怯，還有眉眼間的疲憊。

    “你跑什么？”明恕不跟他客氣，將座椅拖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羅小龍眉頭狠皺，像是受不了這聲音，“我，我沒有殺我爸！”

    “巧了，我還沒說你殺了羅祥甫。”明恕似笑非笑，眼神銳利，“先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跑？羅祥甫遇害，你身為獨(dú)子，本該立即趕回來配合調(diào)查，但你卻打算去邊境。”

    “我不跑，難道等著你們來抓我？”羅小龍雙目圓瞪，分明是憤怒的模樣，卻又顯得懦弱。

    “你做了什么，我們要抓你？”明恕說：“羅祥甫被人殺害并拋尸，我們要抓的是兇手。你恰好就是兇手？”

    “我不是！”羅小龍幾乎要站起來。

    “那你為什么認(rèn)為我們會抓你？”

    “我……”

    明恕忽然正色道：“7月1日晚上，你和羅祥甫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一聽這個時(shí)間，羅小龍竟然發(fā)起抖來，“我回家……看……看望他?！?/br>
    “只是看望？”

    “只是看望！我工作很忙，很久沒有回過家了。這次在冬鄴市有個生意要談，順路回家看看他?！?/br>
    明恕問：“什么生意？”

    羅小龍張嘴又合攏，支吾道：“就是一個生意?！?/br>
    “你根本沒有生意要談。”明恕說：“你是專門回到冬鄴市，找你父親要錢?！?/br>
    羅小龍冷汗如麻，“不是，不是……我沒有找他要錢！”

    明恕讓人取來尸檢報(bào)告，“當(dāng)晚，你與羅祥甫因?yàn)殄X的事發(fā)生爭執(zhí)，并伴有肢體沖突。換言之，你打了你的父親?！?/br>
    “是他先動手！”羅小龍畏懼地喝道：“我不過是擋了幾下！”

    明恕將尸檢報(bào)告放到一邊，“我勸你先冷靜下來，然后把當(dāng)晚以及第二天發(fā)生的事，還有你為什么要跑，一點(diǎn)不漏地說清楚?！?/br>
    羅小龍花了半個小時(shí)，才勉強(qiáng)鎮(zhèn)定下來。

    “我的公司需要一筆資金，三百來萬的樣子，我上個月就跟老頭子商量過一次，他不僅不肯出，還罵我是敗家子！當(dāng)時(shí)時(shí)間還有余裕，我打算自己先想辦法。但這年頭，借錢太不容易了，我……我就讓我媽給他做做工作。他一直順著我媽，我以為沒有問題，沒想到他居然和我媽大吵一架，把我媽給氣走了?！?/br>
    “上月底，我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得回來請他把錢借給我。我借條都寫好了，等資金周轉(zhuǎn)起來，我一定還給他。結(jié)果他說什么都不肯，還抄起茶杯砸我！”說著，羅小龍指向自己的右頸，那里依稀能看到傷痕。

    “就是這里，茶杯砸過來時(shí)，我差點(diǎn)痛暈！你們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打他。他砸我，我總得護(hù)著自己對吧？我只是推了他兩下，他摔在地上，一時(shí)沒能站起來?！?/br>
    明恕問：“然后你在沒有拿到錢的情況下，就這么走了？”

    “不走我能怎么辦呢？”羅小龍說：“他瘋了，他根本不會給我錢！”

    “瘋？怎么說？”

    “他成天上街拍美女，這還不叫瘋？我媽都被他氣出病來了！”

    明恕又問：“你離開之后，去了哪里？”

    “酒吧?！绷_小龍擦著汗，“812酒吧和濱江會所，我是這兩個地方的會員，你們不信可以去查監(jiān)控?！?/br>
    “7月2號全天你都在會所？”

    “那倒不是。”

    “你是什么時(shí)候離開冬鄴市？”

    “3號早上?！?/br>
    明恕說：“也就是說，羅祥甫遇害時(shí)，你就在冬鄴市？”

    羅小龍?jiān)俅渭悠饋恚澳銊偛挪皇菃栁覟槭裁匆軉?？好好好，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因?yàn)槲胰フ疫^老頭子，他現(xiàn)在死了，你們?nèi)绻ゲ坏秸鎯矗欢〞⑽耶?dāng)做兇手，對我刑訊逼供！”

    “刑訊逼供？”一直沒吭聲的記錄員都聽不下去了，“你活在哪一年？沒看見這個攝像頭嗎？我們審問你的錄像將直接傳到監(jiān)察部門，誰敢對你刑訊逼供？”

    明恕倒是平靜許多，“2號當(dāng)天，你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

    羅小龍像是受了記錄員話的刺激，突然眼中放光，“你們不能刑訊逼供？”

    明恕重復(fù)，“2號當(dāng)天，你在干什么？”

    半分鐘后，羅小龍笑了起來，囂張而愚蠢，“老頭子不是我殺的，我只在1號晚上推過他，其余的不關(guān)我的事！”

    明恕盯著他，也笑了，“你是不是認(rèn)為，我只查命案，不管別的案子？”

    羅小龍的笑聲戛然而止，“你說什么？”

    “很好理解——你在羅祥甫遇害之前與他因?yàn)殄X發(fā)生過沖突，他遇害當(dāng)天，你正好就在冬鄴市，你知道警方一定會懷疑你，所以你在得知羅祥甫已死之后，立即逃往邊境?！泵魉≌Z氣不疾不徐，幾乎算娓娓道來。

    羅小龍卻仍未理解，“我說過，我怕你們對我刑訊逼供，所以……”

    “所以才逃走？”明恕手指交疊，“但正常人的正常反應(yīng)難道不是向警方提供不在場證明？為什么要跑？”

    羅小龍啞然。

    明恕眼色一寒，“因?yàn)槟銦o法提供?！?/br>
    “不！”羅小龍拼命搖頭，“我不是兇手！”

    明恕豎起食指與中指，“邏輯上，你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你就是兇手?！?/br>
    “你胡說！”羅小龍眼珠子都快調(diào)出來，“我什么都沒做！”

    明恕并不理會，“第二，你不敢說你2號當(dāng)天在干什么？”

    羅小龍氣喘如牛。

    “這就很好猜了。”明恕一笑，“你那天做的事同樣涉及犯罪，你猶豫不決，最終選擇了跑路?！?/br>
    “不是這樣……”羅小龍焦躁地拍著桌子，“我沒有！”

    “假設(shè)你確實(shí)不是兇手，那我大膽猜一下你當(dāng)天在做什么。”明恕聲調(diào)往下一壓，“吸毒與販毒，你選一個。”

    第8章 獵魔（08）

    面對毒檢陽性報(bào)告，羅小龍不得不承認(rèn)，羅祥甫遇害當(dāng)天，他從濱江會所離開之后，前往北城區(qū)的城外居溫泉酒店，并在那里與佳麗廝混、吸食甲基苯丙胺。

    “我不敢說！城外居不是我這樣的人惹得起的，如果我將他們牽連進(jìn)來，我……我和我媽就死定了！”

    涉毒的案子一般不由重案組負(fù)責(zé)，明恕立即通知陸雁舟，將線索轉(zhuǎn)給了特警總隊(duì)。

    “原來是城外居?！标懷阒壅f：“這地方我們已經(jīng)觀察過一段時(shí)間了，怎么，現(xiàn)在居然被你們重案組給盯上了？”

    “聽你的意思，這城外居有點(diǎn)名堂？”明恕問。

    “何止是有點(diǎn)名堂，現(xiàn)在城外居拋出來的那些管事的，其實(shí)全是給人打工的馬仔?！标懷阒壅Z氣不太好，“我們遲遲沒動手，就是因?yàn)檫€沒挖出藏在后面的人。現(xiàn)在就是把那些經(jīng)理老板都給抓了，也只是除掉表面的蟑螂而已。”

    “那你們……”

    “嗯？”

    明恕嘆氣，“算了。你們先查著，有什么需要告訴我一聲，就算重案組抽不出人，還可以看能不能刑、特聯(lián)動一下。”

    “行，你忙你的吧?！标懷阒鬯实匦α诵Γ鞍缸悠屏四阏埼覕]串?！?/br>
    “為什么不是你請我？”

    “咱倆什么關(guān)系，還分你我？你是我的，你的錢是我的，你的串也是我的?！?/br>
    明恕：……

    陸雁舟是個直男，且是個俊美的直男。明恕時(shí)常感到無法理解俊美直男的思維。

    這種“你是我的，你的xx是我的”之類的話，蕭遇安都沒跟他說過。

    他代入蕭遇安想了想，登時(shí)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技偵組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已經(jīng)調(diào)到了城外居周邊的公共監(jiān)控。他連忙回神，朝技偵組趕去。

    視頻證實(shí)，羅小龍于7月2日下午4點(diǎn)32分進(jìn)入城外居，直到3日早晨7點(diǎn)57分才離開，不具備殺害羅祥甫的條件。

    兇手另有其人。